第一章 此情更与何人说 天丰七年,正值七月酷暑之际,齐王起兵谋反,大军一路披靡,所向无敌。 皇宫,御花园。 清风拂过一池碧泉,引得池中的睡莲轻轻摇曳,碧绿色的莲叶托着白色、粉色的莲花,竟也是一番好景致。 展修面色凝重的站在曲桥的这一端望着湖中央水榭里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站在他身旁的近侍见他许久没有动作,于是,便提着胆子轻声唤了一句:“太傅大人,这边请,陛下在那儿。” “嗯。”展修应了一声便端着步子沿着曲桥朝湖中央走去。 近侍时不时的偷瞄展修两眼,却是在心中嘀咕着:太傅大人才高八斗,又生得一派潇洒的好模样,这都已过而立之年了,却还是孤身一人,真是怪哉!再转念一想,皇帝陛下自登基至今也已有七年,后宫却空无一人,岂不是更怪哉! 展修快要走到水榭之时,近侍上前想要告之正在抚琴的皇帝一声,可却是被展修给拦下。展修对近侍摇摇头,示意不要去打扰皇帝,近侍默默地退回到一旁。 水榭里摆了一张紫檀案几,搁在案几一旁的鎏金瑞兽熏香炉中飘出几缕缥缈的青烟,番邦的异香弥散开来。 一曲未终,只听“噌——”的一声,琴弦忽然从中断绝。 抚琴的大尧国皇帝傅佑元怔怔地望着那根断弦,一动不动的过了许久,他才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展修微垂下眸子,大步上前,行君臣之礼:“臣,展修,叩见陛下。” 闻言,傅佑元站起来,缓缓转身看了展修一眼:“展太傅,你来了。起来吧,这也没外人,不必行此大礼。” “是,陛下。”展修起身望向傅佑元,才一日不见,眼前的人似乎又憔悴了几分。想起围在皇城之外的宁王大军,展修明白,此事已经是无力回天了,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只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日。 死,展修并不害怕,他只是放不下眼前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 齐王的大军眼见着就能够一举攻下皇城篡夺帝位,可是齐王却忽然间偃旗息鼓了。所有人对此都疑惑不解,但是展修却清楚得很,齐王根本就无心于帝位,要不然当初登上帝位的就不会是傅佑元了,而齐王现在这么做只是在等傅佑元屈服于他…… 想到此,展修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见展修在愣,傅佑元也不点破,只淡然的笑了笑,问他:“齐王现已兵临城下,不知展太傅有何打算?” 闻言,展修回过神来,他略微想了一下,便回答道:“君为臣纲,臣,自然是追随陛下的。”他眼中的认真,令人难以忽视。 这样认真的眼神让傅佑元觉得满足却又遗憾,他习惯性的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依旧还是表现出那一副淡然的样子:“展太傅,齐王不会为难于你的……” “……”猛地听到这一句话,展修不由得心下一惊,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说道:“臣此生只效忠陛下一人。”一字一顿,说得坚决。 “呵呵……”傅佑元轻笑了两声,却显得有些凄凉,他抬手拍了拍展修的肩膀,随后轻叹了一声将目光放在湖面上,看着平静的湖面,他低声说道:“太傅大人是国之栋梁,又何必为了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丢掉性命呢……”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心中一痛,却是“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接着便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见此情形,展修完全愣住了,晃过神来之后,竟然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抱起傅佑元,转头便对近侍叫道:“去传太医!快!” 近侍哪里见过如此失态的太傅大人,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展修抱着傅佑元就往寝宫那边跑,此刻,他已经无心去猜测傅佑元之前那番话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在他的眼中、心中有的,只是傅佑元的安危。 小心翼翼地将傅佑元放在榻上,他全然忘记了此刻在他眼前的人已经是一国之君,而不再是曾经的十三皇子,只听他在口中轻声呢喃着:“殿下醒来……殿下……” 不多时,卧榻上的傅佑元睁缓缓开双眼,咳嗽了几声。声音由轻变重,由缓变急,胸口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一股温热的咸腥涌出,他连忙用手捂住口唇,可还是有刺目的鲜红从指缝间溢出滴落在榻上。 “殿下,殿……陛下……”展修走近榻前看着傅佑元,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上竟然也透露出十分担忧的神色。 “哦……展太傅,扶我起来。”傅佑元说着便朝他伸出干净的右手。 展修看着那伸向自己的纤白玉手,他从未想过今生今世自己与傅佑元还有牵手的机会,也不曾预料到,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生。虽然这只是傅佑元的无意之举,可是在展修心中却泛起了些许苦涩。 只见他看似镇定自若地扶住傅佑元的手,说道:“陛下,不可。你方才痛心呕血,且将养几日,不可妄动。” 傅佑元微微一笑道:“不妨,展太傅,我还有话要说。” 展修只得上前扶着傅佑元坐起来,自己坐在卧榻旁边。 “虽说太医们诸多隐瞒,我也明白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傅佑元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陛下……”展修低下了头,皇帝身患顽疾在宫中早已不是秘密。 傅佑元胸口起伏,又大咳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他费力地说道:“九哥曾说过,我们大尧,文有展修,武有百里正浩,便可坐定江山。可就算如此,我终究还是坐不住这个江山……也罢了,就让能者居之吧,况且,这大尧的江山本来就是他们傅家的……” “陛下!陛下!齐王殿下闯进来了!”近侍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傅佑元的说话。 傅佑元叹了一声,他抬起眼眸,握住展修的手,更是加了几分力气:“以后的一切就交由你费心了。” “嗯。”展修看着脸色苍白的傅佑元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了展修的回应,傅佑元像是放下了心头所有的郁积,他笑了,灿若桃花。随后,他收敛起笑意,站起身换了一袭素净的常服,端着步子往寝宫外走去。 看着傅佑元远去的背影,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展修的心头。 ****** 傅佑元再一次站在凌波小榭,望着湖面,静静地等待着。 少顷,只见一个头戴束金冠,身穿黑色镶边交领大袖长袍的俊美男子信步走来,他便是齐王。 “小叔,多日不见,你可安好。”齐王轻声笑道,他面子上虽是毕恭毕敬,可是看向傅佑元的目光却极为放肆、贪婪。 傅佑元转过身来,神色淡漠的望着他,一言不。 “小叔,其实不必我明说,我的来意,你应当明了。”齐王走上前,掏出一块麒麟形状的白玉,手指绕着白玉上的流苏打着圈,他眉眼含笑地继续说道:“百里将军现已投入我的名下,此刻,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军顷刻之间就能破城而入。不过,小叔不必惊讶,也不必担忧,侄儿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要保护你……”如此说着,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傅佑元的脸,指尖还未靠近便被傅佑元厉色打落。 “放肆!”傅佑元喊了起来,那张倾国又倾城的脸上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 “呵呵……小叔,你从了我,这大尧的江山还不一样是你的么。我以为自己能够打动你,可是这么些年,你有将我放在心上吗?如我这般的人,这个世间上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而且还是一呼百应,没有必要将心神都浪费在一个根本就不将我放在眼中的人身上!”齐王揉了揉被打疼的手,看似温和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不容拒绝的狠戾。 傅佑元目光冷淡地望着他,说道:“你自己既然都明白,还需我多说什么。” “既如此,那就别怪侄儿先斩后奏了。无论你答应于否,下月初三我都会登基为帝,并册封你为皇后,大尧国第一位男皇后,小叔……” 闻得此言,只听傅佑元怒将他的话打断:“你将祖宗基业都视为儿戏?你想让天下人都看皇家的笑话?” “呵呵。”齐王紧盯着傅佑元的双眸,一步步逼近他,沉声道:“那些都算不上什么,为了你,我宁负天下人。” “你……”傅佑元抬手指着齐王,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上来。他怎都想不明白曾经那个善良明理的少年,怎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齐王抬手一把捉住傅佑元指着他的手,将傅佑元冰凉的手指贴上自己的面颊,面颊上传来的微凉竟然奇迹般的让男人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小叔,你可知道,自从我懂事起,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快些长大,快些变强,唯有这样才能将你保护起来。我知道你喜欢九皇叔,可是九皇叔已经死那么多年了,不过只要你高兴,我……” 倏地,衣袖飞舞间,寒光一闪,一柄匕从傅佑元的衣袖中划出,并朝着齐王刺了过去。齐王大惊,侧身闪过攻击,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就看傅佑元以极快的度将匕反刺向自己,刀刃瞬间就没入了他的胸口。 “小叔……” 齐王眼睁睁地看着傅佑元微笑着将自己推开,看着刀刃从他胸口抽出。 傅佑元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慢慢倒下,刚赶到此处的展修不敢相信眼前所生的一切:“殿下……殿下……” 展修的目光在看到齐王手上的麒麟白玉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此刻,他对自己有的只是埋怨和悔恨。 曾经总是认为将自己的着一份眷慕锁在心底,就这么一辈子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守护着他,便是最好的决定,不曾想竟然会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若是自己当年选择的是习武从军,是不是往后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呢? 齐王神情恍惚地自言自语道:“小叔,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你以为你死了便能一了百了?你以为你用你的性命就能换来你想要的结果?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既已失去了你,我还要这天下做什么呢……” 俯身将傅佑元抱起,却见一块玉玦从他衣衫中滑落,齐王低头一看却也认得那是傅佑元弱冠那一年,他那九皇叔送的贺礼。 “哈哈……哈哈……”齐王失声大笑,侧身回看了一眼展修,自嘲道:“太傅大人对我小叔可真是一往情深啊,而他呢,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我那个厌恶短袖分桃的九叔……我们三个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虫……” ****** 三日之后,天牢。 面对来宣旨的使臣,展修没有屈膝下拜,使臣恶狠狠地瞪了展修一眼。 使臣捧出召旨朗声宣读起来,听着那些无中生有的罪状,展修的神情淡漠到了极点。自从那天傅佑元自尽之后,这个世间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他的眼中,死,或许比生来得要更好一些。 展修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直到诏旨读完。 “能够得一具全尸,太傅大人还不快快谢恩呐!”使臣冷笑着说道。 见展修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使臣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然后对身后挥手道:“来啊,赐酒!”随即便有随从捧出御赐的酒器。 展修这才垂眸看了那盏酒一眼,缓缓抬起双手接过酒器,在深色衣衫的映衬下,那双手显得愈加苍白。他转身面朝着皇陵的方向,暗自心道:“殿下,若是有来生,我展修定会护你一个周全……” 言毕,但见他毫不犹豫地举杯仰将毒酒一饮而尽。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染红了胸前的衣襟……</P></DIV> <TR> 第二章 前世缘今生再续 蚀骨的疼痛过后,展修只觉得自己陷入一片迷雾之中,浓浓的迷雾形成了一个混沌的世界,并且似乎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拉着他前行。 无论这股力量会将自己带往何处,展修都不愿这般坐以待毙。正当他试着脱离开束缚的时候,眼前竟然一片豁然。还等不急看清周围的事物,他只感觉右肩头上一阵剧痛,随后整个人便处于迷糊的状态。 在迷迷糊糊之间,展修微阖的双眼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开了一下,依稀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孩童时期的傅佑元,穿着一袭黛紫色的骑射服,骑着黑色的小矮马,身背弓箭,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 还来不及确认是不是回忆中的幻境,展修便昏厥了过去。 “吁——”轻喝一声,将缰绳勒住。望着不远处中箭倒地不醒的人,傅佑元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只见他扭头对后边的少年喊道:“九哥九哥!怎么办!我杀人了……”软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不等少年回应,但听少年身旁那个和傅佑元差不多年纪的小胖子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怎么总是无视你十二哥!” 一听这话,傅佑元立刻回应他道:“你才比我早出生一个时辰而已,你懂的,我都懂。你不懂的,我也懂,既如此,我还找你做什么,给自己添堵?” “嘿嘿,别说我早你一个时辰,就算只有……” “瑾瑜、佑元,你们两个不许吵架!别急,我去瞧瞧。”策马赶上来的少年径直来到展修的身边,轻勒缰绳,止步,下马,俯身伸出手指去探展修的鼻息。 “活着呢,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少年盯着展修看了半天,寻思道:“我怎么觉得他这么眼熟呢……” 闻言,小胖子也从自己的小矮马上爬下来,随后在展修身旁蹲下,盯着他瞅了半响,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展丞相家的那个传言很不得了的小儿子么!” 傅佑元似乎也对小胖子口中这个传言很了不得的少年起了兴趣,但见他下马绕着展修转了两圈,甚至还用自己的弓在展修身上试探地轻轻戳了两下,到了最后他也和小胖子一样蹲在展修身旁,捧着脸,略微有些失望地说道:“我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他哪里不得了,要是真不得了,那怎么还会被我的箭所误伤?唉,民间的传闻都不可信。” 这一次,小胖子倒也没有和傅佑元争论,反倒是意外地点头赞同道:“就是!就是!不说别的,他肯定比不上我们九哥!” 被两个皇弟吹捧的少年眼中笑意更甚,只见他轻咳了两声,故作不悦道:“行了,别再拍马屁了,快点把人送去太医院吧,若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展相爷那边可不好交代,而且还会令父皇左右为难。” 说罢,少年老成的九皇子便扶起展修,在傅佑元和小胖子的帮手下,将展修送往了太医院。 ****** 展修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迷惘的。他思绪还停留在昏厥前自己所瞧见的“幻境”,对于童年时期的傅佑元,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印象,不过昏迷之前的景象实在是真实得可怕…… 右肩头上的疼痛将他扯回了现实,望着眼前熟悉的陈设,展修纳闷地轻声嘀咕了一声:“我怎么到太医院来了?” 可是这一出声竟然又现了一个大问题,自己原本深沉的声音怎么就变成了有些稚嫩的少年音? 抬起左手一看,果然! “哈哈,展爱卿,你家这傻小子可真有意思啊!你若是舍得,就让他留在宫里头陪着朕的那些皇儿们做个伴吧。”爽朗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起初,展修还不敢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直到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陛下看得上那臭小子是他修来的福分,只是,那臭小子顽劣得很……只怕到时候会……” 这是自己爹爹的声音,展修不会听错。 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展修这才回想起来,这应该是他十岁那年意外被选为皇子伴读的时候。 大尧顺帝共生有十三个子女,其中五个皇子、两个公主不幸夭折。由于顺帝后来只专宠元贵妃,从此便无所出。现只剩下六个皇子,而未及弱冠的只有九皇子、十二皇子还有十三皇子。展修当时选择的却是跟着九皇子,做他的伴读。 不过,提及九皇子,展修自然就联想起上一世傅佑元的那份深情。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自己能够成为太傅,只是因为自己曾是九皇子最信任的亲信,这种“爱屋及乌”的作法却是让展修心里很是不舒服。 至于上一世的展修并没有跟着十三皇子傅佑元的打算,却是有三个理由: 一来,那个时候他怎么看都觉得那个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十三皇子不顺眼。 二则,十三皇子是宠妃所出独子,又是顺帝的幼子,百般宠爱于一身,肯定性子不好,蛮横又霸道,而且他又被误伤,更是坐定了傅佑元性子不好的事实。 再者,他又比傅佑元年长几岁,孤傲如他,加上如此多的偏见,他又怎会愿意在十三皇子跟前做个小跟班呢。 回想起当初的自己,展修觉得是自己错失了机会。 一步错,满盘皆输。 展修不动声色地等待着,他想要再一次确认,若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那么这一次他将要为自己的人生重新做一次选择。 承蒙上天眷顾,他可以再重新活一次。那么十三殿下呢?想到傅佑元,素来处事不惊的展修心头有些焦躁,他想要去确认傅佑元是否安然无恙,是否真如“幻境”中那样。 展修起身想要去找傅佑元,双脚才踩踏在鞋子上,就听见顺帝又说道:“无妨,无妨。爱卿多虑了,朕早就有所耳闻,展丞相家中的幼子饱读诗书,五岁能文,八岁那年便考取了秀才,明年想必定也能将举人的名头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朕很是期待往后在殿试上看到他!” 默默的,展修轻手轻脚重新躺好,并闭上眼睛佯装熟睡。外间,正说话的顺帝与展丞相并没有现展修这边的动静。 “呵呵……陛下过誉了……” 展相爷暗自擦了把汗,他这幼子展修在外人看来纵使有千般万般好,可是那古怪的性子却不是旁人可以受得起的,这要真成了皇子的伴读,那相府上下岂不是都要惶惶度日? 正当展相爷搜肠刮肚地想法子回绝的时候,却听皇帝又说道:“朕刚才就在想,是不是让你家小子做佑元的伴读,那孩子被他母妃惯坏了,一般的伴读可降不住他。” 此时,在展相爷眼中,皇帝单独提起十三皇子,虽然话中有诸多不满,但是也难掩浓浓爱意。心中甚喜,但听他应道:“陛下这一番苦心,相信十三皇子他日必定会明白。只是臣那臭小子太过清高自傲,怕是不好相处。” “无妨,总归都是孩童,在一起多玩耍玩耍就好了。” 展修偷听完这番谈话之后,竟也不由得皱眉,重生一次的他,自然是知道顺帝看重的是二皇子,也有意传位给二皇子。他也知道十三皇子傅佑元虽然看似百般宠爱于一身,可实际上却不是顺帝的亲骨肉。 可是现在顺帝私下里却把自己推给十三皇子,那么就等同于将丞相在朝中的势力与十三皇子绑在了一起。如果往后十三皇子出了什么差错便可以将丞相的势力一并除掉,这样既保住了皇家的颜面又可以重振皇威。展修在感叹顺帝老谋深算的同时也替作为弃子的傅佑元心疼。 只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纵是顺帝再如何老谋深算,他也算不出二皇子会英年早逝。 展修觉得想要保住傅佑元,势必要阻止他登上帝位。 如果不曾得到,也不曾失去。兴许展修能够就这样得过且过。可是在经历过那种痛彻心扉的失去之后,展修才现,他已经不能够远远地看着、静静地守护,他想要的,是要将傅佑元拥入怀中。</P></DIV> <TR> 第三章 丞相府内初相识 已经日暮时分,西边的天空覆着一大片晚霞,远远望去竟也好似火烧云。 里间的门被人推开,展修闭目不语,展相爷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床上假寐的儿子,然后走到窗旁边伸手便将窗子推开,刹那间夕阳从窗口投射进来在屋子里落下斜影。展相爷四下里望了望,确认并无旁人在附近之后,他这才走到床边轻轻敲了敲黄花梨木的床沿。 “起来吧,甭装了,陛下已经离开了。你说你想要去踏青,那在相府后面的小山包上踏踏就成了,你怎么就踏到皇家猎场去了呢?” 展相爷现在喜忧参半,虽然臭小子被皇帝看重是件好事,但是这要真成了皇子的伴读,往后帝位之争必定是要受其牵累。不过眼下展相爷更为上心的却是展修受伤的事情,所幸十三皇子年幼力气不大,要不然这臭小子就算不一命呜呼,那胳膊也会被废。 望着展修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展相爷咽下想要数落的话,暗自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只能听见展修窸窸窣窣穿鞋的声响。 “回去了。”展修穿好鞋子站起身,仰起头望着展丞相。一时间,重生为少年的展修有些不太习惯,他看着眼前的人,回想自己是何时开始长得比父亲高大了?他原本想要提醒父亲万事小心且不要对皇帝掏出整颗心,可是想到上辈子父亲这丞相的位子坐得着实稳当,也就暂时将心搁下。 展相爷看着展修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他这儿子平日里鲜少有情绪波动,今日倒是奇了,就刚才那一会儿,竟然变换了好几种。 出宫门的这条路,展修曾走过无数遍,每一次都是行色匆匆,而这一次心境的截然不同。 且说十三皇子傅佑元射伤了展丞相家幼子的事情传到了元贵妃的耳朵里,还不等元贵妃命人唤来十三皇子,他自己倒是极为自觉地前来“领罪”。 “母妃……”他望着母亲端坐在那抚琴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闻声,元贵妃秀眉微颦,抚琴的手只顿了一下,便继续拨弄着琴弦,细白的手腕上,那颗红绳串着的红豆很醒目。待奏完整曲子之后她才看向傅佑元,挥手支开侍婢和侍从,轻叹了一声,她才开口说道:“元儿,你还记得母妃私下里对你说过的话么?” 傅佑元一愣,旋即又很快点了点头:“儿臣记得。” “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现下所处的地方,我们与他们并不是一样的……”元贵妃右手捏着左手腕上的那颗红豆,垂下的长睫遮掩住满眼的忧郁。 “母妃,我明白。”傅佑元记得从他记事开始总能看见母妃独处的时候黯然伤神,母妃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比如母妃手上带着的那颗红豆,她像是当宝贝似的从不离身,父皇给的那些玉石玛瑙她也只是放在一旁。 “过来,让母妃瞧瞧你。” 傅佑元走上前,元贵妃伸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温柔的笑道:“以后莫要再惹出祸事来了,这一次幸好没事,明天去丞相府看看人家,东西我都替你备好了。” 傅佑元将脸贴上元贵妃轻轻蹭了蹭,然后抬头扬起小脸,圆睁着双眼疑惑道:“母妃,你总是不让我和哥哥们走得近,这次却为什么要我去看丞相家那个儿子呢?” 闻言,元贵妃用手指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柔声说道:“那不一样,有些人是可以深交的,有些人只能做点头之交,而有些人却要避之不及,你往后慢慢就会明白了。” “元儿都听母妃的!”傅佑元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回不自称儿臣了?” 傅佑元吐出小舌头做了个鬼脸:“我看哥哥们都这么自称,不过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很怪异,尤其是小胖子。” “你啊!”元贵妃拉着他的小手,“不许没大没小,那是你十二哥。” 忽然,傅佑元皱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问元贵妃:“母妃,为什么我长得一点都不像父皇?” 元贵妃脸色一变:“为什么这么问……” “小胖子,不,是十二哥,他总是嘲笑我!说我没一点男儿气概!”说起这件事,傅佑元义愤填膺。 “长得像母妃不好吗?民间有句俗话,儿像母,有福气。况且,男儿气概并不是从样貌上来看的。母妃的家乡东越,有一个长得很美的少年郎,他无父无母,因为样貌,总是被人欺负……不过他并没因此而消沉,也没放弃自己,他长途跋涉寻了个师傅学习武艺,后来成了东越第一勇士……”话到此处,元贵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再后来呢?” 元贵妃凄然的笑了笑:“战死沙场了……” 闻此言,傅佑元顿时肃然起敬:“征战沙场是每一个铁血男儿的心愿,元儿想,他应该不枉此生了。” 没想到竟然会从自家儿子的口中听到这一番话,元贵妃脸上的忧伤慢慢散开,却留下了怀念,她幽幽道:“是啊,那确实是他一生想要追求的。” 傅佑元肯定母妃口中的这个勇士一定是母妃认识的人,若要不然,为什么她会伤心呢? 次日,傅佑元带着元贵妃准备的东西在护卫的保护下低调的去了丞相府,坐在轿子里,傅佑元这才松了口气,他拿出藏在宽大袖子里的东西,白色丝绢手帕包裹着,打开来一看竟然是四块翠玉豆糕! 可能只因是小孩心性,他总觉的母妃准备的东西展丞相家的那个小哥哥肯定不会喜欢,于是便自作主张,在用早膳的时候他悄悄的抓下了几块自己最爱吃的翠玉豆糕。 盯着香甜的糕点,傅佑元咽了下口水,自言自语道:“一二三四,四……死……不吉利啊。要不然,我吃掉两块,求个好事成双?”又磨蹭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吃掉两块,然后剩下的那两块包好,心里却想着,待会儿展丞相儿子吃的时候会不会分给自己一块呢? 一路纠结着翠玉豆糕,傅佑元还没觉得便到了丞相府。 护卫掀开轿门,傅佑元一走出来,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猛烈的日头,便听见一群人对着自己高呼:“殿下千岁——” “免礼——”被如此这般对待,傅佑元瞬间就找到了此刻他该有的皇子模样。 “十三殿下亲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展相爷对着小小的傅佑元欠欠身,让出一条道来:“殿下这边请。” “有劳相爷了。”傅佑元微微颔,似模似样的走进丞相府,初次来此的他虽是对丞相府很好奇,可也不敢肆意妄为,恰到好处的左右张望了一下,他便说道:“相爷,我此番过来,主要是来看望那个……”还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他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是尴尬的,还是被这日头给晒的。 展相爷并不以为意,他笑着解围道:“臣代犬子展修谢过殿下,殿下有心了。” “哦……”傅佑元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展修。左右不见他的身影,于是便小声问道:“他伤得很严重?”要不然怎么都没见他过来。 “殿下无须担心,他身强体壮,不妨事。”展相爷瞅着这个粉嫩嫩的娃娃,怎么看都觉得比家里那个臭小子好多了。 皇子到了府上,展相爷自然是不能怠慢他,见小皇子似乎对府内的景致感兴趣,于是乎,展相爷便亲自领着小皇子开始逛相府。 此刻虽是巳时,但正值炎炎夏日,不多时,傅佑元就被热得脸蛋儿通红,他抬起手想要遮挡一下日头,忽然,一片阴影将他整个覆盖住,他猛地一扭头,就看见展修板着一张冷脸站在一旁替自己撑着伞。 “展修!”傅佑元脱口喊了一声,似乎是有些被吓住了。 “殿下。”而展修望着傅佑元却是有些“受宠若惊”,想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激动”的喊名字,以前他喊自己总是姓氏加上官职…… 正如此,展修却是忽略了一个事实:傅佑元只是被他忽然出现的冷面孔给吓住了而已。 待定了心神之后,就看傅佑元掏出裹着帕子的糕点,他将那两块翠玉豆糕递给展修:“给你。” “……”展修愣愣的接过豆糕,他一点都不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不过……“谢殿下。”他说罢,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细嚼慢咽,仔细体会其中的滋味。 而傅佑元则是盯着展修手里另外豆糕,他的举动都被展修看在眼里,展修很想将豆糕给他,可是这豆糕在别人看来是他赏给自己,自己再还回去却有失礼仪,咽下口里的豆糕,展修对傅佑元说道:“想必殿下也有些劳累了,臣有个提议。” “嗯?”傅佑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展修,他心想,这个人好生奇怪,就连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任何表情!</P></DIV> <TR> 第四章 展修巧施苦肉计 展修望着傅佑元那双藏不住任何心思的眼睛,想起往后这一片纯真会迫于生存而荡然无存时,竟也觉得一阵心疼,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秘密,展修将目光从傅佑元身上移开,说道:“那边有阁楼,冬暖夏凉,殿下可以上那小坐一会儿。” 正酷暑难耐的傅佑元一听冬暖夏凉,双眸顿时就璀璨了几分,他应道:“尚可。” “殿下这边请——”展修无视了所有人,自个儿领着傅佑元就往那边阁楼走去。 在旁的护卫想要跟上去,却是被展相爷拦住。护卫们不解:“相爷?” 展相爷微微一笑:“大家也都歇息去吧,喝些酸梅汤解解暑。十三殿下既到了我丞相府,本相自会护个周全。” “……”护卫们都闭上了嘴,既然无需他们看着小皇子,那正好落得清闲,任是谁也不愿意在炎炎夏日里像傻子一般站在日头底下。 将护卫们都离开了,展相爷微微眯起眸子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想起自家那个孤傲的儿子对着小皇子的大献殷勤,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胡子似乎看出了一些其中的门道。 且说这丞相府内那是径铺彩石,雕栏玉砌,竹阁松轩,比之宫里的景致少了一分威严却多了一分温婉。 傅佑元走一路也看了一路,展修静静地陪在他身旁,嘴上虽是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却将傅佑元喜欢的东西都默默牢记在心。 比如,他喜欢这铺了鹅卵石的小径,喜欢刚才经过的那片竹林,还喜欢…… 展修顺着傅佑元的视线望了过去,那里是他大哥收藏兵器的地方,他大哥虽然是鸿胪寺卿可是却对各式兵器情有独钟。那间屋子里全都是他大哥收集来的兵器,宝贝得不得了,平日里的清扫整理更是亲力亲为。 展修见傅佑元好奇心上来了,想也不想就领着他往那边走去。伸手将门推开,一股凉气扑面而来,看见里面陈列的兵器傅佑元眼前一亮,更是高呼了一声:“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傅佑元有些窘迫地看了展修一眼,但见展修面无异色,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这些琳琅满目的兵器给夺走了,他走上前绕着每个架子都转了一圈,仔细瞧过之后,他现这些兵器都是很普通常见的,只是比一般的要稍显精良。 看出了傅佑元心里的想法,展修便立刻给他讲解道:“这些都是民造精品,只算得上二等。此一类兵器制造规范,工艺也较为讲究,品类丰富,民俗特点突出,地域性强。这些自然都比不上官造兵器,以及皇家御用的那些,那些才是一等品。” 闻言,傅佑元惊奇地望向展修,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些。 对上傅佑元求知的双眸,展修又继续说道:“最上品的是工匠为武将量身制造的兵器。那些兵器制造精湛不说,造型别致独具匠心,并且杀伤力也大,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存世量稀少。” “哦……”傅佑元看着眼前这个和九哥一般年纪的少年,忽然觉得那些民间传言似乎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殿下喜欢使什么兵器?” 傅佑元闻言,直接就走上前将弓箭从架子上给取了下来,展修见状,从傅佑元手里接过弓箭,看似随意地摆好姿势拉弓对准百米左右的那颗树,持箭的手一松,只听“嗖——”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射了下来。傅佑元小跑过去定睛一瞧,竟然是一只麻雀,而且还是一箭被射中了喉咙。 虽说这对于射手来说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傅佑元自己也拿过弓箭射过东西,所以他很清楚在这百米的距离里,能够如此精准的射中一只小麻雀确实不太容易,至少目前为止,九哥就做不到! 顿时,傅佑元再望向展修的时候,目光中满是敬佩。 随后跟来的展修在这种目光中着实松了一口气,虽是距离自己的目的还有些遥远,但是至少他肯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 方才使出全力射出去的那一箭果然没有白费,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地颤抖了两下,展修能明显感觉到右肩的伤口的迸裂。 “弓箭只可远攻、或者用作暗器偷袭。如果是作为将领行军打仗,还是可以近攻的比较好,例如刀、枪、矛之类的。如果是防身用的话,还是暗器之类的比较好。”他站在傅佑元身旁,声音平静的说道。 展修的这一番话却是让傅佑元并未曾想过的,他所触碰过、并熟悉的兵器也只有弓箭而已。 “那你觉得什么暗器比较好?” “……”展修将记在脑子里的兵器谱都过了一遍,筛来选去之后才挑出一样不会伤到傅佑元自身的东西:“如意珠。” 虽是不曾听说过如意珠,但是顾名思义,傅佑元竟也觉得这东西应当不错。还想向展修请教一些问题,却见他脸色不太好,额头也沁出了汗珠。 “你……” “不妨事。”展修将弓放回原处,然后领着傅佑元继续前行。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绿罗衫,肩头渗出的血很快便将那一片墨绿染成了墨色。 傅佑元眼尖,很快就现了展修的异样。他伸手将展修的衣袖拉住,正色道:“展修,你伤口是不是裂了?” 展修侧目看了自己的右肩一眼,垂下眼眸,他不舍得离开傅佑元……若不然……当即,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无妨,我那有伤药,上一点便好。”说这话的时候,展修面色无异常,依旧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是他这心里头却有些慌乱,周围静得出奇,他仿佛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傅佑元点点头,待左右看过之后,提议:“我陪你回去吧……”生怕被展修拒绝,他立刻又补了一句,“你的伤也是因我而起……” 展修不再说话,两人又绕了一会儿便来到展修住的那个院子。院子很安静,也很冷清,就像院子的主人展修一样。傅佑元随着展修一走进院子,便瞧见一个做书童打扮的少年朝着他们飞奔而来,那少年在他们面前停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公子……你……” 将他这般模样,傅佑元都替他着急,于是便好心说了一句:“你慢点喘气。” “咦?”少年这才注意到傅佑元的存在,他见他一派富贵模样,心想这一定是那户大官家的小公子,于是便笑眯眯地对着傅佑元行了个礼:“小公子好啊!” “这是十三殿下。”展修纠正道,他可不愿意让傅佑元觉得自己家的小厮不懂礼数。 “十三殿下?殿……下……”他顿时被惊得双目圆瞪。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往展修那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对着傅佑元赔着笑脸。 傅佑元觉得这小厮有趣得很,于是便问道:“你叫什么?” “呃……小的叫圆满,打小就跟着我家三公子。”提及展修,圆满一脸的自豪。 “圆满,拿些鸳鸯卷,端杯清茶。”展修吩咐了一句,末了还不忘提醒道:“茶水要过一遍。” 对于自家三公子莫名其妙的要求,圆满并不在意,而傅佑元却很吃惊,因为他只喝第二道茶!为这事,那小胖子没少嘲笑他,此时,竟然能够遇上和自己有相同习惯的展修,傅佑元心情有些激动,望向展修的目光更是璨若明珠,若不是碍于皇子的身份,他肯定会拉着展修“诉苦”。 展修淡定自若请傅佑元坐下,而他自己则是从里屋抱出一个黑漆描金的木头盒子,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白瓷瓶儿,展修解开腰带,将外衫退去露出里边的中衣。 白色的中衣浸染了殷红的血,很是刺目,傅佑元站起身走到展修身旁,伸手替他将中衣拉开:“展修,你上药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嗯……”展修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P></DIV> <TR> 第五章 暗相思凭添新愁 将展修的中衣拉开,露出右侧的肩膀,上边绑着的绷带早已经被血浸湿。只因平日里,元贵妃会教傅佑元不少实用的伤口处理方式,所以现在傅佑元看着伤处心思却是从愧疚慢慢转变为跃跃欲试的激动。 他敷药的动作虽算不上麻利,但却也敷得细致均匀,上完药,拿着长长的纱布绕上展修的肩膀。 随着傅佑元小心翼翼的动作,展修架在桌上的手臂有些僵硬,他垂下的长睫在轻微地颤动,目光直直的落在桌面上,心里却勾画出成年模样的傅佑元温柔地替自己敷药的场景…… 一个红衣似火,一个黑衣如墨,想来也好似如画一般神仙眷侣。并不是展修自恋,当初展太傅在与皇帝商议国家大事的时候,恰好就在湖边,湖面映出两人清晰的倒影,他将这倒影牢记在心中并且回去之后还作了一幅画珍藏着。 想起自己曾经的举动,展修不由得叹了一声,满是苦涩。 他这一声轻叹倒是不要紧,可傅佑元却以为自己手重弄疼了他,“很疼?”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傅佑元稚嫩的童音将展修彻底拉回了现实,“不疼。”展修侧目望着傅佑元,眼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着自己跟前的小殿下,他暗自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毕竟,他们还有时间…… 对方的目光太过怪异,傅佑元满心疑惑,虽说他此刻还只是个孩子,可是在宫中耳闻目染多了,倒是也能看几分眼色。这个展修自从见了自己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走神,而且也不愿意多看自己两眼,难不成他也和小胖子嫌弃自己的长相?若真是如此,那这人也太肤浅了!安能不知“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不知不觉中,傅佑元又将有些好感的展修划分到了小胖子那边。 “公子!东西备好了,这是刚做好的鸳鸯卷。”圆满洪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不多时,便看他端着红木漆盒一路小跑地过来,鸳鸯卷堆放在素瓷青花八角盘中看起来别致极了,旁边还有四个小碟的蜜饯果子。 圆满一进屋子就看到高贵的皇子殿下在替他们家公子绑绷带,顿时吓得差点没把漆盒给打翻,他慌忙搁下漆盒,上前想去接下傅佑元手里的活。 将绷带系上一个结,傅佑元将展修的衣衫拉好:“好了。”他说道。 圆满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这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些高贵无比的皇子殿下?这明明就比那些官少爷们要好多了呀! “圆满,给殿下弄些水来净净手。”展修第一次觉得圆满有点迟钝,也没有什么眼理劲儿,非得要自己说一句,他再动一下。 “啊?哦!这就来!嘿嘿……”圆满对傅佑元傻兮兮地笑了两声,然后撒开腿就跑了出去。 傅佑元看着呆呆傻傻的圆满,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你身边怎么就这么一个小厮?” “一个够用,多了烦。”展修将吃食从漆盒里拿出来摆在桌上。 鸳鸯卷傅佑元吃过不少,不过丞相家的鸳鸯卷还是头一次吃,对于味道也有些期待。然后更让他有食欲的却是旁边那四小碟蜜饯果子,蜜饯青梅、蜜饯葡萄、蜜饯金枣还有蜜饯鸭梨。 尤其是青梅,想起那种酸甜开胃的滋味,傅佑元暗暗咽了咽口水,眼神时不时就往门口飘去,暗想:这圆满腿真短,跑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 在宫里头虽说要什么吃的没有,但是他身为皇子,就算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也不敢、不能多吃,这是规矩。而这些蜜饯果子更是被母妃所禁止,只能偶尔难得吃上一次。 展修默不作声,却在心里思量着往后是不是遇上美味或者新奇的吃食要给他备上一份? 不多时,就看圆满端着一个装了清水的铜盆跑了过来,他将铜盆搁在架子上,拿着干净的绢帕候在一旁:“殿下。”傅佑元高兴的起身,挽起衣袖便要将手探出清水中。 上品的提花素锦缎子垂坠得很,这边衣袖才挽上去,那边就紧跟着坠了下来。正苦恼间,只见一双手将那双衣袖拉住。傅佑元抬头,就见展修一声不吭地站在身旁,而他的手里拉着的正是自己的袖子。 “有劳了。”傅佑元向他道了谢,便开始净手,白嫩,略带一点婴儿肥的小手在清水里晃了晃,然后接过绢帕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从指尖到指缝。 展修看着那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小手,心里想着的却是曾经他所牵过的那双手:冰凉、纤细…… 仔细回想一下,还真的是很细,仿佛只要自己稍稍一用力便会将那手腕给折断一般。 明明是个成年男子却又为何会虚弱成那般模样? 展修再一次将目光落回傅佑元红润的脸上,心想:若是往后还是这般红润的模样,应该会更好看吧。 随后,两人便坐下喝茶,展修不知该对眼前这个小殿下聊些什么,不过傅佑元并不在意,他连吃带喝嘴巴哪里还有闲工夫说话。 到了午食的时候,丞相大人差人来请小殿下过去用膳,虽然茶点吃的并不多,但傅佑元毕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胃口小得很,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圆鼓鼓的肚子,不好驳了丞相大人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坐上了席。 在这个男权的世界,席上,自然只有男性,就连丞相夫人也没有入席的资格。 “十三殿下。”一个与丞相相貌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对着傅佑元行了礼,另外一个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少年也一同对着他行了礼。 展相爷在旁笑呵呵地指着那名青年对傅佑元介绍道:“这是臣的大儿子,现在鸿胪寺任职。”说罢,他指向另一位:“这是臣的次子。” 傅佑元冲他们笑笑,然后对展相爷说道:“相爷好福气。” 展相爷笑道:“殿下过奖了。” 傅佑元不动声色地将展相爷家这三个儿子都打量比较了一番,大儿子虽然话不多,但是笑容温和,二儿子一看就知性子活泼,他们二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地方与他们的父亲相似,反倒是那小儿子展修怎么看同他们都不像是一家人…… 不过,傅佑元倒是有些羡慕他们这一家父与子之间的相处。 用过餐,傅佑元这才在护卫的护送下回皇宫去了。展修站在丞相府外目送他离去,直到那顶宫轿没了影子他还是站在那里。 “小弟啊,人都走远了,你瞧什么呢!”展二哥笑眯眯地拍了拍展修的左肩,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可是十三殿下!宠妃的儿子,如果是公主的话,你倒是可以努力一把去争取个驸马当当,可那是个皇子啊!就算长得跟个小仙童似的,那也是个皇子!” 展修淡定地瞥了他二哥一眼,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你多想了。” “……”展二哥一愣,随后但见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大声笑道:“确实是我多想了!多想了!”可不是么,他弟弟才十岁而已,十岁的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 “你最近是不是又看禁-书了?是自己跟爹坦白,还是我去揭?”展修毫不客气地反戳他二哥一刀。 “哎呦!”看着展修离去的背影,展二哥急得直跳脚,“你个小混蛋,诶?诶?你给我站住啊!” 无视了身后二哥的叫喊声,展修去找了展相爷,不过,他并不是去揭他二哥的,而是有些话想要对父亲说。 站在书房门口,展修抬手敲了敲敞开的门,正在房中挥洒泼墨的相爷抬头:“有事找爹爹?”他搁下手里的狼毫,然后走到一旁净了净手。 “嗯。”展修应了一声走进屋子,“爹,我想去习武。” 正拿帕子擦手的相爷闻言一愣,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他才问道:“为什么?” 展修知道用什么理由才能打动自家爹爹,于是就看他异常认真且又坚定地说道:“我想要成为大尧国文武双全第一人。” “哈哈……哈哈……”展相爷闻言笑逐颜开,他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展修的脑袋,然后收起笑意,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学武不比学文,想要有出息必定要有异于常人的决心还有耐力。你若是从文,将来也可以同你大哥一样在朝中谋个职位。可你要是从武,那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努力。若是爹爹是武将,你从武便可世袭,这其中的道理你可懂?” “孩儿明白。”展修点点头,这些东西,他这个太傅又怎会不知道。 “可是陛下有意让你去十三殿下身边做伴读……” 展修抬起头看向他爹爹,目光深沉:“爹爹其实也不愿我去做伴读。” “哦?这么说你自己倒是不乐意了?” 展修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这两天他想了很多,原先想留在傅佑元身边当伴读的想法已经没有了,他要的是天长地久,并不是此时的朝朝暮暮,况且,他也不愿意在十三殿下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一个“小厮”。</P></DIV> <TR> 第六章 寻高人学武归来 而正当展修下定决心要外出学武的时候,宫里头却是传来了一个大喜讯——二皇妃生了一个小皇子。皇帝陛下一高兴,亲自为这皇孙起名为:鸿轩。 为此,众人也纷纷猜测是不是二皇子继承大统的机会能够因这儿子而增加几层?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自然是那些支持二皇子的人,忧虑的,那就不消明说了。不过,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就像是自家得了一个大胖孙子一般。 然而,当展修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懵了,这傅鸿轩不是别人,正是以后的齐王,那个兵临城下逼得傅佑元自尽的齐王…… 所幸现在他只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孩,人之初,性本善。展修觉得这小皇孙只要好好教育,说不准可以改变。只是,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原本还想要缓上些日子才离开的展修,在仔细思量了之后决定马上就走,早日去,就能够早日学成归来。 展修将自己想要立刻启程的想法转达给了他爹爹,展相爷摸着胡子不由得打量起自己这个小儿子,心中甚是疑惑:这儿子何曾为什么事情急躁过! “你说自己想要去习武,想要成为大尧文武双全第一人,可是,这学武也要有个好去处,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若是跟着个半吊子,也是学不出什么名堂来。” 面对爹爹的质疑,展修回答道:“爹爹,孩儿在两年之前偶遇一老者,那老者能够踏水面而前行,不沾湿衣衫鞋袜分毫。他凌空一指就能击落路过的飞鸟。那老者说孩儿筋骨奇佳,若是愿意习武可以随时去找他。” “哦?”展相爷听得此言,顿时来了兴致,纵观整个大尧国也找不出这样的奇人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家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奇遇,“既是两年之前的奇遇,却又为何今日才提起?” 他并不是在怀疑展修,展修的品行,他这个当爹爹的还不了解?他好奇的只是改变展修想法的是什么?他这个儿子,看着精明,实则憨厚、固执得很,只要有了决定,就非得做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当时年幼,并未多想。”这变小了也有变小的好处,比如此刻就是一个很好的幌子。 展相爷不由得唇角上扬:“那你可还记得上哪儿去找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万一你找着了地方,而老者却不在了,你又该如何?” 展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记得。若是寻不着,说明我与他之间没有师徒缘分,自是不会强求。” 展相爷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去吧,若是有难处别拧着,你还有爹爹。” “是……孩儿明白……”展修微微垂下眼眸,心中自是说不尽的感激。 收拾了包袱,展修也没机会和傅佑元告别,独自一人骑着小马驹离开了皇城。老者居住的地方离皇城有些距离,展修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到了南安郡才停下来歇息。不过早已深夜,城门关闭,展修只得露宿郊外。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自然是一种挑战,可是这孩子确是年过而立的太傅,所以一切来说并不算什么。 将小马驹拴好,展修捡来一推树枝生火,喂过小马之后,他才在火堆旁坐下,掏出饼子啃了一个,灌了几大口水变枕着包袱席地而卧。 夜晚风凉,展修倒也没睡熟,翻来覆去了好几次,天还没露白他便起来了,收拾了一下又继续赶路。 没有进城,而是又继续走了大约六十里地的样子,来到了一座山下,问了旁人才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青云山。 策马进山,行至山谷谷口的时候,下马,牵着马慢慢前行。 忽然,展修止步。前面出现了好几条人工刻意开挖出来的路,看起来像是一个五行阵法。展修眼前一亮,多日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知道,只要自己过了这个五行阵就到了。 展修挽起衣袖爬上旁边一株红枫,将眼前的五行阵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当即心里就开始计算。不多时,展修从树上爬下来,牵着马,按照自己计算的结果,在五行阵里绕着走了几圈,忽然一阵迷雾升起,再散开时,展修现眼前的景致全都变了。 瀑布、潭池、竹林片片,泉声潺潺,亭台楼阁掩映其中,恍若仙境。 “呵呵,你来了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展修抬头望去竟看见那老者驾仙鹤而来,飘飘渺渺好似仙人。这方才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展修行了礼,刚想开口喊师父,却是被老者抢先一步制止,老者捋着白须对他笑道:“你与老朽只有六年的师徒缘分,所以你也就不必喊我师父了,这六年,你能学到多少便是多少吧。” 展修不言不语,仔细聆听。 老者将展修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惋惜道:“你若是能够舍情弃爱,他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只是……可惜了……”话到此处老者嘎然止住。 展修虽是好奇却也不再询问,问心,他确实舍不下情爱,纵是重生了一次,他选择的还是为情爱而努力。 随后,展修便开始跟着老者习武,习武,并不止是单单的学习武术,每日,按照老者的要求,展修都要诵经,而且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星象卜卦一样也不曾落下。 山中岁月总是过得不易察觉,六年,对于展修来说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他能感觉到的,只是自己的衣衫越来越小,水中的倒影越来越大。每次当自己开始想念皇城中的家人还有傅佑元的时候,他就会在心里默念心经,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到了整整六年的那一天,展修想着是不是该同老者告别的时候,却现谷中早已寻不到老者的踪影。只见一杆银枪压着一纸书信在自己平常打坐练功的地方。 看完书信,展修拿起那杆银枪随意耍了两招,却现竟然意外地顺手。 “谢师父……”展修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虽然老者不愿自己喊他师父,可是在展修心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背上老者给的银枪,展修收拾了一下也离开了这里,当年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小马驹如今也已经长成了骠骑。不知道是不是和谷中的水土有关,这马并不是什么名品,现下它一身漆黑的毛油光蹭亮,马蹄如踏云,竟是比名驹还要耀眼。 展修捋着马儿的鬃毛,拍了拍他,轻声说道:“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跨上马背,双脚轻轻碰了碰马腹,马儿扬起蹄子便如箭一般飞驰而去。 时隔六年,不知现在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这一次,自己的离开,不知道有没有转变当初的轨迹。 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展修一路不停歇,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了皇城。进了城,展修勒住缰绳,摸了摸马儿的脑袋,马儿这才乖顺地悠哉前行。 “喂,这位兄台,你的马卖不卖?” 忽然有人喊住了展修,展修循着声音冷冷望去,却见旁边酒楼,一个少年一边啃着烧鸡一边打量着他的马。展修本不想搭理,可现那少年正是十二皇子,于是没有离开也没有给与任何回应。 这十二皇子在的地方,是不是十三皇子也会在? 想来,他们因为年纪相同,所以基本上都是同进同出的。 “喂,这位兄台啊,问你呢,你的马卖不卖啊?”十二皇子见展修一副愣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呆的人居然有这么好的马,真是可惜了鲜花插在牛粪上。 “胖子,你怎么看见什么都想要!”忽然,另一个清明的声音闯入了展修的耳中。 虽然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可那确实是傅佑元的声音!展修抬眼朝那边望去,果然看见一身锦衣华服的傅佑元笑眯眯的在十二皇子对面坐下。 “要是你哪天看上别人家娘子了,你是不是会夺人之美?”傅佑元说着便站起身对街道上骑着马伫在那儿的展修拱拱手,歉意地笑道:“这位兄台莫要介意,我家兄弟只是欣赏你的坐骑,并无夺人之美的意思。” “嗯……”展修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他竟然没有认出自己…… 而另外一边,傅佑元和十二交头接耳说了几句之后,便看十二起身冲展修说道:“我看兄台一定远道而来,相请不如偶遇,兄台要是不介意,就让我们兄弟二人请兄台喝两杯,如何?” 其实,他们俩只是在打赌,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大尧国的。 也不难怪他们会这么认为,因为此时展修披头散不说,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是以前年少时的衣服加了各种兽皮,脚上穿的也是草鞋,若不是背上的那杆银枪还有身-下的骏马,还真像是逃难来的灾民。 在山里头,一心都扑在武学上,哪里有功夫去关注自己的仪表,时间久了,展修自己都给忘记了。如今,也真是可怜了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窘迫。 看了傅佑元一眼,展修毫不犹豫地下了马,然后往店里走去。 “哎呦,这位爷……”店伴刚想阻止这样邋遢的人进店,却被傅佑元丢来的银锭子给堵上了嘴。</P></DIV> <TR> 第七章 前路安知祸与福 那店伴端着银锭子笑得格外灿烂,对着展修的态度瞬间就来了一个天翻地覆,只见他殷勤地将展修领去了楼上的雅间。 还未踏入雅间,便听里边有童声传来:“小叔,小叔,刚才那个是什么?是什么?是老虎精变的么?” 闻得此言,展修脚下步子一顿,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个小娃儿是齐王傅鸿轩?不过,老虎精又是什么?低头望见自己身上的斑斓虎皮,展修眼角微微有些抽搐,他心道,该不会这老虎精所指的便是自己吧…… 紧跟着傅佑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呵呵,你少听些光怪6离的东西,哪儿有什么妖怪,那是人,和你、我一样的人。嘘——小点声,莫教旁人听见了这话而笑话于你!” “哼,才不管旁人怎的笑话我,只要小叔不笑话我便是!” 展修可以想象傅鸿轩那小娃儿是怎么在傅佑元面前撒泼耍赖的,但见他毫不犹豫地昂挺胸,异常有气势地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去。 “哟!兄台!来来来!”十二皇子傅瑾瑜一见展修变两眼放光地盯着他背上的那杆银枪。 啧啧,那可是个好物件啊!虽不知道谁出自哪位名匠之手,但是那带着寒光的枪头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展修的马、展修的枪,随便哪一样都让傅瑾瑜垂涎三尺,于是,傅瑾瑜便可这劲儿地跟展修套近乎。 然而展修的目光从头至尾都不曾离开过傅佑元,一别六年,不甚想念。 六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已经变成了翩翩美少年,展修怎么都看不够,虽然错过了六年有些遗憾,但是往后的六年、六再六年……他一定不会再错过。 “唔……”一旁被冷落的傅瑾瑜目光在他家十三皇弟与展修身上来回转了两圈,他摸着下巴情不自禁“嘿嘿”笑了两声,心道这外乡人一定被他十三皇弟的美貌所吸引,说不定只要十三一句话,这呆子就会双手奉上马和枪! 傅佑元也注意到了展修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并无任何猥亵意思的目光,傅佑元并不反感,他冲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而小小的傅鸿轩却立刻变得像只被侵占了领地的小公鸡,他瞪着圆眼盯着展修,小手也紧紧地拽着傅佑元的衣衫。 “老虎精休想打我小叔的主意!我……我……我不会让你吃他的!”傅鸿轩对着展修大喝一声。 “……” “……” “哎呦……笑死我了,老虎精……噗哈哈……”在展修和傅佑元双双哭笑不得之时,唯有傅瑾瑜笑得前仰后合。 傅佑元将“愤怒”的小公鸡拉到身后,他对着展修歉意地笑笑,上前斟满了两盏酒,抬手举起一盏递予展修说道:“兄台莫怪,这一杯算是赔礼了。” “童言无忌,不妨事。”展修接过酒盏仰头便饮了个一干二净。 “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傅佑元也端起另外一盏酒也喝了个干净。 望着傅佑元的双眸,展修淡定地说道:“在下展修。” “噗……咳咳……”傅佑元险些把自己给呛住,展修,这个名字他可一直都记着的呢。展相爷家那个传言非常了不得的儿子么,哼!宁愿去外头吃苦也不愿意给自己当伴读!别人巴结都还巴结不过来呢,这个展修居然还不乐意。 傅佑元也不觉得尴尬:“失礼了。多年不见,展修你变化……略大,我一时都没认出来。” “你们认得?”一旁的傅瑾瑜愣了,他同傅佑元基本都是同进同出,怎还有傅佑元认识的人而他不认识呢? 傅佑元微微颔,对傅瑾瑜说道:“你也认得,他就是展相爷家那个传言非常了不得的儿子。”他就是故意拿这话来寒碜展修,果然,一听这话,傅瑾瑜便一副了然的神色:“哦,原来是展相爷家那个传言非常了不得的儿子啊!” “……”展修却也不在意,随他高兴就好。 “展修,这些年你在外头都有了怎样的奇遇?”知道眼前这人便是展修,傅佑元也不再对他客气,撇了撇嘴,暗自心道:奇遇?可不是么,若不然怎会落魄到这副田地,衣不蔽体! 展修心中虽是有些懊恼,可这面子上却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说不上什么奇遇,只是遇上了一个好师傅,学了些武艺。” “武艺?”傅佑元有些吃惊,这展修当年虽然年纪不大,可也算得上是众人口中称道的“才子”,明明只管读书就好了,他怎还要去学武艺? “想要去考武举。”展修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闻得此言,不仅是傅佑元就连傅瑾瑜都惊呆了。在他们看来,展修是丞相的之子,纵是他不学无术,也可以在朝中谋个不痛不痒的职务,但是展修却要另谋出路。不过,这一点确实让傅佑元欣赏,不像别的那些纨绔子弟,只管仗着家里的权势而不思进取。 说起来,傅佑元心里却是有些羡慕展修的“肆意妄为”。 “武举考试迫在眉睫了吧?”傅佑元侧目看向傅瑾瑜,傅瑾瑜点点头:“明儿报名就截止了,要参加考试得赶紧的,不然要等三年之后了。不过,听说这一次百里大将军会来监考。” “嗯。”谁来监考对于展修而言都无所谓,他有自信能够一举夺魁。 “小叔,小叔,鸿轩困了,要回家!”一双小手拽着傅佑元的衣衫左右来回不停地晃动,他着急了,小叔和老虎精说话,自己插不上嘴,十二皇叔也不是个好的!帮着老虎精,哼,一定是被老虎精的妖法给迷惑了。 傅佑元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他弯腰将傅鸿轩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好,我们这就回去。”转头,他对展修说道:“展修,我同十二哥回去了,今日你遇上我们的事情可不要对旁人提起。” “嗯,殿……放心,不会。”展修看着窝在傅佑元怀中的傅鸿轩,眼色变得深沉,心里想着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育这孩子一番。 傅瑾瑜却是舍不得回去的,因为他还没弄到马或是枪。看出了他的心思,傅佑元暗地里踹了他一脚:“十二哥,走了!” “唉唉唉……那个……” “那什么?我那有不少小玩意儿比他的好多了。”傅佑元觉得同为皇子,这十二着实有些丢人,总是眼馋这眼馋那。 傅瑾瑜跟在傅佑元身后小声嘟囔着:“好有什么用,你又不肯给我。” “成成成,你挑一样,那些可都是东越上供的东西,父皇给母妃的,母妃又给了我。” “嘿嘿,十三啊,还是你对我好,往后有什么需要你十二哥的地方,你只管说一声便是。” “……”傅佑元别过脸不愿再去看他那越长越傻气的十二皇兄。 展修望着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的走远,心中甚是羡慕,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之间有的只是兄弟亲情,这不是自己所想要的。飞身上马,一路奔向丞相府,他得抓紧时间了,考个武状元,名正言顺的在朝中谋个武官的职务,然后再一步步慢慢努力。 展修回到府中才现他家大哥已经结婚生子,看着抱着奶娃子的大嫂,展修明显没有回过神来,他记得自己重生之前,他大哥是过了而立之年而成婚的,就是他死的那一刻,他大哥依旧是膝下无子。 “瞧瞧你这都是什么模样?”展相爷对着展修吹胡子瞪眼,这个臭小子一去便是六年,这六年里一封家书都不曾写过!不过看着小儿子毫无伤的站在自己面前,长高了,也壮实了,相爷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爹……孩儿不孝。”展修也自觉有些对不住老父,不仅是因为这六年,而且还为了自己不能替展家开枝散叶。 “还知道不孝啊!明天给我把道德经抄上一百遍!”展相爷吼了一声,想要掩饰自己此刻的情绪。 展修一本正经地同他讨价还价:“等孩儿考完武举再抄吧……” 相爷目瞪口呆:“武举?你想考武举?” “嗯。” “那你可要争气了,没夺下武状元,我可丢不起那人。”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心里却美着呢,他儿子文武双全啊!若不是文武状元不能同考,他还真想让展修一并把文状元也给拿了,到时候别人就只能有羡慕的份。不过,太招摇也不好。 高兴之余,展相爷又有了新的烦恼,皇帝原本就有些忌讳他丞相的权利,现在自己的儿子若是真拿下了武状元,只怕在仕途上会有挫折…… 皇帝哪里会允许文臣武将“勾结”…… 唉,老祖宗保佑展家平安。 当夜,就看展相爷对着祖宗的灵位看了许久,他也许下了承诺。为了不是高官厚禄,而是子子孙孙都能安居乐业。 展修梳洗干净之后在院子里拿着枪耍了一会儿,圆满远远的站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对自家三公子的敬佩更是深了几分,他也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去学两手,要不然以后怎么保护主子?</P></DIV> <TR> 第八章 展公子考场得意 换做一身精练的打扮,展修站在了武举考场外。 展修来的不算迟,可是此时考场门外已经站满了人。辰时一到,大门打开,但见两排卫兵拿着大刀长矛整齐地在大门两边排开。一见这架势,原本还是熙熙攘攘的地方,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并且很规矩的排起一条长龙等待着进考场。 兵部侍郎来到门口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稍多时,只见四顶宫轿缓缓过来,宫轿没有在门口停下,而是直接就抬进了考场。 旁人不认得那些宫轿,只当是考官们来了。而展修却是认得的,那种宫轿的规格是皇子所用。这令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十二皇子所透露的消息,百里大将军亲自来监考,皇子们观摩,看起来这一届的武举颇受重视。 不过,无论如何,总的来说,这也是件好事。展修心里思量着,若是自己得了武状元,有百里将军还有众皇子亲眼所见,那么就算皇帝不乐意,只要自己小心些不要生出事端,混上一段时间并不算难。而且只要有了战事,随军出征,拿了战功一切就都可以由自己掌控了。 拿了号码进了考场,所有考生都分组站好。 按照人数,这一次共分为三组,三组同时进行。 大尧国的武举考试一般都由兵部来主持,而且一共分为三场,第一场是技艺,第二场是搏斗,第三次则是文试。 先进行的便是骑射,场为马上箭法,每人九支箭,策马来回三趟,其中三箭中靶为合格,合格者方能进入下一轮。 拿着弓箭,在策马行进的过程中,只见展修手执三支箭,将弓拉满,抓住三靶连成串的那一瞬间,三箭连,只见“嗖——嗖——嗖——”三箭各中三个靶子的红心。 见此情形,在看台上坐着的百里大将军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这会儿倒是眼前一亮,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侧过脸问一旁在记录成绩的兵部侍郎:“刚才那个是何人?” 兵部侍郎翻了一下考生的档案,当翻到展修的时,他一愣,生怕是自己给看错了,于是便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怎了?”百里大将军皱眉。 “回将军的话……那个人叫展修,是……” “是什么?”这名字有点熟悉啊,百里大将军端起手边的茶,上品的珠兰大方,茶色清澈明亮,香气清鲜幽长。啜了一口,却感觉口中滋味鲜醇回甘。 “他是展相爷家的小公子。” “噗——”闻得此言,百里大将军一口茶还来不及咽下便喷了出来,“你说他是谁家的小公子?” “展……丞相大人家的。”兵部侍郎不由得将脑袋往脖子上缩了缩。 百里大将军倒是没有再说话,只不过再看向展修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注意到百里大将军这边动静的傅佑元,踢了坐在身边的傅瑾瑜一脚,然后微微侧身,小声问他,道:“你说百里将军和展相爷的感情好不好?” “呃?”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傅瑾瑜猛地一愣,百里将军和展相爷似乎很少往来啊,“我哪里知道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安心,就算交情不好,百里将军也不会是以权谋私之人!” “咳咳。”听见他们交谈的九皇子轻咳了两声,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文臣和武将,纵是私底下是生死之交,也不会摆在台面上,更不会让旁人知道。不过,若真是不合的话,那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 听罢,傅佑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目光掠过场上的那些正在进行骑射的考生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等待下一场的展修身上。 他也很期待展修在后面场次里的表现,如果真能夺得武状元,那还真是挺了不得的。 下一轮是拉弓、举石锁。 这一轮到没什么难度,只要力气够大便可。来参加武举的考生大多数都是身形剽悍的男子,只有寥寥几个身形颀长的搁在里头却是显得有些单薄。 先拉力弓,力气大的汉子,一上场直接就要了十二力的弓,用力将弓拉成满弦。这一项并未淘汰多少人,而下一项举石锁,有两百斤重、两百斤五十重和三百斤重,只要能够举起两百斤便算合格,而能够举起三百斤,则直接就进入第二场考试。 有不少人在举起过两百五十斤重的石锁之后,又都尝试着去举三百斤重的石锁,可是无一人成功。 展修一开始也有去尝试三百斤的打算,可是当自己堪堪举起两百五十斤时,他当即就断了这个念头。 不一定举不起来,只是用劲过猛那种眼珠子突出、筋脉爆出,面容扭曲的狰狞样子着实不太好看…… 若不是被情势所迫、情非得已的话,展修是断断不会做出自毁形象的事情。 展修朝看台上望了一眼,却是见傅佑元低着脑袋,扶着额,双肩颤动得厉害。默默地扭头,他是不是要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被笑话的一员呢? 其实,没能看到展修的丑样,傅佑元极为遗憾。而看到展修举个石锁都还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翩翩模样,这心里头就更泛酸了。 第一场考试结束了之后,能够顺利进入第二场的人数就只剩下了原先的四分之一。 这一场是双人对决,展修是第一组出场比试的,只见他穿着兵部提供的带号码黑衣,骑着战马,手持木制长枪,长枪的枪头是特制的不会伤到人,枪头上面还沾着白石灰。两人交战之时,被对方的枪戳中便认输。 展修从没有过这种实战的经历,他不敢贸贸然行动,只静静等待对方先对手。 很快,就看对方手持木枪策马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展修轻夹马腹正面就迎了上去,在两人即将相遇之时,对方提枪刺向展修,展修凌空而起,一个回马枪刺中对方的后背,然后安安稳稳的重新落回自己的马背上。 傅佑元暗自替展修叫好,可是,一旁的傅瑾瑜却忍不住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不满道:“相爷家的那个,还真是个怪胎!”可不是么,旁的人都在拼尽全力,而那个怪胎却好似在玩耍一般,就连双人对决都可以玩出这些花样来。不过,傅瑾瑜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只是嫉妒了而已。 与两个皇弟的想法不同,九皇子却陷入了深思之中。 按照当前的形势看来,这武状元的头衔若非意外定是非展修莫属,这展修文韬武略必定精通,往后真要是立得战功,加官进爵,那只怕展家的势力会令皇室岌岌可危。九皇子也相信自己的父皇必定会有行动…… 展修确实是个人物,但涉及到皇帝的喜恶,九皇子还是决定不与展修有任何来往为好,万一展家遭了劫难,必定会殃及池鱼。 头两场场外的考试结束了之后,因为第三场是文试,只需“纸上谈兵”而已,所以皇子们以及百里将军便都坐轿离开了。这“纸上谈兵”对于展修来说确实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之间他审题之后,略微思量了一会儿,便研磨提笔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待写完之后,也暗自在心里大呼:过瘾。 出了考场,展修正想回丞相府,却不料中途被人给拦了下来。 那人虽是穿着蓝衣布衫的便装,可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军人的干练,只见那人对展修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道:“展三公子,我家主子有请。”似乎生怕被展修拒绝,那人又连忙道:“展三公子不必担心,不是小的不愿意在此透露主子的名号,只是隔墙有耳,展三公子随小的到了那处之后,便会知我家主子是何人了。” “你带路。”展修也心生好奇,这种时候,朝中的人理应不敢和自己拉上关系才是,怎还有人会迫不及待地赶上来? 那人领着展修上了马车,马车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家宅前停靠了下来。展修下了马车跟着那人走进宅子,绕过大堂竟是来到了后院。 只见一人端坐在石桌旁颦眉深思,指间夹着的黑色棋子迟迟不愿落下。 “见过二殿下——” 展修从未想过二皇子竟然会找自己,不过,这也恰好合了他的心意。虽然不待见二皇子的儿子,但是,据展修观察,二皇子若是能够登上帝位,他日必定会是一位明君。只是二皇子福薄,四年之后就死于一次意外。 当年说是意外,可实际上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是不是只要努力躲避开那次意外,就能够改变历史让二皇子继承大统? 如果不是自家大哥命运的改变,展修也不敢有这么大胆的决定。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再担心往后会生的事情。只要二皇子继承大统,按照嫡长子继位的传统,傅鸿轩就成了太子。而那个时候,他早已经带着傅佑元离开皇城…… “果然是少年英雄,展相爷好福气。”二皇子将手里的棋子随意落下,并不再去关注。 “二殿下谬赞。” “坐,不必拘束。”二皇子对展修笑道:“今日你在考场上的表现很好。”万事皆有利弊,他也在赌,反其道而行之,只要展相爷能够扛得住,等到自己继承大统之时,展家无疑会是自己最好的支持。</P></DIV> <TR> 第九章 夜尾随伺机救美 展修从二皇子的别院离开之时早已入夜。 从这里到丞相府,中途必定要经过夜市。夜市并非是官家所开置的,而是由沿河那的一条街的秦楼楚馆,夜夜歌舞昇平、紫醉金迷而慢慢衍变而来。不少讨生活的小商贩在那边支起了摊子,大都是卖些小吃或者小玩意儿,久而久之倒成了如今这番繁荣的景象。 展修走着一路便在心中揣摩之前二皇子对他所说的那番话,看起来,二皇子确实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啊。想来也是,自古以来,帝位之争都躲不过手足相残,想要明哲保身确实不易。 耳边忽然传来拨浪鼓的声响,他脚下的步子一顿,竟是往那边的摊位上走了过去,挑了一个拨浪鼓付了钱。随后又在旁边的面摊坐下,要了一碗牛肉面。在等着吃面的时候,他现有不少逛夜市的人正纷纷往河边赶过去。 展修并不以为意,他暗自心想,定又是哪个名-妓的花船过来了。 “呵呵,这位小相公,你不去瞧瞧吗?”老者将面端上来给展修,趁着这会儿生意冷清,他倒是和展修攀谈了起来,“小相公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 “老丈何出此言?”展修望向老者。 老者笑呵呵说道:“从上一年的正月开始,每隔一个月,便会有班子在那边弄杂耍,听说那个杂耍班子不是咱大尧国的,说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他们的样子都和咱们不一样。” “哦。”挺老者这么一说,展修便明白了,应该是西北境外的那些色目人。 上辈子他什么不曾见过,这种杂耍对于他来说也就算不上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拿起竹筷挑了一口面,展修这才后知后觉的现自己饿得有些狠,三两口吃完这一碗面,连面汤都喝了个精光,似乎还够,又要了一碗。等吃得七八分饱了之后,这才踱着步子回去。 穿梭在人群中,看着那些百姓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想起上辈子的自己所追求的便是这样人和之景,而这辈子他追求的却是……将两者相比较,展修竟然忍不住有些唏嘘。 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眼前一晃而过,“诶?我说十三啊,你就不能跑慢点么!这么多人,很容易走散的。”这样的大嗓门,展修想要忽视都不行。 他们怎么这么晚了还从宫里头跑出来? 展修想也不想,当即就转身跟了上去。他的眼力和耳力都很好,很快就找了他们,虽然只是个背影,展修依然能够很准确的认出其中一个是傅佑元。 他们此刻正站在人群中看台子上的杂耍,展修没有再往前边去,他就站在外圈看着。 “十三啊,你拉着我悄悄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傅瑾瑜不觉得台上的杂耍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嘴里喷火,蒙眼丢飞镖么! 傅佑元侧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不多时,就看一位身材-曼-妙的蒙面女子从天而降,随后便有两个汉子将一个大箱子抬了上来,紧跟着便表演了一场大变活人的戏码。待表演结束之后,便有人端个盘子下来拿打赏。 就在傅瑾瑜准备掏钱袋之时,傅佑元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将他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傅瑾瑜疑惑地望着他,却见傅佑元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听说那个杂耍班子是从西北避祸而过来的,他们在京城待了一年多,只每个月演上一次,我瞧他们一次下来所获得的打赏也不算多。可是要在这儿养活那么一大帮人,却着实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傅瑾瑜这会儿倒是有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傅佑元又继续说道:“我猜测这些色目人是不是有别的目的,而这个杂耍班子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唔……老师也说过,现如今边关总有外族来侵扰,虽不曾大动干戈,可却是在试探。” “嗯。”傅佑元微微颔,“所以,就怕这些色目人是探子。”他说着便往台子那边望了一眼,看他们已经收了场准备离开,他赶紧跟了上去,而傅瑾瑜也随他一起跟上。在他们身后,展修也轻手轻脚了跟了上来。 傅佑元和傅瑾瑜身为皇子,自然是学过一些招式的,他们不动声色的跟在杂耍班后头,他们进了一户小宅院,傅佑元和傅瑾瑜施了轻功上了院墙,待看清了这院子里的摆设之后,傅瑾瑜不由得朝傅佑元那边看去,但见他对着他伸出大拇指,做口型道:“十三啊,你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可不是他们能够住得起的地呀!” 得到了赞赏,傅佑元自是干劲满满。 不过,傅瑾瑜倒是有些犹豫了:“你说我们这么守株待兔能成吗?要不把这个消息告诉父皇?” “你傻啊!要是被父皇晓得了,他们没有被怎么样,我们肯定会被罚!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先将他们拿下,纵是父皇追究起来,将功抵过,我们什么事都不会有。”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是自然!” 正说着,便看先前那个蒙面女子独自一人匆匆离开了院子。 “走,跟上!”傅佑元和傅瑾瑜跳下墙头,快步跟了上去。 展修自然也跟在后头,他现这条路竟然就是自己不久前去二皇子别院的那条路,难不成那个杂耍班子和二皇子有什么关联? 在惊讶的同时,展修也有些担心,他从来就不知道傅佑元竟然会这般涉险,也有些后怕,若是今夜自己不曾遇上他们,那么又会怎样? 而傅佑元和傅瑾瑜却不知道他们家二哥居然在外头还有这样一座宅子,两人商议了之后便决定一人留守在外头,一人进去查探。傅佑元望了一眼比旁人家还要高几分的院墙,又瞥了一眼傅瑾瑜那还有些微胖的身躯,道:“你就留在这里吧,我进去。” “……”傅瑾瑜也知道自己上哪墙头确实有些勉强,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但是想起要做的事情,他也不忘拿出哥哥的架势,叮嘱傅佑元道:“你小心一些,看情况不对就跑!要是半个时辰之后你还不出来,我就冲进去救你!” “成。”说罢,傅佑元借力攀上了院墙,然后跳了进去。 在外头耽搁了一点时间,这会儿傅佑元完全找不到那个女子的踪迹。正着急上火的时候,却见有侍婢端着吃食走了过去,傅佑元眼神一亮随即便跟在了后头。 跟着侍婢傅佑元在这宅子里绕了一段路,正当要接近那厢房的时候,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什么人在那鬼鬼祟祟的?” 傅佑元一怔,竟是挪不动步子。就当他手足无措之时,一个臂弯将他的腰揽住,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傅佑元以为自己遇上了歹人,便想脱逃,哪知他一动,对方就搂得更紧,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 “殿下,是我,别出声。”展修低下头在傅佑元耳畔轻声说道。 平静如常的声音之下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澜,将他紧紧拥入怀中的感觉,竟然会让自己很安心,就好似这世间上,除却他之外,自己别无所求。 “……”傅佑元只想翻白眼,你好歹报个姓名啊,本殿下认识的人那么多,怎么知道你是谁! 展修搂着傅佑元闪躲进夜色之中,赶过来的“护院”扑了个空,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方,那“护院”皱起了粗眉:此人的轻功还真是了不得,竟然躲得这般迅! 而此刻被展修带上大树躲着的傅佑元,伸出手扒开捂住自己口鼻的大掌,大口大口喘了一会儿气,他才扭头去看究竟是哪个冒失鬼,差点闷死他。这一看不要紧,却是惊得从树上掉了下去。 幸亏展修眼疾手快,一把将他重新拉了回来。 傅佑元神色复杂地盯着展修瞅,而展修却木着脸淡定地被他瞅,过了半响,才听傅佑元问道:“你一直跟踪我?” “……”展修没想到傅佑元竟然会如此直接,他定了定心神,回应道:“不是。”不是跟踪,是保护。 傅佑元挑眉:“那还真巧,呵呵。” “嗯。”展修淡定地点了点头。 巧个屁!你真当本殿下是三岁的孩童!傅佑元一边强忍下想要一脚将展修踢下树的冲动,一边还要对展修露出最美好的微笑。 展修说道:“这座宅子是二皇子殿下的。” 见傅佑元惊讶地长大了嘴,展修生怕他一时激动会喊出声来,于是立刻又伸手将他的嘴捂住。 “……”再一次被捂住嘴的傅佑元气得直翻白眼。 展修看他翻白眼,以为自己下手又重了,惊得连忙收回,可是手掌却无意触碰到了柔软的唇,别开眼,不敢去看傅佑元,展修只觉得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 “殿下,冒犯了……” 傅佑元撇撇嘴,很大肚地一挥手:“无妨。” “你方才说这是我二哥的宅子?” “嗯。” 傅佑元皱起了眉头,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将展修打量了一番,问道:“你的功夫很好?” 展修也猜到了傅佑元想要做什么,他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嗯。” “那请你帮我做一件事,事后,我自然会给你好处,不过你不许对旁人提起。”</P></DIV> <TR> 第十章 执手予诺表忠心 不过两人在这树上总归不太好说话,想起还在外头守着的傅瑾瑜,傅佑元又说道:“出去说。” “嗯。”展修应了一声,也不曾问过傅佑元便自作主张地揽过他的腰施展了轻功直接就从树上跃到邻近的屋顶,紧跟着几处借力便出了宅院。 能够轻而易举地举起两百五十斤石锁,年少的傅佑元,他那点重量对于展修来说就好像是拎着一只猫儿那般轻松自如。 但是,被展修夹着的傅佑元再现展修落地的那一瞬间真的是任何声响都不曾出,他却是不禁思疑:究竟这轻功要练到何种程度才能够达到此般的境界? 顿时,傅佑元对展修又多了一个还算是不错的感觉——吃苦耐劳。 并未意识到这些的展修泰然自若地松开胳膊将傅佑元放下,却现傅佑元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想入了神,于是便轻唤了一声:“殿下?” “嗯?”被展修的声音将思绪给拉了回来,傅佑元再望向展修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胳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竟然是被“提溜”了一路,身为男儿的自尊心被打击了一番,撇了撇嘴,想要说几句话去寒碜展修一下,不过他这边还没张口,就听见傅瑾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十三,我正想是不是要冲进去呢,你就出来了!”傅瑾瑜一眼眇见旁边的展修,惊讶道:“诶?这不是丞相家那个怪胎么!”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中所想,傅瑾瑜窘迫地笑了两声,颇为尴尬。他一个劲儿地给傅佑元使眼色,想着让他帮自己脱离开这种场面,可是傅佑元却别过脸微扬起头看起了星星。 傅瑾瑜敢拿自己的皇子身份赌咒誓,他看到了傅佑元唇角扬起的笑意! “……”十三,你太不讲义气了! 而被称为“怪胎”的展修,现下心情极为复杂,因为他也将傅佑元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十三,你在里面有什么现么?”傅瑾瑜抖擞了精神,拿出皇兄的“威严”,一脸正色地望向傅佑元。 闻言,傅佑元却是先看了展修一眼,才说了一句:“这是二哥置的宅子。” 傅瑾瑜颇为惊讶:“你撞上二哥了?” “不曾。”若真是撞上了,岂不尴尬。“对了,展修你随我来。”傅佑元有意撇下傅瑾瑜,他领着展修走到一旁,问道:“你是二哥的门客?” 展修摇了摇头。 想起先前草率的决定,傅佑元第一次正式且又严肃地打量起展修,虽然与展修的接触并不多,可是展修给他留下的印象却很深。 这个世间上有很多人,他们对人总是端着一副笑脸,表面上与人为善,背地里却打着坏主意。由其是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又有几个会真心待人? 虽然不清楚展修对待旁人是如何的,但是傅佑元看得出来,展修待自己很真诚,而这种真诚又与傅瑾瑜的不同。侧目望了一眼在一旁等候的傅瑾瑜,傅佑元微微垂下眼眸,傅瑾瑜是个傻瓜,毫无心机,天真得像个孩子。 展修见傅佑元久久不语,转念一想便猜出了其中的原由。但见他右手握拳置于心口,对着傅佑元单膝跪立,说道:“展修此生只效忠殿下一人。”恍若上辈子,他对他说“臣此生只效忠陛下一人”…… 展修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犹如重锤敲在了傅佑元的心上。 他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况,他也看得出展修确实是真心。他年纪虽小,可毕竟也是在皇宫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长大的,他自是不会相信一个人会凭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吞下心中的疑虑,傅佑元决定暂且相信展修一次。 只见他极为认真地对展修说道:“我并不清楚你对我献忠心的理由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你若是将你的仕途压在我身上,你就选错了。” 从懂事起,傅佑元就牢牢谨记母妃的叮嘱:莫要争名夺利。所以,他自知以后自己最好的情况就是当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闻此言,展修却是意外沉默了。而傅佑元还以为他后悔对自己献忠心,有些失望,心中莫名也有些难过。 过了半响,只听展修说道:“与仕途名利无关,展修喜欢殿下而已。” 从未说出口的倾慕,却在这种时候说了出来,展修自然不是冲动为之,而是在听了傅佑元那番之后所做的决定。趁着十三皇子还年少,心思还不算太复杂的时候将心意表明,纵是被拒绝被厌弃,可只要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自己算是走出了第一步,日子还长,自己有耐心也有决心。 “……”傅佑元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理由。 正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就听见那边傅瑾瑜跑过来,一边示意他们也赶紧跑:“快走!快走!有人出来了!”要是被二哥抓个现行,岂不是闹大了。 跑远了之后,展修忽然将傅佑元拉住,他说道:“殿下,那个杂耍班的事情,我定会查出来。” “啊……哦……”傅佑元有些不太自然的别开眼。不过,他也没拒绝,毕竟展修既然知道这是二哥的宅子,那么他们之间肯定有交情,让他替自己打探那个女子的秘密,岂不是更方便。至于展修先前说的那些,听过且过,不放在心上就是。 分道扬镳之后,傅瑾瑜拽了拽傅佑元的衣袖,他问他:“十三,你跟展家那个怪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快说说,我方才瞧见他对你献忠心了!” 傅佑元眯起眸子,只轻飘飘地丢给他一句:“你猜?” xxxxxx 展修并没有急着去找二皇子,而是一直等到自己状元及第,他这才找了个机会去找二皇子。在表示自己不想被派去当守军,想要留在皇城的意愿之后,又旁敲侧击地探了探二皇子的口风。 待他将事情都弄个明白之后,还没来得及去找傅佑元,宫里头就生了一件大事。 元贵妃忽然间就得了恶疾,太医们对此都束手无策,皇帝急得彻夜难眠,就连上朝也都草草了事,更别说亲封什么新科武状元。 当兵部将这一届的武举结果上报了之后,皇帝扫了一眼,目光只在第一名状元及第那儿停顿了片刻,合上折子,他揉了揉眉心,疲倦道:“这种事情让兵部尚书看着办。” “是。”宦臣应了一声便端着那折子走了出去。 没有得到皇帝明确意思的兵部尚书此刻有些着急,这丞相家的爱子成了武状元,究竟该给个什么官职合适呢?陛下那边又没有明确旨意,这圣意还真是不好揣测啊! 正当兵部尚书急得团团转之时,就看二皇子的亲信带着二皇子的口谕姗姗来迟。 “唔……”在听完口谕之后,兵部尚书茅塞顿开。 那亲信临走之时还不忘叮嘱道:“二殿下只是给尚书大人提个意见而已,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还是尚书大人来拿主意。二殿下还说了,陛下既将此事全权交由尚书大人处理,自然是陛下对尚书大人的信任,相信尚书大人也一定不会令陛下失望。” “呵呵……”兵部尚书笑而不语。 展修在接到城门校尉任命书的时候,并不意外,因为这已经是他与二皇子一同商议之后的结果。 之前一直忙着考武举,从军入仕途,反而令他忽略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元贵妃的消香玉陨,这对于十三皇子来说却是人生第一次重大的转折。 虽然不知道为何上辈子傅佑元会顽疾缠身,但是展修直觉会和元贵妃的病逝有关。 宫内,傅佑元一直守在元贵妃的身边,而元贵妃在偶尔醒过来的时候,也只是捏着傅佑元的手,望着他的脸,忧郁的双瞳中映出来的却不知是谁的脸庞。 “母妃……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父皇已经在全国张贴榜文,重金寻神医。”傅佑元虽是这般安慰着自己的母亲,但是眉眼中却是难以掩盖的担忧。 元贵妃虚弱地笑了笑,支开身边的侍婢,气息虚弱地说道:“元儿,不必为母妃难过,其实这对于母妃来说却是一种解脱……” “……”闻得此言,傅佑元愣愣地望着元贵妃,他虽晓得母妃在宫中虽然是往前宠爱于一身,可是她从来就不曾开心过,如今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实在是让人心疼。 “元儿,母妃舍不得你……母妃若是离开了,你……”元贵妃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滴落下来,良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对傅佑元说道:“其实,你并非你父皇所亲身。” 这个消息对傅佑元而言犹如五雷轰顶,想起母妃的忧虑,皇帝的宠爱,他忽然间觉得脊背有些凉。 元贵妃紧紧攥着他的手:“你的生身父亲,他是一个大英雄,能够与他做夫妻,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而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感情用来去报恩……殊不知,这是一把利刃,伤了自己,也伤了旁人……元儿,无论往后你的父皇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能怨恨他……因为那都是我们母子二人欠他的……” “母妃……” “元儿,往后无论你做什么,千万要切记莫将感情拿去交易……我不希望你后悔,也不希望你同母妃一样……”说罢,但见她吃力地将手腕戴着的那颗红豆取下塞入傅佑元的手里,“这颗红豆是你爹爹亲手栽种的,它会保佑你……”</P></DIV> <TR> 第十一章 心系十三千万绪 “十三……” 来找傅佑元的傅瑾瑜站在元贵妃的寝宫外头,扒着门框的手却是深深地扣了进去。 他从不知道和自己最投缘的弟弟竟然不是亲弟弟,不过,再仔细一想,这还真是有血缘的弟弟,只怕还不会这般投缘。 待他自个儿想明白了之后,十三是不是父皇亲生的又何如?在他傅瑾瑜的心中,也只有十三这么一个知心的弟弟。 怕傅佑元心中有隔阂,傅瑾瑜就当自己今天从没到灵芸宫来过,再看一眼紧闭的门窗,他默默无声地离开了。 只是,天不由人愿,傅瑾瑜还未走出灵芸宫便瞧见他父皇沉着脸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儿臣叩见父皇。”傅瑾瑜急忙上前行了礼。 皇帝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只应了一声便继续往里边走。 傅瑾瑜站直了身体看着父皇远去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些不自在。他的母妃是在冷宫之中产下他的,还没出月子便用一条白绫结束了她自己的生命。他也知道父皇并不喜欢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能够安安稳稳活这么大,也多亏了受父皇的冷遇。 想起父皇对十三皇子的宠爱上至朝堂,下至民间,无人不知,十三自幼时开始便受到不少意外.所幸,十三福大命大才一直相安无事。 现在细细一想,傅瑾瑜感觉全身就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冷水,直打寒颤。 要是元贵妃当真撑不下去的话…… 想到此,傅瑾瑜不免有些胆颤心惊,可是除了元贵妃之外,还有谁能够保十三的平安无事呢? 二哥?九哥?傅瑾瑜摇了摇头,只怕他们都恨不得十三失宠,现如今要是都知道了真相,那肯定都是顺着父皇讨欢心。还有谁呢? 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只见他一拍大-腿:展修! 是啊,他怎么就将那个怪胎给忘了呢!虽然展修现下无权无势,可他毕竟武艺高强且对十三又忠心,若是他能够带着十三远走高飞…… 这般想着,傅瑾瑜便出宫去了丞相府。 xxxxxx 灵芸宫内,皇帝看着气若游丝的元贵妃,现偌大的殿中就只有傅佑元一人在元贵妃身边,忍不住怒吼道:“御医呢!人都哪里去了!” 皇帝一生气,所有人立马哆哆嗦嗦连滚带爬滚了进来。 “陛……陛下……” “爱妃,朕在,朕在这。” 听见元贵妃的声音,皇帝赶紧上前来到床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满眼的疼惜。 元贵妃吃力地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殿中跪着的人,她说道:“陛下,莫要怪罪于他们,是臣妾让他们离开的。陛下,请容臣妾最后任性一次……臣妾想恳请……” “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朕还没带你看遍大尧的山河。”皇帝打断了元贵妃的话,虽贵为天子,他此生真正爱的却唯有眼前这一人,可是眼前的人却要离他而去,他不允许。 “陛下……落叶归根,待臣妾走后,能不能让元儿带着臣妾回东越?”她在哪儿都无所谓,只是她的元儿要回东越,那里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闻得此言,皇帝顿然怒上心头,可又舍不得对元贵妃作,只能忍下满心的怒意,挥手斥退所有人,然后才质问她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朕?” 元贵妃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她的长:“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若是不放心,朕立刻下旨封佑元为越王,让他去守着东越,你看可好?” “谢……陛下……若有来生,臣妾做牛做马定会报答陛下的恩情……” “恩情?”皇帝失声自嘲道:“你与朕做夫妻也十多年了,你难道就不曾……就不曾对朕动过心?” “……”元贵妃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皇帝。 皇帝神色痛苦地站起身,背对着元贵妃,他说道:“你啊,总是这样,什么花言巧语都不会说,也不会讨人欢心……可是,怎么办呢,朕就是喜欢你这性子……朕这一生从未羡慕过任何人,可是朕却羡慕他,羡慕他就是死了,哪怕早已化作了尘土还能将你的心拴住……” 自言自语说了一堆,待他再次回头的时候,却现元贵妃已经没了气息。 皇帝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一般晃着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起,径直走了出去…… 元贵妃消香玉陨的消息瞬间传开,后宫中虽是一片哀伤之景,可是私底下却没一个人为她的离去悲伤,甚至不少人都有一种将要熬出头的扬眉吐气之感。 这就是后宫,一个可悲又可怜的地方。 消息传得很快,不一会儿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元贵妃病逝的消息. 展修站在高台上望着皇宫的方向久久不语。 失去了元贵妃的庇佑,十三皇子的命运又该何如? “唉,自古红颜如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展相爷叹了一声。 “死的人死了倒是轻松,可怜了活着的人!”展二公子啧了一声,说道:“我看十三殿下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那些因他母妃而失宠的妃嫔们,现在肯定会找了机会报复他。” 展二公子越说,展修的脸色越的难看,说到后来,展相爷轻咳了一声又对他二儿子挤挤眼,“唔……”展二公子立刻将话题给转移了。 “诶,爹啊,最近怎么会有那么多媒人来府上?说好了啊,我可不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是成亲,那么一定是我自己找的那个喜欢之人!” 闻言,展相爷唇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不是来给你说亲的!是给你三弟说的!” 想他怎就生出这样的儿子来呢!老大虽然墨守成规、庸庸碌碌,但也算省心,老幺么,那就不用说了,原以为这老二是最让自己满意的,哪里晓得,越大越往歪处长。现在反而成了最不让自己省心的那一个。 “三弟?三弟才十六呢!急什么,而且长幼有序。”展二公子倒是觉得他三弟那个性子有姑娘会看上才奇怪呢。 “……”被自家二哥这般一折腾,展修此刻的心情可真是忽上忽下。 “老爷、老爷、十二殿下来了!”家奴奔来相告。 展相爷略微挑起眉梢:“快快,都出去迎。”不禁思疑:十二皇子这会儿过来是何原故? 傅瑾瑜却是到了丞相府才得知了元贵妃病逝的消息,他先是一愣,随后看到跟着展相爷一同出来的展修时,才回过神。 只见他连忙上前拽过展修:“走走走,我有话和你说!” 展修不知傅瑾瑜这时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于是便独自带他去了自己的院子。 “十二殿下。” “那些虚礼就免了吧,我此番来是为了十三。” 傅瑾瑜的直白让展修很是意外,“十三殿下他?”难不成出了意外? “我只问你一句话!”傅瑾瑜走上前抬起头严肃地盯着展修的双眸,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他问道:“你待十三可是真心?” “自是。” “那你可愿意带着他远走高飞?”不等展修回答,他又道:“我可以帮你们。” 展修再要不明白傅瑾瑜的意思,他可真算是白活了两辈子,傅瑾瑜确是好心,可是也太过冲动。 展修将茶递给傅瑾瑜,然后回答道:“十二殿下莫要慌,我自然是愿意带着他远走高飞远离朝堂的,可是现在还不成。若是现在我带走了他,不少人会受到牵累。若是传出十三皇子与相爷之子私奔的消息,怕是也有伤皇家的颜面。” 说罢,只见他那无波无澜的双眸平静地看向傅瑾瑜,又说道:“十二殿下你且仔细想想,若是让陛下失了颜面,这无意于激怒圣颜,到时候可能会引最坏的结果。” “这个……”傅瑾瑜一愣,他确实是有些冲动了。 展修端起清茶,啜了一口,淡淡道:“十二殿下不必过分担忧,展修自由主张。” “呵呵……那就好……”看展修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比较自己的慌乱,傅瑾瑜有些窘迫地笑了两声。 “不够,展修倒真有一事想请十二殿下帮帮忙。” “你自管说,我定会倾尽全力!”一听对方也有求于自己,傅瑾瑜瞬间又恢复了生气。 展修搁下茶盏,道:“我想进宫陪在十三殿下身边。” 闻言,傅瑾瑜惊道:“为……什么?虽然我同意你们往来,可是十三还小!你可不能趁虚而入。” “十二殿下多虑了,展修只是想保护十三殿下。”想起十三在寒冬腊月被人推入冰湖之中,又不曾得到及时的医治,结果最后落下病根……展修不由得眸色微沉。 这一次,他势必要阻止这样的事情生。 傅瑾瑜见展修变了脸色,心下一惊,拒绝的话竟然也说不出来,他一咬牙,便应了下来:“成,我自会想法子!”</P></DIV> <TR> 第十二章 尔虞我诈计未定 因为元贵妃病逝的原故,灵芸宫的大部分侍者早已被调离去了别处,此刻只有傅佑元还有屈手可数的几个侍者待在灵芸宫中。此时,已入深秋,一身素衣的傅佑元站在花园中,才不过几日,四处都是凋零败落的花叶,一片萧瑟。 园中的石桌上还摆着元贵妃生前最喜欢的琴,傅佑元走过去,在石墩上坐下,从衣袖中探出手,手指轻轻从琴弦上抚过,闭上双目,指尖拨弄着琴弦,压抑着悲伤的曲调从指尖下流淌出来。 “殿下,陛下传口谕,贵妃娘娘将于三日后出殡。”一个伶俐的小近侍走到傅佑元身边轻声唤了一句。 闻言,傅佑元蓦地睁开双眸,手一顿,曲子中断,他问道:“皇陵?” “确是皇陵。”小近侍点点头,而且是要被送入陛下为自己准备的地宫。 傅佑元脸色一变,他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觉得有些不妥。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尴尬的身份,他站起身来便想要去找皇帝理论。哪知确是被一个身材高大的近侍给拉住了衣袖,傅佑元皱眉:哪儿来的近侍竟然如此大胆! “殿下,十二殿下过来了。”那近侍低垂着头,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怪异,像是被东西掐住了一般。 傅佑元这会儿更是觉得这近侍有问题,因为傅瑾瑜那胖子来灵芸宫从来都不让人通传一声,他完全就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地方,随意得很。 不过来传话的小近侍听了这话之后便连忙道:“奴婢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嗯。”傅佑元挥挥手。 待那小近侍离开之后,傅佑元抬起头直直地望向那人,他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敢在宫里头冒充近侍,难道你就这么喜欢当阉宦不成?” “……”那人着实被傅佑元的话给噎了一下,只见他缓缓抬起头,露出熟悉的面容,“我也不愿意穿成这样。” 要不是傅瑾瑜的主意,展修也不想这个模样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傅佑元见来人竟是展修,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见他低着头,两眼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情此情恰到好处,鬼使神差般的,展修走上前抬手将傅佑元的脑袋按靠在自己胸前,他对他说道:“殿下,莫要担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十三岁的少年,个子才长到自己的胸口,此时此刻,展修并没有别的非分想法,有的只是想要保护好少年,让他好好成长为大人的决心。 被按靠在展修胸前的傅佑元本想推开他,可听了这话之后,刚抬起的手慢慢地垂放了下去。 此刻,这样的温暖确实是他所需要的。 “十三!十三!”傅瑾瑜跑了过来,当看到不远处的那一幕,他愣了一下便立刻回过神来。只见他气冲冲地上前,将傅佑元从展修身前拉开,然后极为不满地瞪了展修一眼。 此刻,他真是有些后悔莫及,他怎就相信了展修的胡话呢! “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么!”傅瑾瑜气鼓鼓地回了他一句,要是自己不来,接下里你十三就等着哭吧!就你那小身板,哪里是人家那怪胎的对手! “……”傅佑元抱起琴,想要将它收好,他甚至想,若是自己真能够去东越的话,那么这琴,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展修也早就注意到了傅佑元手里的琴,这琴他见过,在傅佑元成为大尧国皇帝之后,他经常见他抚这琴,而每一次奏出的曲子都忧伤得很,现如今得知这琴的来历,倒也明白了他为何而悲伤。 “你怎么把他给带进来了?”傅佑元也不顾忌展修在身边,他直接就拿傅瑾瑜“问罪”了。 “是他求我带他进来的。”傅瑾瑜撇撇嘴。 就算傅瑾瑜不说,傅佑元也猜到了这一层,他望向展修,只是看了一会儿,倒是没有问一个字,他便扭头对傅瑾瑜说道:“三日之后母妃就要出殡了,说是安葬在皇陵。可是母妃说她想要让我带着她一起回东越……” 傅瑾瑜瞪大了双眼,“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去跟父皇理论吧?” “嗯。”傅佑元点点头。 “疯了疯了!十三啊,你可不能去!” 傅瑾瑜想说一大堆道理来说服傅佑元,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虽然都懂,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正急得抓耳挠腮之时,却听展修开口说道:“殿下确实不能去,虽说落叶归根是元贵妃生前的愿望,可是于情,她已嫁入皇家,陛下在哪儿,她就应该在哪儿。于理,她生前是贵妃,又倍受恩宠,若是带回东越安葬,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将会如何想?所以,殿下,纵观大局,元贵妃葬于皇陵不能改。”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展修并没有道破,那就是元贵妃要是真的被傅佑元带回东越,那岂不是在打皇帝自己的脸面?不过,他相信傅佑元冷静下来,一定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唔……对对对!十三,这一次可一定要听我们的。”傅瑾瑜连忙上赶着推了一把。 展修说的傅佑元确实都明白,他也知道自己贸贸然地去找皇帝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能够做的,就是忍耐,忍到自己安全离开的那一天。 倏地,他想起了展修,还有他对自己的一片忠心。如果自己回东越了,展修呢?他会不会愿意舍弃皇城的荣华富贵跟自己去东越? 傅佑元现自己的想法似乎出了能够掌控的范围,他便安慰自己道:只是需要有忠心的人跟着自己罢了…… 夜幕慢慢降临,傅瑾瑜本想留下来陪着傅佑元,可是傅佑元却坚持想要一个人待着,展修倒是走得挺干脆。傅瑾瑜看展修离开了,忍不住说道:“还说要保护你呢,你看,走得比谁都快!” 傅佑元笑了笑,却没有表态,只是眼底却藏不住失望的神色。 “十二哥,你也回去休息吧。”傅佑元虽然不舍傅瑾瑜,可是他清楚得很,这个时候还是别和傅瑾瑜走得近,免得害了他。 “我那也冷清得很,正好我们俩可以做个伴。”傅瑾瑜笑眯眯地说道。 傅佑元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回去吧,要是被那些多嘴的乱说一气,你和我都有麻烦。” 傅瑾瑜本想说他才不怕,可看傅佑元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就只好妥协了,临走他还不忘叮嘱他道:“你小心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只管大声喊!”毕竟,宫里的卫护们也不是吃素的。 待傅瑾瑜也离开了,傅佑元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床幔。 不知过了多久,俨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见傅佑元突然从床上坐起,只穿着单薄中衣的他走了出去,也不点一盏灯,他就这么摸着黑一路走到了园中,走过长廊来到锦鲤池旁,站在汉白玉的围栏前沉思了一会儿,他忽然就往池子里跳了下去。 一路暗中跟着过来的展修被这情形吓了一跳,紧跟着他也跳入池子里。 冰冷的池水瞬间侵入,傅佑元只觉得腿上一疼,口鼻却因此而呛入了水,他扑腾着双手,心中却是一阵凄凉,原本只是想弄一场意外,然后找借口好让皇帝放自己回东越,可是哪里知道会弄巧成拙,难不成,自己竟要这样死去? 正当他越来越感到绝望之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慢慢地将他从池子里拉了出来。 “殿下!殿下!”展修抱着傅佑元一路飞奔而走。一直到了寝宫,展修将被褥紧紧裹在他的身上。 神色复杂地看着瑟瑟抖的傅佑元,展修心中又气恼又心疼。一直以为是旁人的陷害,却不曾想过竟然是他自己弄的。 “殿下莫要在做傻事。”也不道破傅佑元的心思,展修只装作他是因为母妃的过世想要追随而去。 傅佑元低着头,将自己深深的埋在被褥中,直到展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这才抬起头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寝宫。不多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不过却不是一个人的,果然,就看着近侍装扮的展修领着御医走了过来。御医替傅佑元把了脉,开了副单子,确定无碍之后这才离开。 展修送御医出了灵芸宫,“柳叔,希望这件事,你能帮帮忙。” 柳姓的御医叹了一声:“十三殿下也是个可怜的,柳叔明白该怎么做。你多看着他一些,他身子本就不好,娘胎里带出来的,若是再生这样的事情,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嗯,小侄记住了。”送走了柳姓的御医,展修便拿着方子去太医院抓了药,端着煎好的药,他来到傅佑元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把药递到傅佑元眼前。 傅佑元接过药,倒是乖巧地给喝完了。 “殿下好生歇息。”展修收起药碗,转身便离开,也不看傅佑元一眼。</P></DIV> <TR> 第十三章 受冷遇十三心乱 昏黄的灯火下,宫殿的地砖上展修的身影显得有些飘忽。 傅佑元从锦被中探出半个脑袋,露出眼睛愣愣地瞧着地面上的影子。此刻,不用去看展修的脸色,傅佑元也能感受到阵阵冷意。他有些心慌,甚至在害怕展修会这这样离自己而去,再也不会回来…… 虽然身子很疲惫,但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傅佑元就这样裹着锦被睁着双眼。直到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入殿中,他才垂下眼眸,眼底满是失落。 忽然,殿外有脚步声响起,傅佑元立刻抬起头,唇角忍不住上扬,眼神一亮,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身上的锦被。听着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傅佑元收起笑意,故意沉着脸低着脑袋等着来人。 “吱——”殿门被推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冷清的灵芸宫却显得格外突兀。 “佑元,听御医说你昨夜不慎落水染了风寒,现下感觉何如?”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傅佑元的耳中,他眼神一黯,却又在瞬间被遮掩过去,只见他缓缓抬头,望着那迎着晨曦朝自己走过来的九皇子:“多谢九哥关心,皇弟感觉好多了。” 九皇子的目光扫过整个寝宫,随后又重新落回到傅佑元身上,他却是有些惊讶,元贵妃才病逝没几日,这灵芸宫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真是比之冷宫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暗自思付,难不成因为父皇先前对十三的宠爱都是作假的?可是不应该啊…… 如此思量着,九皇子看傅佑元的目光变得探究起来,他现这十三皇弟竟然没有一处去像父皇的,要说像那过世的元贵妃吧,小时候还挺像的,现如今倒是有了些变化…… 难不成! 想当初这元贵妃才进宫不过八个月便诞下皇子,若不是御医说早产,只怕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如今想想,御医之言也不可信。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九皇子早就听了风声,说是元贵妃祈求父皇让十三去东越。东越,地处大尧东境,临海,是月族部落的居住地,虽各个部落战事不断,且常年受到海盗的侵扰,但是那儿的势力要是展起来,却也是不可小觑的。这十三真要是被派去守着东越,那么往后他就拥有自己的军队。如果,自己与十三交好的话,往后要是有需要,也可向十三借兵。 “你什么时候会跟你九哥这般客气了。”九皇子上前笑着抬手摸了摸傅佑元的脑袋。 “……”傅佑元淡淡地笑了笑,却是感觉那只摸自己脑袋的手,让他有些心烦。 一下子冷了场,九皇子轻咳了两声正想找些傅佑元干兴趣的话题,聊上一聊,拉近彼此间的关系,却不料只见一个喜庆的“棉团子”快地“滚”入了他与傅佑元之间。 “小叔,小叔,鸿轩听说你病了,难受么?”小包子傅鸿轩扬起那张胖呼呼的小圆脸满是担忧地望着傅佑元。 “没事,小叔很好。”傅佑元忍不住在傅鸿轩脸上掐了一下,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妃以前也总是喜欢捏自己的脸。 盯着傅佑元的脸,傅鸿轩将肉肉的小手紧攥成拳,极为认真地说道:“小叔,你别难过,鸿轩会一直陪着小叔,等鸿轩长大了,鸿轩一定会保护小叔!” “呵呵,你眼里就只有你小叔,那你九叔呢?”九皇子将傅鸿轩抱起来,故做生气般地怨了一句。 傅鸿轩眨巴眨巴眼睛,最后只冲着九皇子做了个鬼脸。“你这孩子!”九皇子哭笑不得,他拍拍傅鸿轩的屁-股,问他:“你父王呢?” “父王跟着皇爷爷忙进忙出,鸿轩也不知晓他在做什么!”傅鸿轩并没有去在意九皇子瞬间变的脸色。 变了脸色才好,最好是能激得九叔忍不住出手…… 虽说小孩子是最单纯的,但是傅鸿轩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他是皇长孙。那些该明白的,以及不该明白的,他却是都了然于心。他甚至比那些皇叔们更会讨皇帝欢喜,因为他知道老皇帝需要什么,老皇帝不需要成熟老练的皇孙,他早就看多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孩,一个可以让他感觉到天伦之乐的孙子,仅此而已。 而他这般费心地讨好皇帝,并不全是为了他的父王,其中一部分只是为了他自己。 “小叔,我们一起去打猎好不好?”丢开那些费脑子的事,傅鸿轩缠上了傅佑元,但一想,这贵妃娘娘才过世,只怕小叔也没心情陪自己玩耍,于是,他便立刻改口道:“不打猎,读书,小叔陪鸿轩读书吧。” “嗯。”傅佑元脸上虽是笑着的,可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 想要见的人,一直都没出现,他低着头,藏在锦被中的手,捏着手腕上的红豆,细细摩挲起来。 直到元贵妃出殡的那一天,傅佑元也不曾见过展修一面。他倒是听傅瑾瑜说,展修考中武状元之后,兵部认命他为城门校尉,这会儿应该忙着守城门,看仓库钥匙呢! “守城门……”傅佑元低垂下眼眸,轻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说完之后,傅瑾瑜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赶忙捂住嘴巴,紧张得左右张望起来,见并无旁人,倒是松了口气。 傅瑾瑜见傅佑元有些闷闷不乐,他抓了抓脑袋,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些好玩的事情说给他听,让他乐上一乐,于是…… “十三,你知道,现在皇城里,什么人最忙吗?” 傅佑元望着傅瑾瑜挤眉弄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非常配合的摇了摇头:“不晓得。” “嘿嘿,你肯定猜不着!是媒人!”傅瑾瑜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听说整个皇城的媒人都将丞相府的门槛给踏烂了!说是给丞相家的三公子说亲的,三公子,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怪胎!不就是得了个武状元么,有什么稀罕的,究竟那些姑娘是有多想不开啊,洞房花烛夜,一掀开盖头,就对上那张冷脸,还不得吓得晕过去!你说是吧!哈哈……” “唔……”傅佑元面色有些纠结,想笑却是打从心里头笑不出来,由其是想象着展修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他就愈觉得心里憋闷得慌。 傅瑾瑜见傅佑元神色不对劲,再回想自己说的那些,他当下就着急了:“十三,你该不会真喜欢那个怪胎吧……”虽然展修说他喜欢十三,可是傅瑾瑜并没有当回事,只觉展修能够对十三忠心就好。在他的心里,展修和十三最终还是会各自成家的。 被傅瑾瑜这么一问,傅佑元皱起眉头,并将唇抿成“一”字,过了半响,他才回答道:“不晓得。” “十三,虽说有不少有权势的男子都在家中圈养男宠,但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和他身份在这儿,平日里亲近些倒是无妨……不过,你们若是真到了非君不嫁、非君不娶的地步,你十二哥一定是支持你们的!” “你瞎说什么……”傅佑元瞥了他一眼,“你这整日里情情爱爱的,莫不是你自己春心萌动了吧? “春……春……心?你才是呢!”傅瑾瑜红着脸反驳了傅佑元一句。 “呵呵,十二哥,你娶王妃的那一天,我只怕是不能来看了。”傅佑元望着傅瑾瑜,元贵妃葬入皇陵之后,皇帝特将他单独喊入御书房,并且告诉他,等元贵妃的头七过了之后,他就让他回东越,从此不准再踏入皇城。 闻言,傅瑾瑜有些难舍的低下头,踢着园子里的小石子,闷声闷气道:“没事儿,到时候你十二哥带着你嫂子去看你!” “好,一言为定!”傅佑元伸出手。 虽然有些不大愿意,傅瑾瑜还是伸手同他击掌为誓。 弯起眉眼,傅佑元笑着说道:“还有不少日子,在这段时间里,我要将皇城的每一处地方都走上一遍。” 看着傅佑元的笑容,傅瑾瑜咽下了心里的话,他从小就感觉得到,十三与他们是不同的,现在十三可以展翅高飞了,这是件好事。 “我前些日子去了一个地方还挺有意思的,带你去瞧瞧?”傅瑾瑜提议。 “好。” 傅瑾瑜带着傅佑元没有走最近的城门,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去了展修看守的那边。 还未走近,就看见一身戎装的展修背着那杆长枪骑着马巡视而过,他在他们身旁停下,下了马。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问道:“殿下们怎到这儿来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傅佑元哼了一声,别过脸不搭理他,傅瑾瑜笑了两声:“四处走走!”他的眼珠子不停地在展修的枪和马驹上来回打量,不论看多少次,傅瑾瑜还是觉得这两件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P></DIV> <TR> 第十四章 时机到暗度陈仓 知晓了他们的想法,展修想起近日皇城中莫名多了不少色目人,有商人也有难民,街上总是有不少口角及斗殴事情生,这不,昨个儿户部尚书家那个骄纵的小公子就被人给胖揍了一顿。原本想要劝说他们回宫,但是自己也多日未见傅佑元,着实想得慌,所以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同他相处一下。 于是,便听他对他们说道:“且稍等,我随你们同去。” 说罢,也不等他们答应,就见展修上了马,拽了拽缰绳,调转马头,去了休息处。 再等他在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下了那一身戎装,穿着平日里的长袍,一派读书人的打扮,全然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去哪里?”展修问傅佑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虽是平静如水,但是,心里却也有几分紧张。毕竟自那日之后,他就再也没去灵芸宫看过傅佑元,心中甚是担忧。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傅佑元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生气,可哪里知道等他这一生气离开了之后,就遇上不少事情,脱不了身。 傅佑元没搭理展修,反倒是傅瑾瑜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四处走走……那个什么……十三不是过阵子就要离开了么……” “嗯,不回来了!”傅瑾瑜还没说完,傅佑元便忍不住哼了一声。不过,他在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便悄悄地打量起展修的脸色。 闻言,展修一怔,他未想过皇帝竟然会这么快就让傅佑元去东越。 虽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是现在自己毫无准备…… 这又该如何是好! 展修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见展修终于变了脸色,傅佑元顿然觉得浑身舒爽,就好似多日以来积压的闷气都被疏散开了一般。 “殿下……”展修也将傅佑元的神色看在眼中,记在心上,看他入孩子一般同自己置气,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嗯?”展修这一声殿下才出口,傅佑元就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他倒是从来就不曾想过,此刻有两位殿下在,展修的那一声“殿下”或许喊的不一定就是自己,因为和展修相处的时候,展修喊他从来就不会同旁人一样喊他“十三殿下”。 所以方才见面之时,展修那一句“殿下们”确实让他很失望。 只是,傅佑元自己并没有觉,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眸子也变得透亮起来。 “那边有一家新开的铺子,他们家的点心挺好吃。”没想到这些日子的冷落,竟然会歪打正着,这让展修又有些欣喜若狂。原本还想要解释一番,可仔细一琢磨,索性就这般将错就错好了。 不等傅佑元回应,就看一旁的傅瑾瑜惊喜道:“真的?在哪里?” “不远,随我来。” 展修说罢便领着他们沿着街一直往前走,在路过第二个巷口的时候拐了进去,还未走多远,便能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甜香,走近一些,香味更浓,并且还夹带着一股乳-香。 傅瑾瑜和傅佑元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异口同声道了一句:“好香!” “嗯。”展修淡定的应了一声。 走到那铺子门口,傅瑾瑜便急不可耐地“扑”了进去,只听他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这里都有些什么样的点心?就这种吧,给我来一点!” “唔……”掌柜的一愣,随即对面前这位富贵的小公子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今儿的这种点心都已经卖光了,小公子若是喜欢,可明日再来。若不然,试试本店其它的点心?” 傅瑾瑜垮下脸来:“莫要唬弄我了,这明明有不少的!”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柜台上等着打包的点心,看那模样,闻着味道,就知道一定会很不错。 “呵呵,小公子有所不知了,这些都是别人订下的,一会儿人家就会来取。” 傅瑾瑜并不是那些蛮横不讲理的贵公子,所以,在掌柜的说了这番话之后,他就只能一脸惋惜地盯着那些点心暗自流口水。 “为什么不多做一些?”傅佑元走进铺子,看了那些点心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感叹:唔,真的好香! 掌柜的解释道:“小公子们有所不知,这些点心所用的主料不易保存,而且其中有几味配料,整个大尧买不着,进一次货也不容易,就想着省着些用,所以才有了限量供应的法子。” 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他们更是感兴趣了,不过展修却从展柜的话里扑捉到了别的东西,只听他问掌柜的:“可是从东越那边的海上贸易过来的?” “正是正是!只是如今那边海盗猖獗,很多商船都不敢出海,唉……”说到此,掌柜不由得叹了一声。若不是因为海盗的关系,他们家也不会迁至皇城来做买卖。 而展修也立刻明白了为何皇帝会如此大方的让傅佑元回东越。 “那朝廷怎么没有派兵去剿灭海盗?”傅瑾瑜忍不住思疑。 掌柜的摆摆手:“咱们小老百姓哪里会晓得那些事情,小公子啊,这里是皇城,有些话,还是莫要多说为好!呵呵。” “……” “那我们明儿赶早来,掌柜的可要记得给我们多留一点!”傅佑元说罢,便拉着傅瑾瑜离开了铺子。 傅瑾瑜一路上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活跃,他一直皱着眉,也不说话。忽然,就看他一把抓住傅佑元的手,神色担忧地说道:“十三啊,你还是不要走了!你没听那掌柜的说么,东越那边海盗猖獗!” 傅佑元闻言,淡然一笑,他安慰傅瑾瑜道:“你就别担心我了,乱世出英雄,听说过没?正好,我可以大展拳脚了!” 傅瑾瑜撇撇嘴,轻声道:“你就是以秤砣,掉下水只会往下面沉的!那可是海盗啊!” “我可以学么!而且我这么聪明!你放心,等你带着你的王妃来东越看我的时候,一定不会有海盗了!”傅佑元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展修,然后又对傅瑾瑜说道:“要不今天你先回去吧,有展修陪我逛逛就成,而且,我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傅瑾瑜故意板着个脸:“你早些回来啊,我晚点就去灵芸宫找你。” “嗯。” 目送着傅瑾瑜离开之后,傅佑元长叹了一口气。 展修这才开口说道:“其实十二殿下说的不错。” 傅佑元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自然明白,若不是如此,父皇又怎会同意让我回去。”说罢,只见他抬头望向展修,问他:“朝廷有派兵去剿海盗么?我都不曾听说过……” 展修点点头:“有,那还是在十多年以前,百里将军带兵去过东越,只不过,我大尧将士不熟悉水战,那一战输得很惨烈。从此,陛下就决定改一种方式,将在那儿朝廷的驻军都拉了回来,在那边让月族人自己管理东越,只要每年向朝廷进贡就可以。” “原来是这样……”傅佑元微微皱起了眉头。 “娘娘生前可曾对你说过什么?”展修问他道。 傅佑元回忆道:“兴许是父皇不喜欢,所以母妃并不曾多提,不过我晓得母妃是月族一支部落里,族长的女儿,我若是回去的话,应该不算举目无亲。” “嗯……” 望着傅佑元带着希望的双眸,展修却是不好说出实话,元贵妃之所以背井离乡跟着皇帝进了宫,就是因为他们那支月族部落被别的部落给灭了。不要说去东越投奔亲属,只怕傅佑元大尧国十三皇子的身份被人晓得之后,迎接他的就只有厄运。 思及此处,展修有些愁眉不展。 两个人就这般无言地走着,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走到了护城河旁。护城河旁的柳树早已经秃了枝丫,傅佑元在河堤上坐下,展修则是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看着河水倒映出来的影子。 过了半响,展修道:“殿下,臣有个主意,却是能保殿下平安。” “什么办法?”闻得此言,傅佑元立刻站起身来。 展修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只是有些委屈殿下。”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 “臣以为可以使李代桃僵之计。”展修仔细说道:“找一个忠心之人顶着十三皇子的身份替你回东越,而殿下则可以待在皇城中。等一切都安顿好了,臣会陪着殿下回东越。” 听展修会和自己一起去东越,傅佑元一阵欣喜,只是展修说的李代桃僵却是让他有些为难,他究竟要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忠心之人呢? 知晓傅佑元的难处,展修说道:“殿下不必担忧,这些臣自会安排,不过需要殿下装成丞相家的小厮。” “你是说?” 展修点点头:“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臣自会来接殿下。只是此事切莫对旁人提起……哪怕是十二殿下。” 傅佑元点点头:“明白。”</P></DIV> <TR> 第十五章 改头换面扮小厮 展修在提出了那个“李代桃僵”之计后,一直就在心里琢磨着合适的人选。 年纪要相当,相差个一二岁并不要紧。长得不能太瘆人,最好是眉清目秀的。所有的这些皆不是大问题,有皇帝的诏书在,任是谁也不会怀疑。只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忠心、嘴巴严实。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家丁们居住的院子,“嘿——哈——”一声声出拳踢腿的呼喊声将他喊回了神。 看着家丁们认真努力习武的样子,回想起从前众家丁聚在一起“早读”的情形,展修不得不感叹丞相府的家丁们,总是如此好学、求上进。 “公子!公子!”领队的圆满一见自家主子来了,顿时就丢下手里的活,跑到展修跟前。 “嗯。”展修微微颔。 圆满抬手拿袖子擦了一把额间的汗,讨好地笑道:“公子,你瞧何如?” “嗯,不错,可强身健体。”目光从众人身上轻轻扫过,展修有意将声音往上提了一个高度,又说了一句:“练功最忌三分热,重在坚持,他日,必定会有收获。” 闻此言,众家丁立刻抖擞了精神,齐声应道:“明白!”说罢,再挥拳踢腿时,竟然也有了几分气势。 圆满乐滋滋地眯起了眼睛,在心中暗道:果然还是主子厉害,只消一句话,他们整个精神头都不一样了。 “圆满,你随我来。” “是!” 圆满跟着展修回了院子,展修指着书房旁边那间空屋子说道:“将这屋子整理出来吧。” “好嘞!公子可是想换个地方住了?”圆满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过些日子会有人过来住这边。”虽然看不见展修脸上的笑意,可是那声音听起来确实是带着几分愉悦。 圆满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心里甚是疑惑,自家主子自幼便不爱与人相处,平常连个说话的人头没有,这一次忽然说有友人要来家中居住,圆满自是又惊又喜,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好事情告诉相爷知晓。 哪知,还不等他做出决定,便听他家主子说道:“此事,你不必去告诉我爹,过会儿我会亲自和他说。” “啊……哦……”被主子一语道破,圆满腾的红了脸。 展修找了他爹,将傅佑元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没有隐瞒自己对他的爱慕之心。 展相爷听罢,不仅觉得有些头疼,就连牙也开始疼了。 只见他揉着太阳穴一声不吭地坐在太师椅圈椅上,站在一旁的展修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等待着他爹的决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展相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将你二哥喊来,你大哥现如今有了他自己的府邸,就莫要让他知晓了。这种大事,你也应当和你二哥通通气,不然十三殿下真到府上来了,岂不要穿帮!” “嗯。”展修应了一声便打开书房的门,让人去喊了他二哥。 “爹,你找我?可说好啊,不许跟我提婚事!”展二哥还未进门,那大嗓门就隔着几里路清晰的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待他进了书房后,展修将门给关严实,展二哥眼珠子一转,极为八卦的笑道:“什么事啊,弄得如此神秘!” 展相爷吹胡子瞪眼:“收起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什么样子!” “唔……”展二哥往展修身边缩了缩。 “你自己说!”展相爷没好气地瞪了展修一眼,他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喲!这孩子性子古怪也就罢了,好歹也是个争气的主,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男子居然变成了断袖!这让他百年之后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祖? 不过,想起往后那十三殿下会成为自个儿的小儿媳,展相爷才会让人晓得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得意的! 可不是么,娶个公主算什么!他儿子可是能娶了皇子! 世问,谁家的男儿有此魄力和胆识? 只是少了个小孙儿…… 展相爷暗自安慰了下自己,幸好大儿子已经成了家,也有了后…… 待展修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展二哥瞪圆了那一双凤眼,而展相爷却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你……你……”展二哥抬起手,指着展修,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说什么来着了?看吧,六年前我就看出来了,你这臭小子居然还不承认!” 展修有些后悔,他这二哥看起来,怎么都不靠谱啊。 “嘿嘿……”展二哥笑得不怀好意,“不是想找个人来李代桃僵么,与其找外人,还不如找我呢!我保证比谁都靠谱!” “……”展修垂下眼眸,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展相爷一口茶给喷了出来,他擦了擦嘴,说道:“你不行,年纪太大了!” 展二哥不服气:“十三殿下长得稳重不成?再说了,那些人虽然不曾见过十三殿下,可是皇子与生俱来的气势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就可以装得成的!咳咳,我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一些,可是我气势在啊!丞相家的公子!” 闻言,展修和展相爷同时别过脸,不再搭理他。 不过话说回来,细细想来,展修觉得他家二哥有些话,说得还是在理的…… xxxxxx 元贵妃的头七已经过了,接了圣旨之后,傅佑元便开始整理东西,环顾整个灵芸宫,还真没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和他母妃的。 深夜,就在傅佑元愣的时候,有两个黑影躲过了禁卫军,进了灵芸宫,来到了他跟前。 其中一人摘下蒙脸的黑布,竟是展修。 “殿下,带上重要的东西跟我走。”废话也不多说,天明之时便是傅佑元出去东越的时间。 “嗯……”傅佑元抓起搁在身边的布包,背起弓箭还有那古琴,“好了。” 展修取下傅佑元背上的古琴,自己背着,然后对另一个黑衣蒙面人说道:“你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走了。” 那黑衣人一双凤眼满是笑意,他点点头,示意他们快些离开。 展修看了他一眼,便揽过傅佑元,几个瞬步消失在夜色中。期间,傅佑元一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等终于跳出了那座高高的宫墙,他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展修,那个是何人?”想起方才同展修一起来的那人,傅佑元总觉得那人与展修的关系匪浅。 “我二哥。” “……” “他自有法子,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不会冒险,所以殿下不必担心。” 听展修这么一说,傅佑元点了点头,思量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展修,说道:“你别再喊我殿下了,我是你家丞相府的小厮,唤名为:豆糕。” 看着傅佑元一本正经的模样,“豆糕”这个名儿,展修却是如何都叫不出口。 想起丞相府家丁众多,傅佑元担心人多口杂,展修说道:“殿下只管待在我院子便可,除了圆满,没有别人会过来。” “嗯……” 一路直奔丞相府,为了不惊扰到旁人,展修连正门都不走了,直接飞檐走壁就进了府中。当睡眼朦胧的圆满看着一大坨东西从天而降,差点没吓得喊出声来,待点起灯笼上前一探究竟时,却现那一坨东西早已经不知了去向。 “公子!公子!”圆满慌张地敲响了展修的门,半天也不见有人答应。 “圆满,做什么?” 见主子从另外一间屋子走了出来,圆满这才拍拍胸口,安了心,他说道:“方才瞧见有东西过来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咦?”圆满现屋子里的烛火竟然还映出了一个人影,“公子?” 顺着圆满的目光,展修回头望了一眼,他合上房门,将圆满喊道一边:“那屋子里住着的人,你不要多问,也不许多嘴。” “唔……”圆满点点头,虽然对那屋子里的人极为好奇,但是圆满绝对不会多嘴多舌,因为他是一个合格的小厮。 只是,当圆满第二天见到那屋子里的神秘人时,却好似被定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盯着那如画里走出来的人。 看着盯着自己呆的圆满,傅佑元忍不住笑了笑,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他走上前表明了身份:“圆满是吧,我是豆糕!” “豆糕?”圆满过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苦命的!圆满只在六年前见过十三皇子一面,现如今自然是不认识的。 “嗯,豆糕。”傅佑元点点头。 圆满的目光将傅佑元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见他一身华服,那双手更是白嫩得毫无瑕疵,一个怪异的想法便在圆满心里产生了:这豆糕该不会是主子领回来的小倌儿吧! “圆满,有没有我能穿的衣衫?”傅佑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又指了指圆满身上的那件青布衫。 “有,我去库房里帮你找件新的。”原本以为豆糕是小倌儿,圆满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看豆糕的样子,那点不舒服也随即烟消云散了。唉,小倌儿怎么了?小倌儿很多也是被逼的。</P></DIV> <TR> 第十六章 谁料风波平地起 换下那一身锦衣华服,傅佑元倍感轻松。左右不见展修,一问之下才得知他一大早便去了兵部。 圆满看着傅佑元一口一口啃着大饼,想起他的来历,脸上一红,扭捏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他:“豆糕啊……你吃这个能行么?要不我让厨房给你弄碗粥来?” 闻言,傅佑元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唇角还站着饼屑,“不用,这饼子挺好吃的。” “唔……那个啥……你那里不疼么?” “……”傅佑元一时半会儿没能明白过来。 圆满看他一头雾水,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原来豆糕还是个清倌儿呀! 当即,他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口渴么,呵呵……” “还行。”傅佑元低下头继续啃自己的饼,他慢慢折磨一琢磨,倒是想明白了圆满那些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顿然又好气又好笑。 这饼还没啃一半,那边展相爷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圆满一看老爷来了,心下一急,拉起傅佑元就往假山那边跑。圆满是个护主的,他的想法很简单,豆糕是主子的人,可不能让豆糕受欺负,就算是主子的爹,那也不成! 傅佑元倒是觉得颇为有趣,于是也任由着圆满拉着自己乱跑。 圆满将傅佑元往假山的石洞里一塞,小声说道:“豆糕,你别出声,相爷那有我去应付!” “……”傅佑元眨巴眨巴眼睛,巧得很,他确实不怎么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展相爷。既然有人愿意出面解决,他自然是乐得自在。于是,很是乖巧地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好”。 也不知圆满说了什么,展相爷果然没有再来。傅佑元爬上假山,坐在上头望着下面的一池碧水,偶尔挪开目光看看圆满似模似样的打拳。无意间目光扫到展修的书房,他便站起身来,气沉丹田,运气施展轻功从假山上头飘落而下,径直往书房走了过去。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排排放满了书籍的架子。 傅佑元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沿着架子一本一本细数过去,着实让他大吃了一惊,心道,这展修还真是博览群书! 挑了一本感兴趣的,傅佑元坐在案几前看了起来,由于看得过分投入,就连日头将要落山了,展修进来了他也不曾察觉。 展修站在门口,望着正专心研读的傅佑元,心中甚是满足。 这样的场面,他从来就不曾幻想过…… 不过,想起今日在兵部遇上的事情,展修不由得皱起了眉。好不容易才把傅佑元圈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却要随军出征了。这一战,也不知需要多久,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傅佑元又该何如? 天光渐晚,书房的光线也变得有些黯淡,傅佑元搁下手里的书,揉了揉眼,这才现站在门口的人。 “回来了?” “嗯。” “今日朝中……没出什么事吧?”傅佑元很想知道展二哥是不是顺利离开了皇城。 展修也晓得他问的是什么,于是便答道:“二哥那边很顺利。” “那就好……多谢你们了。” 随后,两个人也没有再说别的,待在书房之中,却是有些尴尬,等着圆满端来饭食,傅佑元这才舒了口气。虽说傅佑元能说会道,可碍于“初来乍到”还没能够在展修面前放开,然而,展修本就不是什么舌上生花之人,所以,这一来二去间,冷场倒是自然的事情。 吃过饭,展修陪着傅佑元在园子里绕着假山走圈散散闷。思来想去之后,展修还是决定将自己要随军出征的事情告诉傅佑元一声。 “近日,西北边境之上有外族来犯,那边的驻军寡不敌众,现如今,陛下已经封百里将军为正一品征夷大将军,出兵讨伐,我是新科武状元,按理应随军出征。” 不等展修说完,傅佑元便道:“这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且把握好。” “……”闻此言,展修咽下想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道了一个“好”字,“那殿下……” “不用担心,你这儿挺好的,还有圆满陪着,他挺有意思的。”傅佑元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是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这突如其来的战役,确实是个历练的好机会!只是,他的打算现下不能被展修晓得。 “大军什么时候出征?”傅佑元抬眼问道。 “前面的粮草今日已经出了,我任校尉,后天就随军离开。”展修见傅佑元不知想什么入了神,他也不去打扰,只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不远处,圆满望着他们二人,忍不住抬手掩着嘴笑:主子的幸福就是小厮的幸福! 次日,展修并不晓得,在他出门之后,傅佑元也收拾了包袱,背上弓箭想要悄悄地离开丞相府…… 可是,正当他在墙根下转悠想要翻出去的时候,却是被圆满给逮了正着。 圆满见傅佑元这副行头,便知晓他想要离开,他一急,死死拉住傅佑元便道:“豆糕,你这是想上哪儿去?” “我……”傅佑元本想直接打晕了圆满然后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自己真要这么做了,那展修会如何想?岂不是又误会了? 罢了!罢了!索性就利用圆满忠心护主的性子吧。 这般想着,便听傅佑元说道:“圆满,展……展公子明天就要随军出征了,与其我一个人留在此处担惊受怕,倒不如跟着他一起上战场来得好!” 见他说得真情实意,圆满瞬间就被感动了,可是这拽着傅佑元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圆满自己也在纠结。 “豆糕,那可是打仗!不是咱们能够去的地方。” “我练过拳脚功夫!”傅佑元指了指自己背着的弓箭,又故意谎称道:“我身为男儿岂能如女子那般在家中等着他回来?我想要随他一起并肩作战!” “唔……”圆满长大了嘴,愣是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见状,傅佑元心喜,又添了一把柴,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跟着去,也好照顾他,不是?” 果不其然,傅佑元这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圆满的软肋,只见圆满眼神有些打飘:“话虽如此,可……这万一,真要出了事……刀剑无眼呢……” “那……我不上阵杀敌,跟着大军的粮草走,圆满啊,我真要走了,要不然过了时辰就跟不上了。对了,你可千万别和你家公子说。”说罢,傅佑元便翻出了墙。 出了丞相府,傅佑元直奔新兵招募处,报了名,领了小卒子的衣衫,找了个地儿将那套衣衫换上,戴上帽子之后,便去了百里将军兵营附近。 在兵营进出查得都很严,傅佑元徘徊了很久也没能找到混进去的法子。 忽然有马蹄声传来,傅佑元往旁边闪了闪,想要将自己隐藏在草丛之中。可惜,天不遂人愿,那骑马之人在离他只有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什么人,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傅佑元抓牢一把灰土抹在自己脸上,又将帽子压低,这才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他暗地里看了一眼来人,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看起来应是个副将,料想这人理应不认得自己,于是,他大大方方说道:“我想随军出征!” “你?”那大汉闻言,却是哈哈大笑,将傅佑元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摇摇头:“小鬼,你还是回家玩儿去吧!打战可不是好玩的。” “我想要上战场!” “呵呵,你有啥本事?” 傅佑元不说话,直接抽出背上的弓箭,对着兵营外头的哨岗,猛地就是一箭射了出去,却是精准的射下了哨岗上那小兵的帽子。 “哟!不错,小鬼,你叫啥名字?” “豆糕。”傅佑元收起弓箭,笑眯眯地对着那汉子。这一手,他可是练习了整整六年! “成,豆糕,以后你就跟着我王大虎混!” 汉子虽是个大老粗,可是心思却细得很,一听这名儿,就知道是个假的。虽说起这种随便名儿的人多得是,但是一个明明出生很不错的人,怎会有这样的名字。 可是那汉子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弓箭手的好苗子,反正跟着自己,自己也可以看着,要是真是细作,自己正好就给收拾了! 傅佑元这边倒是欢欢喜喜进了兵营,而回到家中不见了他的踪影,展修很着急,圆满将事情都告诉了展修之后,展修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推开傅佑元住过两天的屋子,看着那张还搁在桌上的古琴,展修却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说明他并不是想要借此来脱离自己…… 在感情上,因为经历,展修并不自信,所以他猜不透傅佑元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要随军出征。 日暮西沉,此时去找他回来已经晚了,展修拽过一块缎子将那古琴给盖上,他想,等明天出了之后,在去军中找他吧。</P></DIV> <TR> 第十七章 倍受打击成伙夫 至邺二十八年,深秋。 百里大将军拿着调兵令,率领自己部下的五千精兵从皇城出一路往西,去往西北边境的灵城。 虽然傅佑元被王大虎看中并带入军中,是因为他的箭术,但是傅佑元并没有被王大虎安排进队伍最前端的弓箭手行列,而是被安排在队列最后的步兵里头。对此,傅佑元倒是乐得自在。毕竟,这队伍的最后头总是比最前头来得自由一些,而且前头离百里将军太近,万一被认出来就大事不妙了。 头一次跟着大部队行军,浩浩荡荡,傅佑元士气满满,走起来也很卖力。不过这时间一长,身娇体贵的他便越来越力不从心,尤其是穿着粗布鞋子的双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踏在刀口上那般疼痛。 眼看着自己快要跟不上队伍的时候,便看王大□在战马上悠哉地朝他这边晃过来,当那汉子的目光落在傅佑元身上时,竟然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笑意。 傅佑元一咬牙,愣是压制下想要休息的念头,昂挺胸快步跟了上去。 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么在往后面对那些困难的时候,自己岂不是更加的不堪一击? 忽然,一人骑着黑色的良驹从队伍旁掠过,马蹄扬起阵阵尘沙。被尘沙迷了眼睛,傅佑元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再睁开眼看时,却现那人的背影同展修是如此的相似。 他心下一动,想开口喊住他,可是思及眼下的状况,愣是将话裹着尘土给咽了回去。 “王副将!” “吁——”王大虎闻声,轻勒缰绳,他疑惑地望着来人,半晌也没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在下展修。” “哦哦,原来是你啊!”王大虎听说过这个名字,大尧自开国以来,弃文从武的第一人啊。不由自主间,对着大才子,他这大老粗说话也变得斯文了一些,只听他和颜悦色问道:“不知展校尉有何事?” 展修策马上前,离王大虎近了一步,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说来惭愧,在下一友人瞒着家里偷偷参了军,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混进了百里将军的军中。他虽有一颗赤胆忠心,可毕竟还是一个文弱书生……所以,在下想,王副将遇见他的话,定要告之一声。” 其实展修在大军出之时就在待在后头,依据他的推测,傅佑元肯定走不多时就会掉队落在队伍后头。只要自己注意队伍的情况,便能很快找到他。果然,才不过半日,他就瞧见步兵队伍某个位置开始乱了。然而这一部分的兵归王大虎所管,所以,在确认了傅佑元在那儿之后,他这才上前去找了王大虎。 王大虎一听,并不疑有假,想起那个名为豆糕的小鬼,确实与展修所言相符。 于是,只见他轻咳了两声,示意展修跟上来,稍稍离队伍远了一些,他才对展修说道:“实不相瞒,昨个儿我倒是在营帐外捡到一个小鬼,他箭法不错,我又担心他是细作,于是便将他留下,留在眼皮底下。这事儿,百里将军并不知晓。他真要是你认识的人,你只管带走,最好能劝说他离开,毕竟这不是好玩的地儿。” “嗯,在下明白。”展修应了一声。 “嘿嘿,成,你先回去,我去将他带来交与你。” 说罢,便见王大虎扬鞭往那边去了,展修拧眉看了一眼,也策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小兵们见副将来了,一个个更是昂挺胸,士气高昂。见状,王大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抬起拿着鞭子的手,指了指队伍里的傅佑元,说道:“那个……那个豆糕,你给我出列。” 傅佑元一愣,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人该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 但转念一想,兴许是展修同他说了什么…… “不知王副将找小的有何事?” “嗯,当然有事,没事老子找你作甚。” 在众人投过来的各种目光下,傅佑元跟在王大虎的战马后头一路小跑。本来走路脚就疼得厉害,这一跑,更是疼得两腿哆嗦。 “吁——” 王大虎带着傅佑元来到展修所在的队里,“展校尉,这新来的小鬼就搁你这了啊。”说完这一句话,他便丢下傅佑元独自离开了。 傅佑元抬头,便迎面对上展修看向他的目光。傅佑元试图想要从展修的眼中琢磨一下他此刻的情绪,可是看了一会儿,还没等他看出些什么,自己却因为心虚而先一步收回了视线。 “你随我来。”看着步履轻-浮的傅佑元,展修微微皱了下眉头,若不是碍于旁人在,他定是会将他拉上马,歇歇脚。 傅佑元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同样是跟在马-屁-股后头,这一次却是比上一次好太多。没有扬起的尘土,也不必一路小跑。他望着前头战马上展修的背影,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 “你就跟着他们吧。”不便多留,展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沉浸在情绪之中的傅佑元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展修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应了一声:“嗯……” “新来的?咋这个时候过来?”一个同傅佑元差不多年纪的小兵立刻就上来搭话。 “嗯。”傅佑元点点头。 “你叫啥?我叫二狗子。这是我师傅!”提及自己的师傅,小兵二狗子一脸得意。 闻言,素来尊师敬道的傅佑元也向那位“师傅”投去了敬重的目光,“我叫豆糕。”这位师傅有些奇怪,戴着一个铜制的面具,只露出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 “豆糕?好名字啊!”能够遇上同龄人,二狗子似乎很高兴。 “是么……”傅佑元左瞧瞧右看看,却现他们三个竟然在队伍的最后头,而且这师徒二人的装扮也与别的士兵们不相同,他们二人身上居然别着杀猪刀?剔骨刀? “是啊,一听这名字就晓得肯定跟咱们合适!对吧,师傅?”二狗子问一旁那个沉默寡言的汉子。 汉子没有说话,目光在傅佑元身上绕了一圈之后便移开了,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问傅佑元:“你会什么?” 傅佑元一愣,并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射箭……”看那师傅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于是又列了好几个,甚至连琴棋书画都列出来了,那师傅的眉头皱得更深。最后,实在没有法子,傅佑元破罐子破摔:“吃……” 就这么一个“吃”字,却是让二狗子兴-奋地跳了起来。 “真好!真好!豆糕啊,以后你就是我师弟了!对吧,师傅?” “嗯。”那汉子点点头。 傅佑元顿时哑口无言,他还没同意呢,这两人就这么决定了他的未来。 “那个,二狗子,我们是做什么的?”傅佑元觉得很不安心,眼皮子一直跳。 “要喊我二狗子师兄!”二狗子笑呵呵地拔出别在腰间的剔骨刀,随意比划了两下,得意洋洋道:“我们负责展校尉军里的伙食。” “……” 瞧吧!果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下子变成了伙夫,傅佑元很沮丧,不过,二狗子在他耳边一个劲儿地说他们这个职位是如何如何的重要,说多了,竟然差点就被洗了脑。傅佑元自我安慰:只要是随军出征了就好,总有机会上战场的! “师傅,既然豆糕说他箭法好,我看着一路有不少大雁南飞,要不今天就让豆糕射几只下来,好让大家尝尝。”二狗子仰起头望着一行行飞过去的大雁,嘴角竟然流出了哈喇子。 “嗯。”师傅应了一声,便朝傅佑元那看了一眼。傅佑元唇角抽搐,在师傅的目光下,他拿起弓箭,拉满弓,箭离手,“嗖——”的一声,果真是射下一只大雁来。又抽出三支箭,连着三次,又射下三只。 因为距离远,每一次都要拉满弓,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傅佑元,射了四箭之后,便是连抬胳膊的力气也没了。 甩了甩酸了的手臂,傅佑元再一次受到了打击。 “豆糕,没事,你已经很不错了!”二狗子拍了拍傅佑元的肩膀,这一拍下去,二狗子却是像受了刺激一般,猛地收回了手,脸红红的,也不再吱声。 傅佑元很疑惑,直到师傅的目光落在二狗子身上,二狗子才扭捏地低下脑袋,声如细蚊,道:“豆糕削肩细腰的……还软绵绵……碰到他,我……我有一种占了大姑娘便宜的感觉……” “……” 声音虽小,可是傅佑元还是一字不差的听了个明明白白。他气得直翻白眼:谁家大姑娘像他这么五大三粗的,那还真是找不着婆家了! 而师傅在听了这番话之后,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傅佑元,师傅并未说什么,只是从包袱里翻出一张人皮面具帮他给戴上。 在这军中,长年累月见不着女子,很多将士们长期得不到宣-泄便会找男子应付,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尚且都不保险,更别说是这样的美少年。</P></DIV> <TR> 第十八章 两相处传言四起 当夜,大军就在荒郊野外暂作休息,只有将领们搭起了帐篷,而旁的,就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展修去军医那拿了些消肿化瘀的伤药便去寻傅佑元,他找到傅佑元时,却是吓了一跳,盯着那张平淡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那同是朴实脸庞的伙夫一眼,心中已是了然。 展修轻着步子走上前,走到傅佑元身旁,弯腰伸手将他拍醒,并示意他跟自己走。 在这样的环境下,傅佑元确实睡不着,他二话不说起身便跟着展修去了帐子里。 展修弄了盆热水,让傅佑元烫烫脚,虽说在外头拿热水泡脚是一种奢侈,可眼下傅佑元确实很需要这一盆热水,他也不推脱,欢欢喜喜地脱下鞋袜就将双脚泡入水中。 展修转过身,不去看他,掏出伤药丢在铺上:“消肿化瘀的。” 傅佑元坐在展修的铺上,抬眼看了看帐篷的顶部,心道:果真是同小卒子不一样啊!他有心想要留宿在此,可想起大伙儿眼睛都看着,不好与展修走太近,于是,上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xxxxxx 大军一连走了整整七日,在即将抵达灵城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见天色已晚,于是,百里将军又下令安营扎寨,暂作歇息。 看着漫天飞雪,展修微微拧眉,这一战,看起来不会太容易。 原本,只需要从灵城邻近的郡县调兵即可,可是皇帝非要将百里将军从皇城调出,看似十分重视这西北边境的战事,实则却是想要给百里一个警示。 自大尧开国以来,百里家就一直替皇帝四处征战,战功累累,百里家在军中的威信也日渐壮大。提及百里家的兵,皆是众口铄金。只怕这皇帝是想要找机会除了他的兵权吧。 不论皇帝对百里有什么不满,展修还是决定势必要想法子助百里赢下这一战,不为别的,只为了他自己的战功。 “展校尉,热姜汤。” 傅佑元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热姜汤走了过来,由于衣衫略微有些单薄,傅佑元就算手里抱着热汤碗,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瑟抖。看了一眼站在帐子外头吹冷风的展修,他暗自嘀咕:头都要结冰了,还要待在外头摆谱! “嗯。”展修上前想要接过傅佑元手里的碗,伸出的手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指,冰凉,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凉。他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收回手,说道:“进帐。” “唔……”能够多抱着热汤碗一会儿,傅佑元自是高兴的。 跟着展修进了他的帐子,这才一进去,傅佑元便将碗搁下,然后一边呵气,一边搓着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忍不住抱怨道:“这种天气能行么?你是没看见,不少人都冻得鼻涕一直流,估计有不少人都染了风寒。” 听傅佑元这般一说,展修却是立刻走到他面前,一言不地就朝他伸出了一只大手,只见这只大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连弯儿都不带拐的伸进了他的衣衫里。 傅佑元觉得脸上一热,心也扑腾一下,差点没跳出来,掩饰了自己的心慌意乱,义正言辞地呵斥他道:“你做什么!” “……” 被傅佑元这般一吼,展修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只见他异常镇定地摸了摸傅佑元的衣衫,才缓缓将手从中抽出。 “我并无意冒犯殿下,只是想看看你这身衣衫够不够暖和。”展修试过,这一身冬衣很薄,不保暖,按理来说,新的冬衣理应很厚实才对,于是,他又问:“你这身衣衫是……” 展修这一句话还没问完,便听傅佑元急道:“自然是刚领的,说来也是,听闻百里将军待部下极好,可是我今日一见,却也不觉得有何好,连件厚实的冬衣都舍不得买……没战死在沙场,倒是冻死在帐中,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我大尧!” 正义感十足的傅佑元,自然是越说越气愤。 “嘘——”展修伸出手指竖在他的唇上,示意他莫要说话。 微凉的唇,贴上温热的手指,傅佑元一愣,心中冒出的头一个想法便是:这人怎么连手指也是热的? 带着剥薄茧的手指慢慢从柔软的唇瓣上挪开,展修垂下眸子将视线从那唇瓣上移开。也所幸,自己面对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声音,平静地说道:“百里将军就是太深得人心了。” 只需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傅佑元从中读出很多东西。 半晌,他才低声问展修:“那这一战该如何打?” 展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帐子里绕了一圈,他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将汤递给傅佑元,傅佑元接过汤,展修这才说道:“这一战,不能输,可是也不能赢得太容易。换个说法,三日可以结束,势必要拖延至五日,甚至更久。” “可是……”傅佑元刚想张口说,那样粮草岂不是会跟不上。 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展修又道:“无妨,就地取材,只要撑过这一个冬季便可。” “……”傅佑元这下可真是傻了眼,原本以为最迟在年关的时候便可回去,现在听展修的口气,似乎他们要在这西北边境上过大年了。他再仔细一想,这张战,可是百里为征夷大将军,而展修只是一个小小校尉,于是,便嘟囔道:“这些只不过是你的打算,说不定百里将军可以战决呢。” 展修并不介意傅佑元的话,他倒是更愿意多教傅佑元一些。 “殿下可知这样一句话‘将在谋而不在勇’。百里将军之所以能够有如今这成就,并非他在战场上有多英勇,当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由于百里将军善用战术。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从皇城到灵城,按照一般的行军度,只需五日便可到达。” 话到此处,展修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他望着傅佑元的双眼,又继续说道:“可是,我们用了七日,还未到灵城。” 展修这般一说,傅佑元却如醍醐灌顶,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如此,那他为何又要应下?朝中善战的武将并不少。” 展修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好机会,百里将军自然是不会拱手相让的。” 傅佑元听得迷迷糊糊,才刚清晰的思绪,这下子又变得凌乱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行…… 再望向展修,这人的身上有太多迷,任是他怎的都猜不透。 “既如此,你又该如何在这一战中脱颖而出?”和这样的人说话,也不必卖什么关子。可是这话才问出口,傅佑元顿然灵光一闪,他明白过来了,“难不成……” 展修点点头:“正是。” “我还没说,你就晓得我的想法?” “嗯。”展修道:“殿下聪颖过人,怎会猜不到。” 虽然明知那是一句客气话,可是傅佑元听了,心里还是有些受用的,不过,他却故意哼一声,别过脸:“我在你这儿待太久了会有人起疑,我走了。” “我送殿下。” “停!”傅佑元将展修喊住,瞪了他一眼,叮嘱道:“你还喊我殿下?要喊我豆糕!你就别出来了,省得让旁人瞧见多事。” “……”展修无奈,只能立定站好:“是,臣遵旨。” 傅佑元这才满意地走出帐子,一出来,便被冷风从头到脚灌了一气,他呵着气,一路小跑至自己那儿。 见傅佑元来了,二狗子一把将他拉过来,避开来讨热姜汤的人,压低了声音,问他:“师傅让你去给展校尉送汤,你怎去了那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没,能有什么事。” 二狗子左后瞧了瞧,又凑近了对他说道:“豆糕,你是不晓得,每一次你去展校尉的帐里,都那么久,有人说……” 傅佑元微微皱眉:“说什么了?” “咳咳……有人说……你们在做那档子事儿……”二狗子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傅佑元眯起眸子,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那展校尉也太不能人事了,竟然还不到盏茶的功夫。” “唔……”一听这话,二狗子的脸热得都能冒烟了。 傅佑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大,可那就这么点地儿,所以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大部分人都只当笑话听听罢了,而有些听不懂人话的,却是将傅佑元这话作了真。于是乎,展校尉不太能人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 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次日,大军往灵城走时,有好事的将领,平日里与展修交情也不错,就看他们一个一个轮着到他面前,说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譬如: “改明儿回去之后,咱们兄弟一起上春风阁喝酒去啊!”那儿的姑娘是整个皇城里最好的,兄弟你一定能够重振雄风! 又或者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叹了一声,颇有些惋惜的意味。 展修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一夜之间,究竟生了何事?怎大伙看他的眼神……有些……同情。</P></DIV> <TR> 第十九章 前路焉知是祸福 大军在距离灵城还有二十里的时候,又停下歇息。 二狗子呵了口气,搓了搓手,低声问他师傅:“师傅,这一路上老停停歇歇,这战究竟还打不打了?” 闻此言,傅佑元立刻竖起耳朵,转过脸来去看师傅,而师傅却抬头望了一眼漫天的飞雪,放空了目光,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良久,方才听他说道:“这一战必定是要打的,而且最迟不过今夜……” 一听有战要打,二狗子似乎格外高兴,他道:“那我们该多弄些吃食,好让大伙吃饱了有力气上阵杀敌!” “嗯。”师傅点头应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战事。 这师傅的态度着实太过诡异,而傅佑元此时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去琢磨师傅的事情,他更担忧师傅所言是不是会成真。来回踱着步子,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师傅究竟是从哪儿推出这样的论断。等那边展修的帐子搭好了之后,提起那没烧开的水,“我去给展校尉送些热水!”丢下这一句话之后,便跑了过去。 “豆糕,水还没烧开呢……”二狗子本想将傅佑元喊住,可瞧着那些往这边瞅过来的视线,在喊了一声豆糕之后,他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师傅抬起眼皮往展修帐子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将一锅水又搁在火上。 傅佑元提着水冲进帐子,却没瞧见帐子里除了展修还有另外两人在,他与其中一人撞了个正着,身子一歪,差点儿没把热水给泼到自己的身上。 “你这小鬼,怎进来也不通报一声?”王大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傅佑元的目光并没落在王大虎身上,他瞧见另外那人时,心下一惊,但想起自己现下是戴着人皮面具,料想他也不会认出自己,于是便将心给搁下,捏着嗓子,恭敬道:“小的是来给展校尉送水的。” “送水?那把水搁下,你且出去吧。”王大虎挥挥手,示意傅佑元离开。 傅佑元也不好和王大虎拧着,只好将水搁在案几上,然后对展修使了个眼色,张张嘴,无声道:“过会儿再来找你。” 展修会意地点了点头,傅佑元这才离开了帐子。 坐在案几旁的另外一年轻男子将他二人的“眉来眼去”瞧在了眼中,那人也不做声,只提起傅佑元送来的水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这展校尉和一个小伙夫的事儿,他自是听人说过的,只不过,他并没把这当做一回事。可是现在,他肯定这二人之间不是有私情,便是有什么阴谋。 “展老弟啊,不是我老王想要数落你,只是,你这事儿做得有些不太地道。”直来直去的王大虎并未想太多,他当展修是自己人,便有什么说什么。“你这大好的年纪,应当将心思都放在正事上来,分散了精力之后,你也就没功夫想些有的没的!” “……”王大虎说的什么,展修不消多想便明白了过来。 王大虎见展修不做声,于是便又继续说道:“方才那小鬼,我瞧着也不像是个好的,这军中想攀关系讨好的人太多,展老弟你前途无量,一定要守得住寂寞才是,莫要叫无谓的人坏了名声!” “王大哥教训的是。”展修应了一声。 “哼……”在旁一直未出声的年轻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只见他站起身,无视了展修,直接对王大虎说道:“都半天了,说了正事,我们便回去吧。” 闻言,王大虎颇为尴尬地抓了抓头,“唔……将军让我们来告诉你,明日启程之时,你为先锋,带五百兵马攻下前方的关隘,若是你失败的话,就由我和小百里替上。” 这第一战百里将军竟然会让自己出兵,对此,展修颇为意外。 不过,从王大虎的话里,展修倒是听得很明白,那百里只不过是想试试自己有多少分量,也根本没指望自己拿下前方的关隘。 “真不晓得父亲是怎么想的,直接让我出战便成了,竟然让你个毫无经验的出战。” 说这话的便是那年轻人,他叫做百里正浩,百里大将军的儿子,此人英勇善战,称得上是少年英雄,只是为人有些傲慢。不过,因为上一世百里正浩投靠齐王的原故,展修对此人却是有些厌恶。说什么“文有展修,武有百里正浩”展修不屑同这人齐名,况且这一世,展修文武全包,傅佑元只要有他一个就成了。 可是,心中虽是如此想的,但思及百里家的势力,纵使再厌恶,展修也不能开罪于他。 展修甚至在思量:或许,从现在开始与这百里正浩交好,是不是对往后有些好处? 外人都道展修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待人处事也都随性而行。然而,实则并非如此。他懂得审时度势,也不会以个人好恶来论人、论事。 “咳咳……小百里啊,走,同你王大哥吃酒去!”王大虎不愿看见这两年轻人起争执,于是拉着百里正浩便要走。一边还对展修歉意地笑笑,示意他莫要见怪。 又轻哼了一声,百里正浩同王大虎出了帐子。 他俩前脚才刚走,傅佑元后脚就过来了,厚重的帘子被掀开一条缝隙,他探出半个脑袋,确定帐子里就只剩下展修一人时,这才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幸好没被百里正浩那家伙给认出来!”傅佑元长吁了一声。 展修倒了盏热茶递给他,看了一眼他的那张脸,淡淡道:“这人皮面具做工虽算不上精细,倒是还能鱼目混珠。那个人,不简单。” 知晓展修说的是何人,傅佑元喝了一口热茶,说道:“他还真是一点都不简单,我找你,有大事。虽然不确定是真是假,但还是让你知道,有个准备比较好。” “何事?”见傅佑元说得认真,展修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那人说,最迟今夜战事便会开始。”说罢,傅佑元便看着展修,一心想要看他的反应。 闻言,展修沉吟片刻,道:“明日,我为先锋去攻打白石关。” 傅佑元皱眉,嘀咕道:“可他说的是今夜……果若他预料得准确的话,那么应该就是被敌方偷袭了。”话到此处,他忍不住又道:“我军休整的地方,地势开阔,无遮无掩,若真是攻其不备,伤亡定是不小。” 展修赞同地点点头,会应道:“不过,也所幸这里地势开阔,对方也不敢贸然大动干戈,毕竟,他们也毫无遮掩。” 闻言,傅佑元轻啧了一声:“果真万事都有利弊,不全尽善尽美。” “这是自然。”想起夜间可能会出现的偷袭,展修对傅佑元说道:“你就莫要走了,夜里留在这帐子里睡吧。” “不成!”傅佑元果断回绝他道:“我要在外头守着,倒想瞧瞧他们是如何偷袭的。没准我还能捉个活口回来问话!” 展修自知打消不了傅佑元的决定,他能做的就是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暂且先待在我这,我去找那人谈谈。”展修走了两步,又转身看了傅佑元一眼,说道:“无人的时候,你可将面具摘下,时间久了,只怕会生异样。” 傅佑元觉得有理,可是这种东西他不曾见过,也不曾摸过,“可我不会……” “无妨。” 展修走到他身旁,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手指轻慢地在他脸上滑动,最后落至颌下,轻轻捻动,在一揭,顺利将那面具给弄了下来。随后,他将傅佑元的脸仔细瞧了一遍,见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傅佑元接过展修手里的面具,拿着便仔细端详了起来。 见他有了“事”做,展修便去找了那师傅。 展修的到来,并未引起二狗子和师傅的注意,二狗子反而挠着脑袋憨笑问:“展校尉想吃啥?” “我想同你师傅说些事。”展修一直在打量那个一声不吭弄饭食的男人,看他用刀的手法,料定此人并不是个厨子。 “二狗子看好火。”交待了一声,师傅擦了擦手便随展修走到一旁。 不等展修开口询问,师傅便道:“想必豆糕都告诉展校尉知晓了吧。” “确实如此。” “展校尉不必怀疑于我,我乃大尧的子民,藏匿于军中为厨子也只不过是想平淡过完此生。” “先生多虑了,展某并无此意。”想过平淡的日子,却要来军中为厨子,只怕因由有两个,其一,此人过惯了军中的日子。其二,躲人,或是想要接近某人。 见展修态度如此,师傅又道:“白石关不能攻,损兵折将,绕道,虽费些时日,可稳当。” 展修也晓得白石关是何种情况,那种关隘,只要外边已进去,只要将两端出口堵上,就好似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只是,将令不得不听,这一关,他是必定要打的。</P></DIV> <TR> 第二十章 雪夜遭袭巧设计 见展修沉默不语,师傅并不是神人,他猜不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以为展修在为战事所愁,于是在心里再三斟酌之后,只听他对展修说道:“素闻展校尉博学多才,不知展校尉兵书又通读过多少,可曾听闻‘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百战百胜,并非是最好的。然,不战而使敌人屈服的,却是最高明之举。” 师傅的这一番话,却是歪打正着让展修豁然开朗。 眼下对于展修来说,敌方并不是那守在白石关的外族人,而是百里将军以及他身后的朝廷。虽然百里将军与他无怨无仇,可是同为朝臣,百里可以为求自保竟是将他推上了风尖浪口。 此刻,他要做的,便是变被动为主动,扭转形势。 师傅见展修俨然已经明了,也赞许地点了点头。 展修双手抱拳向他行礼道:“敢问先生该如何称呼?” 师傅眼角的余光朝傅佑元、二狗子那边瞄了一眼,这才回答道:“叫我月饼吧。” “……”想起傅佑元自称的豆糕,展修心道:难道这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雪从昨日起就未曾停歇,此时地面上的积雪也没过了脚面。展修思付着,这样的天气,哪怕是在深夜,映衬着白雪,也会无所遁形,对方想要偷袭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看懂了展修心中所想之事的月饼师傅却是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 他说道:“我们在此安营扎寨,势必要升起篝火。然而,积雪受热消融,到了夜间,熄了篝火,温度骤降,融雪变结成了冰。地面路滑,我方怕是不习惯,而达硖人早已习惯在冰天雪地作战。所以,倘若是在此刻他们潜入大营,就算我们反应过来,可是路滑难行,对方可就趁了先机。” 有时,气候确实能够决定一场战事的成败。 听了月饼师傅的这一番话,展修也终于明白这人果真不是凭空推测出来的。究竟这月饼师傅是何身份?可以肯定的一点,这月饼师傅定是一位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大将。 展修在心中将大尧的大将都细数了一遍,竟现了一个秘密,十三年前,与百里将军齐名的岳大将军忽然销声匿迹,传言他得了急症不治而亡…… 莫非此人就是岳大将军,岳斌? 不过,相比之下,展修方才明白那一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如今,他自己虽说通读兵书,但是上沙场征战却是头一次,懂得多,却未必可以想得全面、做得最好。 微微垂下眼眸,展修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历练。 “多谢先生提点于我。” “展校尉信我便好。”月饼师傅说着,便见他从衣衫中掏出一纸卷,但见他将那纸卷交给展修,又道:“希望此物对展校尉会有所帮助。” 展修接过纸卷,收好,却道:“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再为我解一惑?” 月饼师傅点点头,示意展修明说,展修便问他道:“先生为何将此事告于我知晓,而并未选择告诉百里将军?” 闻言,月饼师傅看了展修一眼,只说了一句:“展相爷有恩于我。”大恩无以为报,只好尽一切所能,助展修建战功。 在展修两辈子的记忆中都不曾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不过这月饼师傅也不像是信口开河。 随后,怕人起疑,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地方。 展修回到帐中,却现傅佑元半歪着身子倚着案几睡了过去。他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放在铺上,并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起身将张纸卷展开铺在案几之上,纸上画着的,正是白石关以及附近一带的地形图。 仔仔细细将这地形图研究了几遍,对于如何攻破白石关,在心里演练了好几种战术之后,展修终于有了些眉目。 而思及夜间将会到来的偷袭,他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将地形图牢记于心,点燃了一盏灯,展修将那纸卷起,搁在灯火上烧了。 帐子里除了灯芯燃烧偶尔有噼啪的声音出之外,竟也没了别的声音。 纸卷点燃,忽生异味,傅佑元当即便醒了过来。躺在铺上,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展修烧着纸卷。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等纸卷都燃尽了之后,他这才从铺上坐起身来。 展修在傅佑元起身的同时转过身来望向他,说道:“殿下可否帮我一个忙?” 闻言,傅佑元立刻来了精神,看了灯盏旁的灰烬一眼,他笑眯眯地说道:“你且先说来看看,听过之后,我再做决定。” 展修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傅佑元,倾身在他耳畔低语了两句。 傅佑元的脸色变幻莫测,虽然有些为难,可是他思来想去之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xxxxxx 暮□临,重新戴上面具的傅佑元背着自己的那把弓,不安地藏在距离哨岗很近的草垛里。 按照展修的要求,他此刻嘴里正咬着一小段木棒,鞋子也用布包裹上,而从到脚更是用茅草覆盖住。他也问过展修为何要做这样的打扮,展修只告诉他,这样可以防止出声,一般偷袭者都会在口中衔着一枚枣核或是小木棒。而盖着茅草,则是为了同周围融为一体。 此时的气温虽然很低,但是处于精神高度戒备状态的傅佑元却连手心都冒出了汗。 直到入了夜,大部分人都睡了的时候,忽然,离傅佑元最近的那个哨岗出事了。 站哨的小兵毫无征兆的倒下,傅佑元离得近,看得很真切,那人是被乱箭射死的! “来了!”傅佑元只在心里喊了一句,此刻他也是切身体会到嘴里咬着木棒的好处,若不然,刚才一激动,他只怕早就喊出声来了。 当四个方位的哨岗都被对方弓箭手射杀了之后,很快便瞧见一小群身手矫健的人,如鬼魅一般闪进兵营,然后四处分散开来,各自行事。 没有人注意到傅佑元的存在,他按照展修之前所要求的,来到哨岗快拾了一些箭支,然后一把火将他所在的哨岗以及自己藏身的草垛都给点燃,箭头沾着火,傅佑元朝兵营里无关紧要的地方放了几支火箭。 莫名其妙的火箭,打乱了偷袭者的顺序。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由潜入兵营的人先探出粮草的所在,放暗号。得了暗号之后,弓箭手才会放火箭烧了粮草。 而眼下他们才刚刚潜入兵营,只确认了将帅的位置,还没下手,怎么就有人开始放火箭了? 打草惊蛇,偷袭自然是不能够再继续的,可是这些潜入的人显然是死士,他们本着杀一个是一个的信念,在兵营中肆意虐杀起来。 傅佑元拿着最后一支火箭对准了展修所在的帐子,在心里默数了三下,这才将火箭给射了出去…… 完成了这最后一步,傅佑元扯下裹着鞋子的布以及身上的茅草丢进身旁的火堆,吐出嘴里的木棒,趁着兵营一片混乱的时候,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傅佑元跑得满脸通红,月饼师傅见了他,也没多问什么,只看了一眼,便指了指身旁的空位,说道:“睡吧。” “唔……嗯。”傅佑元应了一声,和衣躺下。而在另外一边,二狗子却睡得雷打不动。 傅佑元翻了个身,背对着月饼师傅,他也在想,此刻,只怕整个兵营之中,大概就要数这二人最淡定自若了吧。 外边乱成了一锅粥,傅佑元翻来覆去怎的都睡不着,心中一直在想展修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就答应了帮展修做这些事呢?如果,还是在以前,傅佑元可以肯定的是,若是生相同的事情,他一定会选择告诉百里将军。 意识到自己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将他自己和展修划到了同一阵营,傅佑元忍不住有些烦躁。 “豆糕,若是实在不放心,你可去外边瞧瞧,只是莫要离得太近。”月饼师傅忽然说道。 闻言,傅佑元坐起身,望向他,问道:“为何?” “湿了鞋,不好换洗。” “……” 不过,细细想来却是有些道理,自己放的那些火箭足以将大营的冰雪融化。只是……他又是如何知晓的!傅佑元惊诧地望向月饼师傅。 对上傅佑元的双眸,月饼师傅一时间有些晃神,这双眸子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如今只会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想问什么,你便问我便是。”他没有将视线从傅佑元身上挪开,而是忽然起身走到傅佑元跟前,抬手便揭去了他的面具。 傅佑元也被他的举动给吓住了,半晌,却见他有些颠狂地抓住傅佑元的双肩,问道:“你同安和是什么关系?”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他越看傅佑元越觉得像那个人。 傅佑元皱眉,心道他定是认错了人。 “师傅,你在做什么?”被吵醒的二狗子,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们二人。</P></DIV> <TR> 第二十一章 天意弄人事难料 二狗子的呼喊声让近乎颠狂的月饼师傅找回了些许清明。 昏暗的油灯下月饼师傅再次看清了少年的这一张脸,明明顶破了天才只有五分的相似,这世间上相似的人多了,怎么都会有关系呢!可是鬼迷心窍的他却还是希望这个少年与那个人有关系,至少让他晓得,这些年来,他的坚持并没有白费…… 那个人啊,他有着至美的容貌,有着刚烈的性子,也有男儿的血性,还有初见他时,他骑在战马上手持长枪冷眼望着自己的模样……月饼师傅至今都忘不了。 别人都说他战死沙场了,可是月饼师傅一点儿都不相信。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说,月饼师傅一直相信他还活着,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月饼师傅一直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说他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就算是死了,他也要从修罗场爬回来。 或许,隐姓埋名藏身于军中,只是为了能够有一天可以在战场上遇到他,哪怕只是他的一缕清魂。 “失礼了……” 月饼师傅松开捉住傅佑元双肩的手,眼中略带歉意。 然而,傅佑元却没有因为月饼师傅这一句“失礼”而就此不了了之。 自从傅佑元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他虽然不在意自己的皇子身份是假的,但是他在意自己的父亲。母妃虽然说过不少关于父亲的事情,但是至今他连一个名字都不晓得。 傅佑元不傻,当月饼师傅抓着他提及另一人的名字时,那一瞬间,他的心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 “安和,我并不认得。”深吸了一口气,傅佑元定了定心神,望着月饼师傅的双眼,缓缓问他道:“陈元,不知师傅认得吗?” “陈元……”月饼师傅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口中反反复复叨念了几遍之后,猛地瞪大了眼睛,竟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傅佑元:“你是……这……”似乎傅佑元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刺激。 这样的反应,不消多说,答案已经明了。 傅佑元神色复杂地对他笑了笑:“师傅果真是认得的啊……”那么爹爹是叫做安和? “不认识……我不认识……” 月饼师傅像是见了鬼一般,不由得往后退开两步,止不住地摇头否认。 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多心,傅佑元总觉得月饼师傅在听到他母妃名字的时候,这样的反应有些过了。他将月饼师傅的神情反复仔细琢磨了数遍,这才确认了对方似乎是在惧怕?亦或是心虚、不安?可是何为会是这样的情绪呢?莫不是对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傅佑元猜得并不假,月饼师傅确实有愧。 当年,远在东越的陈元之所以会被皇帝相中,始作俑者却是他。 那时正是他这一生最辉煌的时刻,似乎一切都很完美,可是却又偏偏让他遇上了安和。他知道安和有一个相好的姑娘,也知道他们说好了,等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就成亲。 若是现在的自己,他一定会祝福他们,可是那个时候,他太过自负…… 终究造成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后果。 后来,成了元贵妃的陈元在入宫八个月之后诞下皇子之时,他也曾怀疑过,不过后来听闻皇帝对那十三皇子宠爱有加,他便打消了顾虑。 现如今,陈元与安和的孩子就站在他的面前,那种死一般的绝望与后悔如大浪般将他卷入深水之中,窒息、毁灭。 双手抱头,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月饼师傅冲出了帐子。 “师傅!”二狗子喊了一声,他看了傅佑元一眼,虽然不太明白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待帐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之后,傅佑元还是维持着先前站立的姿势直到灯盏里的灯油耗尽。 外边的混乱依然在继续,而此刻,傅佑元却已然没有了任何心思。 “出什么事了?” 无意中瞥见跑出去的月饼师傅,以及随后追过去的二狗子,展修并不晓得这期间曾生过何事。他担心傅佑元出了意外,便立刻丢下手边的事情过来瞧瞧。可是当他掀开帘子走进来,却现傅佑元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儿。 听到了展修的声音,傅佑元慢慢地转身,望着他,笑着说了一句:“展修,我爹爹原来叫安和。” 闻言,那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泛上心头,展修快步上前,抬起胳膊便傅佑元揽入怀中。 安和此人,展修并不曾听说过,不过此人和岳斌有什么关系?而岳斌与自家爹爹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黑暗中,展修双眉紧锁,若不是不太方便,他还真想飞鸽传书给他那丞相老爹问个究竟。 “你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了?” 傅佑元从展修的怀中挣脱开来,并非他厌恶这中亲密的举动,只是有些不太习惯而已,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软弱。 “嗯。”展修点了点头,但仔细想想,他觉得有些不妥,便补充了一句,道:“只是在怀疑他的身份,还未曾确定。” “哦……”傅佑元低下头。 望了一眼忽然空出来的怀抱,展修有些不舍。“早些歇息,明日起要开始忙了。” 想起先前的事情,傅佑元问道:“对了,今夜的事情如何了?可是已经将那些达硖人击退?” “不必担忧,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展修伸手抚上自己的左臂,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达硖人的偷袭未成,而自己却利用了这一次的偷袭制造了一个好机会。虽是弄了一点皮外伤,可若要是进展顺利的话,也是值得的。 注意到展修按住左臂的动作,傅佑元问他道:“你受伤了?” “不是。” 之前帐内昏暗,又无灯火,傅佑元也没注意到,现在他凑近了一瞅,却见展修的左臂上缠着一圈绷带。他皱起眉头:“受伤了啊,明天岂不是当不成先锋了……” 傅佑元在替展修可惜,难得有一次表现的机会。 听出了傅佑元话语中的惋惜,展修很想告诉他,其实这只是自己的苦肉计,而且那个攻打白石关的先锋,不能做! “你的营帐不是被烧了么,你就在我这休息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也不等展修给与回应,傅佑元便将他按倒在自己的铺上,见展修躺下了之后,他这才在一旁侧卧下。闭上双眼,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天亮了,二狗子和月饼师傅都没有回来,展修一夜无眠,耳边传来轻轻的鼾声,他侧目望去,只见傅佑元睡得正酣。熟睡间,他的嘴还时不时地动两下,似乎在梦里尝到了什么美味。 想起往后那个坐镇大尧江山的帝王,展修倒是宁愿傅佑元一辈子都可以这般随心所欲。 伸出手,抚开散落在他脸颊上的丝,指端流连了许久方才念念不舍地离去。 展修站起身,在帐子里绕了一圈,从地上捡起那张面具,擦拭干净之后替傅佑元戴好,这才离开了帐子去往百里大将军的营帐议事。 “展老弟啊,你负伤了?” 王大虎一见展修,目光便直直地落在他那缠着绷带的左臂上。 闻言,营帐内的所有人皆将目光都投向展修,展修泰然自若地应了一声,道:“一时掉以轻心,不过,无妨。” “哼!”百里正浩不屑地哼一声道:“是你技不如人罢了,哪里来的那许多借口!” “……” “咳咳……” 虽然百里正浩为人傲慢,可与他共事多年的人也还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人如此针锋相对。 百里正浩并不以为意,他就是看展修不顺眼,在他看来,读书人就该干读书人的事情,跑到军中来做什么?帮士兵们代写家书么? “父亲,这白石关还是让我去攻打吧!” 私底下,百里正浩已经同他爹商议了数次,可是次次都被驳回,现下展修负了伤,这倒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百里大将军浓眉深锁,这白石关,就是他自己也不敢轻易去碰。要是经验不足,此去必定是九死一生,原本是想给展修那愣头青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这样自己也算对老展有个交代了,而且还可以解轻皇帝对老展的猜忌。 真是的!这老展连儿子都教不好,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自家这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百里大将军思前想后,最后觉得要不然还是让百里正浩去,正好可以消磨一下他的锐气! “过了正午,你带五百精兵去试试吧,若是不行就不要勉强应战。” “得令!”百里正浩舒了一口气。 “你先去准备吧。”百里大将军支走了百里正浩,然后对王大虎说道:“大虎,你也去准备一番。” “得令。”</P></DIV> <TR> 第二十二章 白石关遇险转念 还不到正午之时,雪止,天晴。 百里正浩果真带了一百骑兵、四百步兵,共计五百人一路奔向白石关。 这五百人,包括百里正浩自己,都只自备了一日分量的水囊和干粮。百里正浩用兵,都在一个“快”字,他习惯于蓄势待、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由于积雪的原因,此刻他们所处的开阔之地,除却天空之外,其余各处皆是一片白茫茫。对着这样的景致时间久了,眼睛却是有些吃不消。百里正浩晓得,长时间对着这样的景致会得眼疾。 于是,便见百里正浩掏出事前准备好的黑纱布蒙于双眼之上。 织线稀疏的黑纱布,既可以缓解白色对眼睛的冲击,而且还不算太影响视线。 众士卒见百里正浩用黑纱蒙了双眼,他们也纷纷拿起先前领到的黑纱蒙住眼睛。待众人都准备好了之后,百里正浩一声令下:“出!” 五百人马行了一路,开阔的地势逐渐变得狭窄起来,不多时,正前方便是延绵数十里的山脉。可惜因为季节的关系,入目依旧是一片白茫茫。 前方便是白石关,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早已有一列兵马在关隘前等候着。 只听对方先用达硖语喊了一句话,随后又用流利的大尧国语言又喊了一遍道:“来者何人?” 百里正浩回答道:“百里正浩。” 闻言,只见对方交头接耳,而百里正浩则是挥手示意,士卒们开始准备,只见唰的一下,一拍弓箭手在队伍前面蹲立列成了一排,而紧跟着便是拿着盾牌的步兵将盾牌举起,上下遮掩,形成一堵“墙”。 “放!” 百里正浩一声令下,数箭齐,将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对方的队伍顷刻间便乱作了一团,不仅没有任何还击的意思,而且还开始往白石关内撤退。 见状,百里正浩唇角微微上扬,不屑地哼了一声,抬手下令:“停。” 话音未落,弓箭手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听百里正浩说道:“穷寇莫追,且静观其变。” 待等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百里正浩这才往白石关那边走近了一段距离,面对着狭窄的隘口,他先命弓箭手往里射一排火箭,又等待了片刻,见无异状之后,这才举兵攻向白石关…… 百里正浩一入关隘,便惊觉落入了陷阱。 只见四周围的高坡上一个个弓箭手拉满了弓对准他们,此刻真是进不得,退不得,插翅也难飞的地步。 百里正浩镇定地坐定在马上,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将四下里都观察了一番,除非他们会遁地,若不然今日这些跟随自己而来的士卒们便会葬身于此。他自己虽然可以凭着高的武艺,勉强脱逃,可难保对方的队伍里没有高手。 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们放箭。 百里正浩疑惑地朝高坡望去,只见那看似将领的几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内讧? 正当百里正浩想伺机反攻之时,却是听那其中一达硖将领大声喊道:“我们达硖对勇士是万分敬佩的,所以百里将军请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说罢,但见他又下令道:“生擒百里正浩!大王有重赏!” 闻言,达硖的士卒们异常兴-奋,弓箭手们自然是将箭头都对准了除百里正浩之外的所有大尧士卒…… 刹那间,白石关内尸横遍野。 百里正浩奋勇杀敌,也将达硖士卒杀掉不少。 见到自己这一边并未占道多少便宜,达硖的将领不觉开始着急起来,这一次来守白石关的,可都是达硖一等一的勇士啊! 望着那持剑奋勇抗敌的百里正浩,达硖的将领愣是恨得咬碎了一口牙,若是不是大王有令在先,他们还真想将那百里正浩杀了,取下他的级去祭奠达硖死去的那些勇士们。 “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从白石关的另一个入口传来,杀红了眼的百里正浩循声望去,却见一个戴着金色面具,身着金色战甲的男人手执大刀朝他这边驰骋而来。 遇到强敌,百里正浩手起刀落,更是越勇猛起来。 “吭——吭吭——哐——” 剑对上刀,百里正浩与那个穿着金色战甲的男人同时从马上腾空而起,两人对上之后,便是一番恶战。 两人打了三五个来回之后,百里正浩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那人却是越战越勇,百里正浩变攻为守,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对方所伤。一个躲闪不及时,百里正浩腹部被对方的大刀划伤,鲜血滴落在白雪之上…… 见了血,那人似乎越颠狂起来,出的每一招更是置人于死地。 百里正浩不由得暗叹: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哒哒……哒哒哒……” 比那金色战甲的战马更震撼的马蹄声响起,在这个山谷中回荡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马,居然如此强壮有力? 众人此刻都忘记了眼前的事情,他们纷纷朝关口望去,只见一匹黑色的战马飞奔而来,战马上穿着普通的男人手持银枪,银枪划过石壁,火光四射。 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后,百里正浩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是他! 来人不是展修却又是何人? 展修持长枪,金色战甲持大刀,刀枪相对,却是比先前的打斗更加激烈。百里正浩的目光一直未从展修身上挪开,那个他一度瞧不起的读书人,竟然会有这般好的武艺!再反观金色战甲,他此刻与展修的对战,则是比之前与百里正浩对战更加凶猛。 百里正浩是要生擒的,所以他并没有出十分的力道。 而现在,对着这个无名之辈,没有了限制,他自然是使出了全力。对于他而言,与展修这个无名之辈的这一战打得很过瘾! 挡下金色战甲的进攻,展修对百里正浩说道:“你负伤了,先回去,这边有我。” 闻言,百里正浩心头自是百般滋味,他从袍子上扯下一块布,将自己腹部的伤口缠上,拿着剑,上了战马,道:“笑话!我百里正浩其实贪生怕死之辈!” “……”展修懒得理会这个死要面子的百里正浩,反正不多时,王大虎的援军就会赶来,自己只要在撑上一会儿便无碍。 “小子,你这是瞧不起我?” 这展修与自己对战,竟然还会分神,操着一口生硬的大尧官话的金色战甲瞬间有些暴怒,对着展修便是狠狠一击。 展修侧身避过那一刀的同时还给了对方一击,他沉默不语,在行动告诉对方,就算如此,他依然游刃有余。 “你叫什么?” “展修。” “呵呵,记住你了!也请你记住我,我叫库夜。” 库夜?展修上辈子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许,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所以他也就未放在心上。 站在高坡上的达硖将领见库夜和敌方居然谈笑起来,原本就对库夜有些排斥的他们,不约而同地相互望了一眼,没有说一个字,他们彼此点了点头,只见一个眼色,一直躲在暗处未曾路过面的“隐形”弓箭手会意举起弓箭,拉满弓,将箭头瞄准了展修和库夜那边。 箭脱弦而出,划破长风朝着展修的后背飞射而来。 察觉到身后的风动,展修皱眉,正要躲开,却只听“啪——嗒——”一声,那支箭被击落在地,不远处,另外一支箭刺入地面,箭尾的羽翅还在颤动。 “我呸!那群狗-娘-养-的!”库夜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就是看不惯这种背后跩暗脚的行径。 而展修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迎面跑来的傅佑元所带走了,傅佑元手持弓箭骑在马上,在躲避敌方攻击的同时,还用箭射杀高坡上的那些弓箭手。满脸的认真,虽然戴着那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具,可是展修还是觉得很吸引人。 这样精准的箭法,想必他练习了很久,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 “你怎么跟着过来了?” 在傅佑元经过他身旁时,展修伸手将他从马上拉到自己的马上,并坐在自己前头。 “唔……” 忽然被换了一个位置,傅佑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耳边的风声停止,他这才回过神来:“王大虎见我背着弓箭,以为我是你军中的弓箭手,于是就抓着我过来了,说起来,他那人脑子有些不太好使,明明见过这张脸,却还是记不住。” 展修道:“这张脸……确实让人记不住……” “……” 百里正浩见这两人此刻还有心情“打情骂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策马冲入王大虎的军中,跟着他们一起杀敌。</P></DIV> <TR> 第二十三章 十三遇险被掳走 很久之前就知道展修的马是名品,今日终于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傅佑元忍不住伸手抚上战马黑亮的脑袋,果真不愧是十二看中的马驹啊! “你怎么不给它披上铠甲?” 傅佑元心道:如此良驹若是披上精致的铠甲,那该是多威武! 展修答道:“重甲只有将军才有资格佩戴,我只是个校尉。” 两人共骑在马背之上,你一言我一语,而马儿似乎很高兴,只见它不停地嘶叫上两声,蹄子还时不时地轻轻踏着雪地。若不是周围一片杀气腾腾,这或许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库夜看着他二人若无旁人地从自己眼皮底下走过,顿时傻了眼。他还从未见过有谁会在战场拼死拼活的地方这般悠哉,虽说方才与展修打得很过瘾,可是想起自己这一趟过来却是有要务在身,于是,他又一次将目光落在了正酣战的百里正浩身上。 微微皱起眉头,库夜提着大刀,策马便朝百里正浩那边奔走过去。 展修往库夜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知晓他想要做什么,不过想着王大虎他们都在,而且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于是也没多去在意。反倒是傅佑元在一旁提醒他道:“我不同你闲扯了,打战呢,你也别在一边磨磨叽叽了,快些多杀敌,好立战功。” 傅佑元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舍地摸着马儿的脑袋。 “嗯。”展修应了一声,神色虽然不曾见他有什么变化,可是心中有些唏嘘,眼下正是生死关头,他却顾自沉溺于这小小的亲近之中,着实不太应该。 随即,傅佑元翻身下了马,拿着弓箭便闪到了一旁,展修扭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了他的安全之后,这才“驾——”的一声,策马杀入阵中。 见展修走了,傅佑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垂下拿箭的手,摸了摸衣袖中扣在腕上的红豆,母妃临终前的话语在耳旁盘旋:莫要将感情当做交易。他明明晓得展修待他是何种的心思,可是,他却为一己私心利用了展修。 “母妃,我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应该没多大关系吧……”傅佑元早已在心中做下决定,待他去了东越之后就会和展修断了往来,不过,展修为他所做过的这一切,他都记在心上,他日也一定会报答于他。 想明白了之后,仿佛减轻了罪孽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重整好了心情,傅佑元再一次将心力都投入战事之中。 专心射杀达硖人的弓箭手,傅佑元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正有人拿着一只吹箭对准了他。 淬了毒的吹箭,达硖人最传统的捕猎工具。 轻轻地一吹,带着羽毛的针便从细细的竹管中射-出,带着毒液的针头刺入了傅佑元的后颈。 傅佑元只觉得脖子后头一阵刺痛,想要伸手去摸,却在抬手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紧随着胸闷喘不上气、双耳也渐渐失聪,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很快,只见一个穿着布甲的人飞快地将倒在地上的傅佑元扛起,随后又很快消失在混乱的战场之中。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他的死活根本就没人去关注。 而且战场上本来就混乱,也没人会留意这么一个小卒子。 纵使是展修,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等他解决掉身边的麻烦之后,在回去寻找傅佑元的身影,却觉早已没有了踪影。 展修急了,策马朝着他们之前分开的地方疾驰而去,除了满地的尸之外,别无其他。 骑在马上,展修用长枪翻着底下一个一个的尸体,每当翻到穿着大尧兵服,且又同傅佑元身形相差无几的尸身时,他握着长枪的手竟然止不住在颤抖。所幸,在经历了一次次心惊胆战之后,展修并没有找到傅佑元,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很快,达硖人便被击败,看着落荒而逃的达硖人,大尧的将士并没有去趁胜追击。 在派人给大营传去战胜的消息之后,王大虎以及百里正浩皆是兴高采烈地带着部下继续前行,而展修却独自一人望着乌鸦盘旋的关隘上空。 “展老弟,你怎的还站在那儿?” 王大虎高喊了一声,离得有些远,他并未现展修的脸色难看得很。 反倒是百里正浩见展修孤身一人,左右都瞧不见那个背着弓箭的小伙夫,他便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见他对王大虎使了个眼色,说道:“他这会儿估计正伤心呢,王大哥,你就莫要管他,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也好。” “唔……”王大虎有些不太明白,他疑惑道:“这都胜了,他怎还伤心?” 百里正浩撇撇嘴,没有搭话,和王大虎这样的糙汉子,确实没必要多说。不过想起那个相貌平凡的小伙夫,百里正浩觉得他死了也挺好,毕竟那样的人配不上展修,况且,展修应该有更好的前程,怎能被那种人所拖累。 想到此,百里正浩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展修没有跟着大军继续前行,而是在白石关内又仔仔细细绕了好几圈,终于,他现了傅佑元的弓箭。那是皇室□的弓箭,工艺自是旁的弓箭所不能比拟的。下马,将弓箭从地上拾起,展修捏拿在手里,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他晓得傅佑元对这弓箭有多喜爱,若不然怎会随身带着。现如今,弓箭在这儿,主人却不见了踪影,只能说明,傅佑元被人给掳走了。 可是展修却有一事想不明白,傅佑元的身份并无旁人知晓,那些达硖人就更不会知道了,可是既然如此,他们掳走一个无名小卒做什么?就算是示威警示,那也理应抓走百里正浩那种身份的人才是。 展修若是晓得达硖人之所以掳走傅佑元,全是因为他先前与他太过亲密所牵连的后果,不知会作何感想。 展修的出现,对于达硖人来说却是始料未及的,他们只听说过百里家的父子兵很厉害,却未曾听说有这么一个人竟然连达硖第一勇士库夜都差点比不过。达硖人素来对勇士都很敬佩,他们想要生擒百里正浩,只是惜才想要劝其归降。可是当时的情形,想要生擒百里正浩成了一件难事,害怕回去之后不好交差,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个颇有分量的小卒子给掳来再说。 傅佑元在昏迷之中被人带去了达硖。 达硖的巫医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出了些端倪,于是只见那巫医伸出枯骨一般的手揭下了傅佑元脸上的面具。 围在巫医旁的众人在看清那张脸之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个嘴上虽没说什么,可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大尧国的勇士爱美色! 巫医撑开傅佑元的眼皮仔细瞧了瞧,又捏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略为阴森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巫医喜出望外,只见他敲着手里的骷髅拐杖对一旁的人说道:“去,快去把王请来!” 不多时,只见一个高鼻深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你寻我来由何事?” “王,我有一个主意。”巫医道。 “说说看。”达硖王似乎有些不耐烦,这巫医平日里就神出鬼没,半点不讨喜。 闻言,巫医上前一步,桀桀笑了两声,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王可曾听说过离魂之术?” 达硖王微微皱眉,巫医继续道:“中了离魂之术的人,虽然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可是只要施法之人下命令,中法之人便会如傀儡一般听令行事。我观此人是个极好的傀儡,让他中了离魂之术,再放他回大尧,王想要什么消息得不到。” 达硖王一听,着实有些心动,只是什么人会那么管用? 看出了达硖王心中的疑惑,巫医给他让开一条道,说道:“王且随我来。” 跟着巫医,达硖王看到了傅佑元,“只是一个小美人而已,真会有你说的那般管用?” 巫医笑道:“王,可还记得大尧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达硖王点点头,那可是个美人啊,自己后宫那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那美人的一根手指头。 “那王瞧他与那妃子有几分相似?” 达硖王仔细盯着傅佑元看了一会儿,明白了巫医的意思:“虽是有六七分的相似,可这是个男娃娃吧!” “呵呵……”巫医诡异地笑道:“大尧人民风开放,喜欢男子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听闻,那妃子才过世,想必那大尧皇帝定是悲伤,若是此时有这么一个样貌相似的人出现在他眼前……呵呵……”后面这几声笑容却是有些猥琐。 达硖王思疑:“能成?” “能成!”巫医肯定道:“那妃子原本生有一子,听闻那皇子长得同他的母妃一般,先前还备受宠爱,可是妃子一过世,皇帝便急着把那皇子送走了,这是为何?这自然是那皇帝害怕自己错把儿子当成娘!”</P></DIV> <TR> 第二十四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达硖王仔细琢磨了一番巫医的话,虽说感觉有些荒唐,可是,反正是捡着的人,试上一试也无伤大雅。若是真成了,倒也不错,省去了不少心神。 思量了一会儿,于是便听他说道:“这事儿你自己决定吧,只要别露陷。” “王且将心放下,一定会神不住鬼不觉!”巫医笑眯眯地送走了达硖王之后,便收敛了笑意,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傅佑元,那一张脸更是变得阴森可怖。 翻箱倒柜找到一卷有些年头的羊皮纸,拍落上面堆积的尘埃,展开之后又吹了吹,待将里面书写的内容都仔细看过一遍记下之后,巫医走到傅佑元身旁,抽出随身携带的匕,抓起傅佑元的手,刀尖划过他的手指,数着数,快用酒盏接住滴落的第三颗血以及第七颗。 拿着收集来的鲜血,巫医忙活了一阵,过了许久,这才瞧他端着一碗不知名的液体给傅佑元喂下去。 喂完之后,巫医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傅佑元猛地睁开眼,双目无神,目光涣散。 巫医大喜,遂掏出一串银铃在傅佑元眼前缓慢而有节奏的晃动起来,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叫什么?” “傅佑元。”傅佑元只觉脑中一片茫然。 一听这名字,巫医大惊:这不是那十三皇子的名讳么!就说这世上怎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想不成,竟然是皇子! 之前的设计只怕是不能用了,巫医有些气急败坏。不过这十三皇子在自己手中,自己再问问,没准能套出更有用的消息来。 巫医凑近了问他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傅佑元没有立刻给与回应,他微微低垂下头,似乎是在思考,巫医有些着急了,正想再翻翻羊皮卷上有没有更强一些的方式,便听傅佑元开口道:“跟着展修。” “展修是哪个?”巫医脱口而出。 “展丞相家的三公子……”停顿了一会儿,傅佑元又补上了一句:“一个很了不得的怪胎。” “……”巫医眼珠子一转,心道自己这是转大运了么,竟然挖出如此重要的消息:大尧十三皇子与丞相之子的私情! 可不是么,若不是如此,堂堂十三皇子怎会屈尊降贵戴着面具化作小卒子藏身于百里将军的大军之中。 这消息要是散播出去,定是让大尧皇帝失了颜面!再往深处一想,大尧皇帝忙着处理家务事,哪里还会顾得上旁的事情,而且,如此一来,大尧皇帝和丞相之间的矛盾会更深,这不给自己找了好机会? 想到此,巫医高兴得抓紧了手里的银铃,不过,传言总归是传言,别人未必会信。 若要不然,再加一把火,将这传言烧得更热一些…… 巫医又将目光落在了傅佑元身上,他暗自心道:既然这十三皇子已经中了离魂之术,那么只要我下令让他做什么,他便会听令于我,我何不借机…… 清了清嗓子,巫医郑重其事的对傅佑元下令道:“告诉你所认识的所有人,你对展修的爱慕,告诉他们,你想要同展修双宿双飞,共偕白头。若是展修不从,你定要想尽一切法子生米煮成熟饭。” 这一段话,巫医在傅佑元耳边反反复复说了数遍,直到傅佑元无意识地跟着他一起复述了两遍,巫医这才满意的作罢。 按照羊皮卷上所记录的方式,巫医将那串银铃系在傅佑元的左脚脚腕上,然后大喝一声,傅佑元一个趔趄,目光渐渐恢复清明。 傅佑元一睁开眼,便看见巫医那张如枯骨一般的面孔,瞬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他现眼前这个人衣着打扮都不像是大尧国的,不消多想,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想要如何处置我?”当前的情况,在傅佑元看来,他只能自救而不是眼巴巴地等待被救。既如此,他就必须要了解对方的目的。 “呵呵,大尧国的十三殿下说的哪里话,你是我们达硖的贵宾啊!” 巫医的笑脸在傅佑元看来却是诡异得很。 对于自己身份的败露,傅佑元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这么一来,自己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想要脱逃更是难上加难。 定了定心神,傅佑元淡淡道:“我只是一个被流放的皇子而已,哪里称得上是贵宾。” “十三殿下但管放心,这儿并无旁人,也无旁人晓得你的身份。”巫医暗自心道:想要放着皇子回去还真是一件难事,放得光明正大,势必会引起怀疑,可是让他自己逃出去吧,这弱鸡一般的皇子真能顺利的逃出去? 没叫巫医失望,傅佑元在听完巫医这番话之后,便晓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只见傅佑元看准时机,夺下巫医身上的匕,一刀扎在他身上,巫医捂住肚子,望着远去的傅佑元,恨得牙痒痒:这小兔崽子!就让那个叫展修的干死你吧! 傅佑元一路躲闪,可是越跑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一点都不傻,他的那一刀并不致命,可是那巫医却连喊都不喊一声,似乎是有意要放自己离开…… 为什么要放自己离开? 傅佑元想不明白,他总不会天真的以为是怕惹大尧皇帝生气所以才放了自己。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呢? 不过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处,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回去才是。虽说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是展修应该会很担心吧…… “谁在哪里!” 忽然一声大喝,达硖话傅佑元并不懂,他躲在树上一动未动。 猛地,他只觉得自己膝上一疼,身子一个趔趄便从树上跌落下来,“哐当——”后脑勺磕碰在地上,眼前直冒星星。傅佑元却想,自己不会跌傻了吧。 一片金灿灿的东西瞬间就移到他跟前。 阳光下,如金子一般闪着光芒,傅佑元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虽然这个男人很面生,但是他脑子里却只有一人——库夜。 来人果真就是库夜,他听说有人在白石关掳了一个大尧国小卒子,心下好奇,还未换下那一身金色战甲便急匆匆地过来看热闹,连带着向达硖王复命。 库夜并没有完成王交给他的任务,可他一点也不担心被责罚,因为他知道王不敢,谁让他家是达硖第一富呢!就连王吃的用的以及别的不少花销,靠得都是他家呢! “你是何人?” 库夜一把抓住傅佑元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我是……”傅佑元猛地想起了展修,可是不知为何,只要想起展修这两个字,他就有些晃神,有声音在他耳边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他去找展修完成他该完成的事情。 一旁,库夜见傅佑元在呆,他撇撇嘴:这个人不至于被抓住,就开始装傻充愣想要以此脱逃吧? “展修……”傅佑元双目开始变得茫然,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就这两个字。 库夜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展修?你认识展修?” 傅佑元一字一句说道:“我爱慕展修……” “噗——”库夜顿时唇角抽搐,心道:这人果真有些毛病。“我带你去找展修好不好?”库夜笑眯眯地“调戏”起傅佑元。 傅佑元茫然的点点头,嘴里依旧还在叨念着:“找展修,生米煮成熟饭。” 虽然库夜的大尧话说得很生硬,可是他却是字字句句都明白呢,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好玩、这么勇敢的人。一时高兴,库夜便将之前来王宫的目的给忘记了,他带着傅佑元离开了王宫,回到自己金碧辉煌的家中,喝了两口酒,拿上金面具戴上之后便拎着傅佑元策马去找展修。 话说来,这个库夜也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他这般直愣愣地去找展修,却不曾想到,他们是敌对阵营。 果然,王大虎和百里正浩看到孤身一人挡在他们跟前的金色战甲时,都不由得警惕了起来,由其是在库夜手里吃过亏的百里正浩。 “我找展修!” 艺高人胆大,库夜可不管那么些弯弯绕绕,对着他们扯着嗓子就这么嚎了一声。 百里正浩瞪了他一眼,怒道:“大胆狗贼,你耍的什么把戏?要战只管来战!” 库夜盯着百里正浩看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和你打,你打不过我,没意思。” “你……你……”百里正浩气得浑身颤,他自出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奚落。 库夜一点都没把百里正浩的怒气放在眼里,他只觉得这些大尧人怎都这么难以沟通,烦恼地抬手想要挠头,却现自己带着金盔,挠不着,于是看了看手里的傅佑元,“我给他送人来的。” 迷惘中,傅佑元正要抬头,却只见一阵疾风过去,他被人从库夜手里给夺了过去……</P></DIV> <TR> 第二十五章 展校尉坐怀不乱 库夜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待晃过神来之后,他才扭头转脸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身材伟岸,穿着一身青布蓝衫,五官虽说不上有多出众,可是那人身上所散出来的气势却是让人一眼难忘。 库夜不由得在心里高呼了一声:此人必定功夫不错! “你是谁?我叫库夜,我们打一场!”库夜提起背在身上的大刀,紧握住刀柄的手却是激动得微微有些颤。 那人并未搭理库夜,只见背对着王大虎他们而站立的他从衣衫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就贴在了傅佑元的脸上。确定他不会被旁人给认出来之后,这才用双手托起傅佑元,双臂运力将他给投掷了出去。 “大虎,接好!” 他高喊了一声,王大虎一愣,口里轻声唤了一声:“岳……岳……岳将军!” 还未来得及惊讶,便瞧见一人朝着他这边飞掷了过来。 王大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张开双臂将被丢过来的傅佑元接住,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王大虎也无心去关注这个被丢过来的小卒子究竟是何人,他的目光就这么黏在岳斌的身上,虽然岳斌与他年纪相当,可是岳斌却是他王大虎心目中最为敬佩的武将。 然而,此时此刻,百里正浩也同样很惊讶。 在百里正浩年幼之时,也曾听闻过岳斌、岳将军,只是可惜这一代名将忽然就这么销声匿迹,不知了去向。 今日一见传闻中的岳将军,百里正浩不由得将自己与岳斌在心中暗暗做了一番比较,竟现自己这气势与岳斌相比却是差了一大截。 而库夜则是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离岳斌最近,自然是将岳斌的动作一点不差的看在眼中,看着他将人给投掷出去,库夜自己虽是天生神力,可是他自认为不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个少年抛掷那么远的距离。 如此一来,库夜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这个姓岳的将军打上一架。 不过,库夜也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尧国的将领们似乎都过得很拮据啊! 先前那个展修,连一身好战甲都穿不起。而现在这个姓岳的将军,竟然穿得如贫民一般…… 待岳斌见傅佑元安全了之后,他这才转身看向库夜,只不过他并没有现库夜望向他的目光开始由热烈慢慢转变为同情,他对库夜说道:“既人已送到,勇士若是无别的事,还是请回吧,毕竟现下正是两军交战之时。” “唔……” 不得不说,岳斌的那一句“勇士”却是喊得库夜浑身都舒坦。 库夜高兴得扬起下巴,在目光从王大虎以及百里正浩身上扫过之后,这才放声说道:“我走了,你们都不必如此紧张。对了,别忘了告诉展修,他若是成亲的话,一定要请我和一杯酒!”库夜的声音带着愉悦,似乎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在他策马转身的时候,又回补充了一句道:“我是不会嫌弃没有好酒的。” 说罢,便见那一身金灿灿的战甲如劲风一般迅消失在远处。 徒留大尧国的众将士面面相觑。 然而,库夜的那一声“展修”就如同咒语一般让傅佑元又不复清明。站在王大虎身旁的他,嘴里絮絮叨叨起来,声音不大,可王大虎和百里正浩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皆是皱起眉头。 就在百里正浩忍不住开口想要奚落傅佑元之时,就看岳斌施展轻功来到他们跟前,极为客气的抱拳施礼道:“大虎,还望你们莫要将我的身份给泄露出去……” 虽然自己有很多疑问,可是王大虎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岳将军你放心!我王大虎保证不会泄露半个字!小百里,你说是吧!” 见王大虎将话题移转到自己身上,百里正浩别扭的别过脸,嘀咕了一句,道:“我又不认识什么岳将军。” “嘿嘿……”王大虎笑了两声。 岳斌面带感激地对他们颔示意,随后只见他一把将傅佑元扛在肩头上,面对王大虎和百里正浩的疑惑,他解释道:“这是我徒弟,他像是被人给施了巫术,不宜再留在军中,我带他离开。” 哪知,岳斌这话才说完,却是被百里正浩阻拦道:“他是达硖人送来的,那必定有阴谋,何不将他留下来,瞧瞧达硖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岳斌自然晓得这都是达硖巫医干的好事,可是他并不想傅佑元留在这儿丢人,这毕竟是安和的孩子,依着安和那性子,定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变成这个模样,变成全大尧的笑柄…… “是啊,岳将军,你就带着你徒弟留在军中吧,待这场战事完了,再同我们一起回去。”王大虎也劝说他道。 将岳斌似乎不为所动,百里正浩便晓得这人一定有难言之隐,于是,心细的他,将傅佑元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他脚上那一串银铃上,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 只听他对岳斌说道:“他这模样,只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将他带回去也未必有法子解铃。” 百里正浩说得并不错,这也正是岳斌此刻正思考的事情。 只是百里正浩并不晓得,岳斌有了独闯达硖王宫将巫医掳来给傅佑元解咒的想法。 “而且,等我军攻下灵城,再作势要攻打达硖,达硖势必会派使者来求和,届时,不就可以提出要求。”百里正浩自信岳斌一定会留下。 果不其然,在百里正浩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岳斌皱眉点了点头。 见岳斌愿意留下,王大虎松了一口气,而百里正浩却抿着唇不再做声。 一直吵闹着要找展修生米煮成熟饭的傅佑元,终于在金乌西坠之时,见到了满身疲惫的展修。 乍见这个出现在自己帐中的陌生面孔,展修微微一愣,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便看眼前之人异常欢喜地朝着他猛扑过来…… 展修侧身闪过,傅佑元扑了个空。 有些委屈,只见傅佑元撇撇嘴,幽怨道:“展修,我爱慕你,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吧!” “……” 这声音,展修自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只是…… 展修朝傅佑元的脸又仔细看了两遍:怎又换了一张? 他这边还没将事情给捋清楚,那边傅佑元又再一次贴了上来,只见他抱住展修,想要将他按倒在铺上。 虽然傅佑元同自己这般亲近让展修有些心花怒放,可是展修晓得傅佑元此刻并不正常。没有将傅佑元从自己身上拉开,而是顺着他,在铺上躺下。 以为是自己成功推倒了展修的傅佑元,很高兴。但见他跨坐在展修身上,手指灵活地解着展修的衣衫。 不多时,展修的外衫便散落开来,中衣的衣结将要被扯开之时,展修一把捏住傅佑元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傅佑元不悦地皱起眉头,展修半坐起来,抬手将傅佑元搂入怀中,低头在他额前落下轻轻一吻。 唇触及到了自己想念已久的人,展修此刻很满足,却又很不满。 “展修……” “嗯。” “我爱慕你。” “嗯。” “我们生米煮成熟饭。” “嗯。” 虽然明知这一切并不是傅佑元的本意,可是展修却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了心上。展修就这样抱着傅佑元,抱了很久,直到傅佑元在他怀中安静地睡了过去。 轻轻将傅佑元放卧在铺上,展修伸手抚上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揭开面具,俯身,再一次吻上他的额。 就在此时,却见岳斌闯进帐中,怒目对着展修:“展校尉,趁人之危并不是君子所为。况且,他还年幼!” 展修淡定地起身,整了整被傅佑元弄乱的衣衫,说道:“岳先生不必担忧,我待他一片赤诚,自是不会做出有辱他之事。今日之事,多谢岳先生了。” “不必谢我……”岳斌微垂下双眸,在他想明白了之后,却是决定做一些事情以减轻自己多年前所犯下的罪孽。 无论安和是否还在人世之间,他已经不会再去找寻。而他也将留在傅佑元的左右,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去帮助他…… 看了一眼熟睡的傅佑元,岳斌说道:“他中了达硖巫医的咒。” 展修点了点头,倒是明白了达硖巫医的用意是什么。只是,岳斌对傅佑元的态度让展修不得不提出了疑问:“岳先生为何对殿下如此关心?” 帐子里瞬间变得沉默异常,过了半晌,才听岳斌轻吐出了两个字:“赎罪。” 展修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岳斌眼中的悔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展修自然不会去揭一个可怜人的心伤。</P></DIV> <TR> 第二十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自从傅佑元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展修的营帐之中,其实,原本还是以伙夫的身份同二狗子、岳斌他们住在一起,可是哪里晓得傅佑元对展修的执念会如此之深,只要是睁着眼睛,那么目光必定是黏在展修身上,展修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于是,展修也就顺水推舟将傅佑元留在了自己身边。 不出半日,大营中几乎所有人都晓得了“小伙夫看上了展校尉”这件事情,与展修熟悉的人更是免不了在闲暇之时拿这事儿同他打趣。 更有精通男男之道者,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傅佑元身上,可是见他每日都欢蹦乱跳,走起路来更是迅捷如风,一点都瞧不出做过那种事情。 想来如小伙夫那般的年华,自是喜男风者最喜爱的年纪,身形还未长开,肤滑肉嫩……在这满是粗糙汉子的军中,自是难求。于是,想得深了,便又将问题移转到了展修身上。加之先前的传闻,再观之,确定展修与小伙夫是“郎有情、郎有意”之后,便心下了然。 “嘿,看见了没?” “什么?” “展校尉啊,没事就待在帐子里头不愿意出来!” “废话!有暖帐的,若要是你,你愿意出来吹冷风?” “嘿嘿……” 路过的百里正浩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眉头深锁,他将那小伙夫留下来只是想要看看达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可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除了给军中添一些谈资就再无别的情况生。 达硖人会做这般无聊的事情? 百里正浩一边思索一边走着,不知不觉中,竟是来到了展修的帐子跟前。 百里正浩微微一愣,抬手想要掀开帘子,可是手在碰到帘子的时候,却听里边有声音传来。他鬼使神差般的将手慢慢收回,然后静静站在帐外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他们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百里正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展修和这个小伙夫并不是在军中才认识的,而言谈之中,展修对这个小伙夫却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违和之感。 百里正浩猜想,莫不是这个小伙夫的身份不凡? 此般想着,便见百里正浩抬手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面对这个不之客,正坐着饮茶的展修与傅佑元着实吃了一惊。 “你究竟是谁?” 并未理会展修,百里正浩走进帐子便径直朝傅佑元走去,他盯着傅佑元的双眸,沉声质问道。 傅佑元愣愣地迎上百里正浩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张嘴便要开口,却是被展修伸手捂住口鼻:“唔唔……” 百里正浩脸色一变,他皱眉,面向展修,说道:“你怎不让他说?还是怕他说了不该说的话?”百里正浩一字一句紧逼展修。 展修微微松开捂住傅佑元的手,他对百里正浩说道:“他并不是谁,只是随我入军的家仆豆糕而已。” 百里正浩冷哼一声,道:“哼,你当我百里正浩是傻子?想你堂堂丞相之子,又是武状元,怎还会对着一个家仆这般恭敬?” 不慌不忙,展修又道:“虽是家仆身份,可却也是我想要共度一生之人,我怎能不好好待他?” “你……” 闻言,百里正浩却是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他总觉得事情并不像是展修说得这般简单。 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傅佑元身上,百里正浩忽然现他脖颈处的皮肤色泽有些不太一样,待想明白之后,却是朝着傅佑元的脸伸出了手,手还未碰到他,就被展修给拦住。 百里正浩并未放弃,他索性就通展修在这帐子里过起了招。 “他究竟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面对百里正浩的质问,展修竟是一言不。 从得知傅佑元随军出征之后,展修就担心这一刻的生,不过眼下的情形却是比自己料想中的要好。 “有些事,百里兄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展修虽说着这句话,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是故意慢了一分,这个有意为之的疏忽倒是让百里正浩有机可乘。 百里正浩伺机扯下傅佑元的面具,看清那张脸之后,他竟是半天晃不过神来。 “怎么……怎么可能……十三殿下……” 将百里正浩的反应看在眼中,展修走上前,从百里正浩手里将面具抽出,说道:“百里兄都明白了?” 过了半晌,才看百里正浩满目惊讶地看向展修:“他们是想让皇室传出丑-闻,并离间陛下同丞相?” “嗯。”展修淡淡的应了一声,他替傅佑元将面具重新戴上。 百里正浩想起那日岳斌的行为,再联系现下的情况,却是不由得道了一声:“怪不得你死活都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这要是传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嗯。”有时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工夫,只要轻轻一点拨,一切便水到渠成,毫不费吹灰之力。 百里正浩不再说话,他低着头、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又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道:“此事就别告诉王大虎和我父亲了。” 展修微微颔,却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从傅佑元身上转移开来,他问道:“百里兄此时找我可是有要事?” “……”百里正浩一愣,才想起自己只是无意过来的,心里有些尴尬,可这面子却还是要摆着的,于是,心里一转,便听他说道:“我们在灵城外已经安营扎寨数日,却至今不见有任何动静,不知展兄对攻城有何看法?” 展修道:“若是强行攻城,必定会损耗我方不少的兵力,而且,此番出征,随行的只有步兵和骑兵,却是不适合攻城战。” “嗯,确实如此。”百里正浩点点头。 “我倒是有一个天降奇兵的法子。”展修道。 “天降奇兵?” 闻言,不仅是百里正浩,就连意识不怎么清醒的傅佑元都起了兴致。 “正是。”展修翻出一张灵城的地形图,将它展开铺在案几上,并用镇纸压住了边角。他抬手指着一处高地说道:“这座高山靠着灵城左侧的城墙,我想,可以借此直接跳入城中。” “人又不是鸟,哪能飞那么远!” 不等百里正浩出声,傅佑元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百里正浩也抬头望向展修,意在求解。 展修道:“法子我已经想好了,只是需要不少准备。” “那你先将法子同我父亲说说,若是可行,我们也好即刻准备。”百里正浩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只想早些完事回京。 “嗯,好。”展修将地图收起,却是又侧身看了傅佑元一眼,而傅佑元知道他要走,伸手拽着他的衣衫,眼巴巴地望着。 见状,百里正浩有些头疼,虽然晓得这十三殿下是被人下了咒,可是这种情况要是被父亲瞧见,只怕展修免不得会受一番责罚。 “豆糕,你且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展修好生安抚他道。 傅佑元撇撇嘴,不等他说话,又听展修说道:“之前二狗子来喊你,说是师傅做了一些好吃的糕点,你要不要去尝尝?等你吃完糕点,我也回来了。” 一听有糕点吃,傅佑元在糕点和展修之间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答应同我生米煮成熟饭。” “好。” 将展修同意了,傅佑元松开了拉住他的手,展修这才同百里正浩一起出了帐子。 一路上,百里正浩都不言不语,他此刻依旧沉浸在之前的震惊中,直到进了大帐,整个人还是心不在焉。待展修阐述了自己的策略之后,包括百里将军子啊内,都不由得出一声惊叹。 这文武双全之人就是不同一般啊! “正浩,你在想什么?” 百里将军看见老展家的儿子有如此出息,心中自是替他高兴,可想起自己这儿子,对比之下,竟然差了那么一些,眼下,更是越看百里正浩越觉得不如展修。这种重要的时刻,那小子竟然还在愣! “我……”百里正浩收了收心神,说道:“我在想应该如何避开达硖人的耳目来准备……” 不得不说,百里正浩心思确实活络,每一次替自己解围都解得滴水不漏。 闻言,众人都将目光投射到展修身上,展修道:“无妨,我们光明正大的准备,他们也猜不着我们想要做什么。而且,还平添了他们的烦恼。” “唔……”王大虎忍不住撇笑道:“展老弟啊,你们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哈哈,这不是折磨人么,叫人睡不踏实,吃不下!” 闻言,众人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展修眉角微微有些抽搐,他心想,往后是不是在军中就不必再装斯文?</P></DIV> <TR> 第二十七章 小伙夫擂台风光 再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展修的“攻城”策略终被百里将军拍板定案,在定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快马加鞭去临近的郡县买布匹。 由于布匹的需求量略大,而为了不至于引起外人怀疑,分别派出了三人作寻常百姓打扮,去往三个不同的郡县办置。 待布匹办置回来后,又从大营里头挑选出十来个心灵手巧的壮汉,按照展修所描述的样子开始裁剪、缝制。 与此同时,大营的正中竟然搭起了一座擂台,众多不明真相的士卒皆团团围住,并交头接耳起来。这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怎忽然就摆起了擂台,难不成,因为年关将至,所以为了缓解大伙儿的思乡情愁,将军给大伙准备了助兴的节目? 正当众人猜疑之际,便见百里正浩带着佩剑一跃站于擂台之上。 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台下立即一片鸦雀无声。 对此,百里正浩极为满意,但见他说道:“今日特在此设下擂台,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无论你在军中担任的是何种职务,哪怕是军中的伙夫,只要你有功夫,并自认为不错的,皆可以上来。若是最终入选的话,每人赏银五十两,直接送回你们家中。” 百里正浩此言一出,底下顷刻之间便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很快便听有人问道:“敢问将军,要选多少人?” 百里正浩回答道:“两百人。” 众士卒一听有两百人,顿时都来了兴致,一个个撸起胳膊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百里正浩跃下擂台,同王大虎他们坐在旁边的评判台上,等着筛选攻城士卒。 虽然没有说明打擂的规矩,可是他们看评判台上的那架势,便晓得,只要自己表现让他们满意的话,就会被选中。 不知道中选的人会被派出做什么,可冲着那五十两纹银,再如何,也要上去拼上一把,那可是能够家里老小用上很久一阵…… 纵使是自己不幸战死,也不用太过担心…… 不过,等他们想要上擂台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的现擂台架得比正常的要高出许多,而且旁边也没有任何辅助器具。 有人欢喜有人愁,那有些轻功的,只需要轻轻一跃便上了擂台。 擂台上打得正酣,二狗子拉着难得没有跟在展修屁股后头的傅佑元一起去观战,二狗子看得热血沸腾,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摸上别在腰间的剔骨刀,然后扭头问傅佑元:“豆糕,你说小百里将军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什么?”傅佑元的目光一直就黏在评判台上的展修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听二狗子说话。 “唔……”二狗子伸手捧住傅佑元的脸,强行让他盯着自己,“豆糕!你要矜持!你是男人,你也晓得男人的心思是什么,倒贴上去的,他是不会稀罕的!” 傅佑元皱眉打落二狗子的手,正想说什么,就看岳斌走到他们身旁,岳斌抬手就给了二狗子的脑袋一个爆栗。 二狗子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道:“师傅,你打我作甚……” 岳斌看了傅佑元一眼,这才对二狗子说道:“豆糕只是中了咒而已,他并不是真心想要追着展校尉跑,你少在他面前乱说话,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豆糕清醒了之后还不会将你碎尸万段。” 一听这话,二狗子缩了缩脑袋,自己果然还是少多嘴! 他们正说话间,却是看傅佑元几个瞬步一跃上了擂台。 擂台上的汉子一看上来的竟然是个半大的小鬼,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小孩,那个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傅佑元一跃而起,飞起一腿狠狠踢在了他的腹间,一个措手不及,他往后退了两步,还不等他稳住身形,傅佑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了过来。 三两下将汉子踢下擂台之后,傅佑元对着展修笑得很灿烂。 不晓得傅佑元身份的人,只忍着瞥着不敢笑出来,可他们望向展修的眼神,可是一个个都“不怀好意”。 然而,知晓傅佑元身份的百里正浩却是心乱如麻,他希望有人能够将这“捣乱”的十三皇子给打下擂台,可又担心那些糙汉子下手过重会伤了身娇体贵的小皇子……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展修,此刻也只是表面上镇定而已,他冷冷的目光已经让那站在傅佑元对面的汉子浑身抖。 在展校尉“吃人”的目光之下,那汉子终于被傅佑元给送下了擂台。 虽说皇子一个个确实是身娇体贵,可是为了生存,他们却也是“身怀绝技”。 一连守下五轮擂台,傅佑元的身手也确也让人满意,可是因为顾及展修,评判台上的将领们都不敢轻易下手拍板,反倒是王大虎,大喝一声:“好!那个谁,你可以入选了!” 闻言,除却傅佑元满脸欢喜之外,其余众人皆是一脸的纠结。 王大虎不明所以,他解释道:“那小鬼挺不错的啊,虽然年纪小了一些,可是这一次,不是没有年龄限制么。” “是啊……” “呵呵,少年出英雄……” “唔,确实不错,大虎如果不拍板,我也要拍了……” 将领们嘻嘻哈哈了几句,且将这事儿个揭过了。倒是百里正浩一直愁眉不展,心里直埋怨王大虎这个不着调的。 而展修也有些愁,这一次攻城的主意虽然是他提议的,可这其中所要冒的风险却不是他能够预计的。说是两百多人的偷袭小队,其实则是与敢死队无异。 原本他还不想带队,现如今,只怕抢也要将这领队的位置给抢过来,只有这样,才能尽一切可能保证傅佑元的安全。 在众人囧囧有神的目光中,傅佑元直接就从擂台跳上了评判台,然后跑到展修身边,安安静静地待着。 岳斌一见此状,当即就毫不犹豫地将二狗子给扔上了擂台,二狗子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很不着调,可是他办起正事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跟着岳斌数年,二狗子自然也是习得一身好武艺,但见他才打到第二轮,就被百里正浩给拍板了。 二狗子入选之后,岳斌自己也上了擂台,岳斌一上擂台,王大虎就抬手想要拍板,百里正浩眼尖,一把将王大虎的手给按住。 他轻声说道:“王大哥,你疯了!” 王大虎含含糊糊道:“可那是岳将军啊……还用比试么……” 闻言,百里正浩沉声说道:“可他未以真面目示人,你此刻拍板了,岂不是让他人误会!” “唔……”王大虎这才回过神来,他连连道:“小百里你说的是!好险,老哥差点就犯糊涂了。” “……” 百里正浩忽然对接下来的攻城持怀疑态度,虽说这一个两个都是好身手,可这明显的,目的就不正确啊! 当下一想,百里正浩也决定这一次攻城,他一定要拿到领队的位置! 擂台一共设了整整三日,最后,入选了傅佑元、岳斌、二狗子在内的两百人整。 再加上展修和百里正浩,一共两百零二人。 在百里大将军再三定夺之后,展修毫无异议地夺得了领队的位置。百里正浩虽很不满,可也不敢当着自家爹爹的面多说什么,只能私底下找展修谈谈。 “展兄,我有事找你商议。”百里正浩看了一眼恨不得跟展修融为一体的傅佑元,又补充了一句:“事关重大,我不想有外人在。” 百里正浩如此直言不讳,让傅佑元很不高兴,什么叫“外人”?你百里正浩还是外人呢! 衣袖之下,展修伸手捏了捏傅佑元的手,用以来安慰于他,然后他对百里正浩说道:“他不是外人,也不会泄露出去,百里兄有话但管直说无妨。” 百里正浩哼了一声,对展修的印象也一落千丈。 “这一次攻城虽是你提的意,可却是两百人拿命去闯的,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他虽是皇子,可擂台是他自己去打的,真要出什么意外,那么到时候,我一定会奏明圣上,给十三皇子立碑颂传。若大家都平安无事,这自是最好不过的。”百里正浩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对比百里正浩为国家社稷的一片赤诚,展修有些汗颜。 就在展修自我反省之时,傅佑元却义正言辞道:“小百里你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你不会有机会给我立碑颂传!就算要立碑颂传,我也不要你立,不要你颂!” “……”百里正浩此刻满脑子都是傅佑元的那一声清脆的“小百里……小百里……” 展修紧紧捏住傅佑元的手,他说:“此番攻城,必胜。” 百里正浩别过脸,又道:“那就好,剧探子来报,达硖的巫医在年关之时会来灵城。我想,反正半月之后就是除夕,要不就那天夜里攻城。” “好。”</P></DIV> <TR> 第二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既然距离攻打灵城还有半月之久,为保证计划能够进行得更加顺利,在这段时间里,展修更是琢磨出了一套有针对性的练兵方式。 于是,将士们惊奇的现,大营的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绳索,绳索的两端分别被拴在帐子顶上,众人不解,难不成拉一根这样的绳索是给他们晾衣服用的? 很快,展修带着入选的两百名士卒过来之后,就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但见展修身子一轻便站在了绳索之上,围观的将士们顶着那摇摇晃晃的绳索,皆是目瞪口呆,这还不算,更惊奇的是,展修在绳索上如履平地,从这一段走到另一端,然后又走回来。 展修并未急着从绳索上下来,他望了一眼众人,平淡地说道:“我不要求你们都能做到我这样,只要你们能顺顺利利从这头走到那头,就算过关。” 除了几个轻功还不错的之外,其余的人都苦着一张脸。 百里正浩自然是第一个上前试走的,但见他施施然地上了绳索,绳索晃荡了两下,百里正浩展开双臂用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待稳住重心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飞跑向绳索的另一端。 虽然不如展修那般出神入化,但是百里正浩的表现同样赢得了不少将士们的赞赏。 见百里正浩都表现了一番,傅佑元自然是不会示弱的。 只见他信心满满地飞身上了绳索,可是绳索一晃动,他便整个人从上边掉了下来,站在身旁的展修一伸手就将他给接住。 傅佑元很想问展修有没有什么秘诀,可是又怕自己太过弱小而令展修反感,毕竟他要做的事情还没做成呢。 望着晃晃悠悠的绳索,傅佑元在想对策,可是他现自己的脑袋很不舒服,想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抬手按住脑袋,他禁皱起眉头。 展修刚想开口让他去帐子里歇歇,便看二狗子跑上前,对傅佑元说道:“豆糕,你看我的!” 说罢,只见二狗子整了整衣衫,然后这才上了绳索,不过他并没有站在绳索上,而是用手脚缠住绳索,非常利索地爬到了另一端。 “……” 虽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可是……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展修,想瞧瞧他有什么反应。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过了半晌,才听展修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太慢!” 闻言,二狗子憨笑了两声,然后很认真的向展修询问道:“那我再试一回?看能不能快一些。” 傅佑元很想说,二狗子,那样爬,是永远都爬不快的! 可是展修却点了一下头,同意了二狗子的要求。 二狗子这一次却是做好了准备才上了绳索,但见他手脚并用,果真是比先前拿一次快了不少!从绳索上下来,二狗子眼巴巴地望向展修,希望可以得到他的认同。 在众人同样期待的目光之下,展修淡定的说了一句:“尚可。” 连这样的都被认同了,那些轻功并不算太好的人,此刻也有了点底气,看二狗子的时候,倒是多了一分谢意。 出却岳斌潇潇洒洒地走过绳索之外,绝大部分的都用了二狗子的方式。而在所有人都“走”过一遍之后,唯独剩下傅佑元还站在绳索下面。 二狗子不解:“豆糕,你看我那法子不是很好么!” 傅佑元翻了个白眼儿,说道:“太难看!” “唔……难看怕啥,只要管用就好,嘿嘿……” “我会有法子的!”傅佑元低下头,抿着唇。先前二狗子说的那些话,虽说有些胡闹,可是再仔细一想,却是能够领悟出别的道理来。 他喜欢的人,不止文武双全,而且相貌也好。 展修虽说待他温和,可是自己使尽了浑身解数还不能顺利达到目的,同为男子的傅佑元自然晓得,这只能说明了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个原因,要么自己不够美,入不得他的眼,要么就是自己不够厉害,入不得他的心。 正所谓,攻其身必先攻其心。 傅佑元觉得很有必要让展修对自己另眼相待。 深夜,在所有人都熟睡了之后,傅佑元悄悄地从暖和的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展修,确定他睡着了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了鞋,批上袄子便出了帐子。 傅佑元离开之后,展修睁开眼,快批了件衣衫就跟了上去。 傅佑元走到白天练习的地方,他抬起头望着眼前晃动的绳索,深吸了一口气,便脱-下厚重的外衫,只穿着一袭白色的中衣,光着脚丫子站在绳索上头。 寒风刺骨,穿着袄子都还不暖和,更别说这只穿着一袭薄薄的中衣的傅佑元展,早已冻得瑟瑟抖,可他却还要强迫着自己展开双臂,稳住身子不让自己从绳索上掉下去。 远远的,展修便看见了这一幕,他想上去阻止,可转念一想,或许自己的出现只会打击他的自信…… 该如何是好呢? 展修蹙眉沉吟片刻,便计上心头。 只见他去找了岳斌,向他要了一些易容的物件,岳斌也没多问,反正那种东西他多得很。 不多时,只见一个虬髯汉子从岳斌那走了出来,那虬髯汉子走到绳索下,看着傅佑元,粗声说道:“小子,你这样就算是练到明年也不成哟!”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就摸不着路子的傅佑元,这下子心里就更着急了。 “要不要我教教你?”虬髯汉子道。 傅佑元别过脸,不愿搭理他,在他看来,这大胡子也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三更半夜不睡觉,定是不做好事的! 将傅佑元没有搭理自己,展修又急又喜,想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展修只能继续“搭讪”。 “不信是不是?你且瞧仔细了!” 说罢,只见展修飞身上了绳索,只用单足立于之上,绳索虽在晃动,可他的身形却能保持着纹丝不动。 “你就算是脱-光了也无济于事,这东西讲究技巧。” 傅佑元着实有些心动,可是碍于这大胡子的来历,他也不敢放下防备。 展修见傅佑元有了些松动,于是,趁胜追击,说道:“这儿是百里将军的大营,我既然能在这儿,自然不会是歹人!” 这说得也是…… “来,穿好衣衫,我教你!”不等傅佑元拒绝,只见展修飞身而下,拾起地上的衣衫丢给傅佑元。傅佑元接住衣衫赶紧批上,冰冷的身子却是怎的都捂不热,他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大胡子:“你为什么要帮我?” 展修抬手摸了摸那一把大胡子,笑道:“总不能看着你拖后腿吧!” “……”被人这般一说,傅佑元脸上一热。 “我可以教你,不过,我同你那个伙夫师傅一样,都是藏匿于军中的,你莫要对旁人提起我便是。” 傅佑元仔细一琢磨,这才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随后,展修尽心尽力的教傅佑元如何调息,并传授给他自己走绳索秘诀,傅佑元倒是聪明伶俐,只需展修这么轻轻一点拨,他便领悟了这其中的奥秘,虽然还用得不熟练,但是相信多番练习之后,定会有所成。 “多谢!” 见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从绳索上走过,傅佑元松了一口气,这个大胡子看来还真是有些本领,若不然,怎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让自己成功了呢! “呵呵,不必客气。你若是愿意,拜我为师也可。”展修对傅佑元的表现很满意,看着他施展轻功时的如仙模样,确实是让展修入了迷,也让展修升起了传授他轻功的念头。 “好,不知师父如何称呼?” “你且喊我贾师父便是。” “贾师父,平日里,我该如何找你?” “你若有事,我自会来找你,必须担忧。” “……”虽然心里有诸多怀疑,不过傅佑元也不打算深究,毕竟这贾师父对自己没坏心。“那我回去了,师父你也早些歇息吧。” “嗯,好。” 在傅佑元转身离去之时,展修更是运起内力跃回自己的帐中,只来得及卸下脸上的东西,便听见了傅佑元的脚步声,掀起被子,展修便躺了进去,闭上眼睛佯装熟睡。 傅佑元走到展修身旁,看了看依旧在熟睡的人,弯下身子,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你等着吧,我一定能攻下你的身心!” 说罢,他便欢欢喜喜地脱了外衫躺入自己的被子之中。 黑暗中,展修叹了一声:若是殿下你清醒过来,回想起此事,只怕不怨恨我,也会躲我躲得远远的吧…… 在加上今夜的“假师傅”,展修忽然觉得这个还是一直瞒下去比较好。</P></DIV> <TR> 第二十九章 天降神兵巧攻城 半月的功夫,一晃眼便过去了。 就在除夕的这一天,各处喜气洋洋,大营内却是整装待,展修所带领的两百人小队,在天刚破晓的时候,就率先去往了灵城左边的高山。 这两百人皆是一身精炼的打扮,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布包,那里装着的,是他们的“神兵利器”。与此同时,他们也将随身携带的兵器也换成了匕、短刀或是别的简便兵器。展修同傅佑元一样背着弓箭,而百里正浩则还是拿着自己的佩剑。 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走到了山峰的顶部,站在山顶上,朝着灵城的位置望去,倒是能够将灵城之中的格局看了一个大概。 百里正浩略微目测了一下自己所在之处与灵城之间的距离。 但见他皱起眉头,侧目对展修说道:“纵是功夫再好,若要是夜里风向起了变化,岂不是功亏一篑?而且,两边相距太远,这绳索丢掷过去也是不易。况且,若是被人现了,该如何是好?” 展修道:“岳将军天生神力,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之事,百里兄自是无须担忧。” 闻言,百里正浩便想起那日岳斌将傅佑元抛出的情形,似乎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如此想来,也将心放下。 山顶风大,极寒。 为了不引起达硖人的怀疑,他们连篝火都没生,所吃的食物也是一早准备的大饼。 傅佑元咬了几口饼,着实干硬得很,于是他便摘下挂在腰间的水囊,可是却现装在皮囊中的水,此刻也已经冻结成了冰。 傅佑元环顾四周,这才现只有他一人带着水囊。 别人,包括展修在内,都是直接截下树上挂着的冰凌直接就吃…… 傅佑元有些气垒,捏着水囊下意识地就想将它给藏起来,不教旁人瞧见。只见,一只手从他手中将水囊取走。 傅佑元愣愣地抬头,便看见展修目无表情地用双手在水囊上合握了一会儿,才将水囊塞回他的手中。 从展修手中接过水囊,傅佑元惊奇地现里面的冰被融成了水,拧开塞子,他喝了一口,竟还有些温热!再看向展修时,目光之中满是敬慕,可同时,心中的惆怅也多了几分。 二狗子凑上来,眼巴巴地盯着傅佑元手里的水囊,这天可真冷呢!他也很想讨一口温水喝。 “唔……豆糕啊,展校尉的功夫好厉害,居然能用内力将冰融成温水。” 傅佑元点点头,应了一声:“嗯……”确实很厉害,可是太厉害了,他的压力也很大啊。 “豆糕,你再不喝完,当心又会被冻了回去。”二狗子很委婉地提醒着。 被二狗子这么一提醒,傅佑元还真现水囊的温度有些下来了,于是便仰起脖子咕噜噜给灌了一气,加上先前吃进肚子里的饼子,傅佑元感觉肚皮有些涨。 打了个饱嗝之后,他便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 二狗子盯着那瞬间空了的水囊有些傻眼,只能委屈地咬了一口冰渣子,身子一抖,心想:等攻了城,一定要让师傅给弄个羊肉火锅好好暖暖身子! 待众人都歇息过了之后,展修这才令他们把自己的包裹打开,里面装的都是一截鞭炮,一块布伞。 冬日,昼短夜长,很快夜幕便降临了。 这般一来,城中更是热闹。不多时,鞭炮声声,烟花漫天。 而此刻的他们却无心去欣赏这绚烂的景致。 夜幕一降临,展修便让岳斌拿拴着铁钩的绳索抛掷至灵城左侧的城墙上。 岳斌拿着绳索,在手中晃了一番,看准了时机,迅松手将铁钩抛掷出去。铁钩稳当当的落在城墙上,并且卡在两垛之间。 岳斌用力拉了拉绳索,确认那边扣牢了之后,才将绳索的这一端交与展修。 展修将绳索拴在一旁的树上,然后对百里正浩和岳斌说道:“我先过去,你们俩留一人待他们都过去了之后再走。” 百里正浩自然是不愿意垫后的,于是,岳斌说道:“我垫后,让小百里先过去。” 展修并无异议,又了决定之后,展修便沿着绳索飞一般地走过去。 展修顺利抵达灵城之后,他便守在铁钩子旁,等着他们的到来,不一会儿,百里正浩紧随其后,然后一个、两个……很快士卒们都积聚在了这头。 而岳斌在所有人都已经顺利过去了之后,他这才捡起那两百个布伞,拿火折子将鞭炮长长的引线给点燃,然后大力抛掷出去。 东南风起,布伞被风一吹一鼓,很快就看漫天的布伞带着鞭炮纷纷扬扬朝着灵城那边飘过去。 由于引线被点着了,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带着点点星光。 正在赏景的灵城人看到这飘落过来的布伞,都有些惊讶,他们纷纷奔走相告,只见,布伞落入灵城城内的时候,上边的鞭炮正好被点燃,“霹雳巴拉”一阵爆响,着实让灵城的居民吓了一跳。 灵城的原居民都私下里说是大尧没有抛弃他们,一定是派神兵来解救他们了! 而居于此地的达硖人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防外敌。 在做完所有事情之后,岳斌也施展了轻功走到了灵城与展修他们会合。二百零二人,一人不少,展修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按步骤形式,守城门的达硖兵皆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暗杀,他们打开城门,让等候多时的百里大军一举攻入城内。 城门一开,里应外合,还不到天亮城内的达硖兵们皆是丢盔弃甲,逃的逃,躲的躲,一时都慌了手脚。 而此时此刻,还忙着过新年的达硖将领,都不曾反应过来,在他们看来,这些大尧的军队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这一战,打得很是顺利。 展修在军中的声誉有了极大的提升,百里将军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展修啊,你可曾定亲了?”百里将军心里琢磨着,他家中有一掌上明珠,过了这个年,已有十四,待过两年也要说婆家。 闻得此言,展修心下一惊,他道,这百里将军该不会想行媒人之事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展修道:“不曾定亲,不过到是有了中意之人。” 百里将军略微有些失落,不过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在心中感叹,自己无缘与展家做亲家了。不过,心中却是有些埋怨:那个展老头也真是的,生一堆儿子做什么!要有个闺女多好! 展修这边被百里将军以及旁的将领拉住庆功脱不开身,找达硖巫医的重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岳斌的肩上。 而展修有了意中人的事情,不消盏茶的功夫就在军中散播开来,传到傅佑元耳中的时候,竟是变成了:展校尉家中有才貌双全的未婚妻。 得知这个消息后,傅佑元就这么愣着,也不做声。 正放烟火玩的二狗子,忙丢下手里的烟火,围着傅佑元转了两圈,抓耳挠腮道:“那个啥……豆糕啊,其实你根本用不着这么难过,师傅说了,你这都是被下了咒,你对展校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对了,师傅已经去找给你下咒的人了,很快你就会清醒!” 傅佑元闷闷地扭头望着二狗子,他说:“我聪明伶俐,没什么学不会的。” “嗯嗯,没错!”二狗子连忙附和。 “我丰神俊朗,翩翩佳公子,也算是才貌双全。” “唔……差不多吧。”二狗子心虚的撇开眼,暗自心道:你戴着这面具,现下还不如我二狗子丰神俊朗呢! “我有什么不好的……” “你很好!”二狗子应了一声,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只见他一拍脑袋,惊道:“豆糕,你什么都好,可是,你不能生娃娃啊!” “……”傅佑元脸色一变,比起女子,他确实不能生娃娃,可这又不是他的错,展修自己不也不能生娃娃么! 困着巫医过来的岳斌,恰好听到了二狗子说的这一番话,他顿时气得七窍冒烟:“二狗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被这般一呵斥,二狗子瞬间就没了声响。 岳斌提着巫医走上前,“快把你施在他身上的咒给解了!若不然,小心你这把老骨头!” 巫医一哆嗦,这大尧还是泱泱大国呢!汉子怎生得这般粗鲁! 不过他也不敢在岳斌面前造次,只得战战兢兢道:“好汉,不是我不愿意解,只是这咒我解不了……” “少闷我!”岳斌提起拳头,巫医吓得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道:“好汉饶命啊!有法子有法子!是我一时间忘了!” “嗯。”岳斌收起拳头,淡淡道:“快说,少耍花样。” “只要……只要……”巫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生一计,他道:“只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帮他把那串银铃取下来……然后亲亲嘴就完事了……”</P></DIV> <TR> 第三十章 醉梦易醒空遗憾 巫医话音刚落,就看一个拳头朝着他的脸面砸了过来。 二狗子收回拳头,唾了一口,气哄哄地说道:“这只是给你一点教训,叫你说话不老实!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若刚才那一下是师傅,不消多说,你这会儿,脑瓜子定是四分五裂。” 巫医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同时,双耳也是嗡嗡作响。巫医心道,自个儿反正也是挨了拳头,就不帮他们解咒,看他们能这么着!反正不会真杀了自己,若要说起来,帮他们解了咒,还真有生命之危呢! 看巫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岳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严刑逼供”他虽是拿手,可这巫医着实禁不起折腾…… 正头疼间,却听展修的声音冷淡地响起:“我曾听闻,只要将施咒之人弄死,那咒便会随人一同烟消云散。” 闻声,巫医身子一抖,正想高声反驳间,却听岳斌附和道:“既如此,那还等什么,只管取了这厮的性命便是。” 说罢,便看岳斌挽起衣袖朝巫医走过去,巫医惊得手脚并用往后爬,一边躲着,一边哭喊道:“哪里还有这种说法!我都不曾听说过!你们就不怕这方法不灵验么!” 展修望向傅佑元,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烟花四处飞散,虽是惊鸿一现,却也是美得让人流连。就如同展修初次感觉到自己怦然心动的那一刻,他至今仍记得,那也如今夜一般,火树银花不夜天。 初登基的傅佑元穿着那一袭庄严的帝王之服,戴着冕旒冠,站在高台上,微微扬起头看着漫天烟火。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竟是蓦然回,粲然一笑,微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可现却是自己独自一人时,眼中的神采在瞬间湮灭。 那个时候,展修与他仅仅只有数步之遥,看得很清楚,却也有种心疼之感。 过了许久,展修方才明白,那一刹那的心疼也是怦然心动。 “解不了,不解也罢……” 展修自言自语着,以前的遥遥不可及,现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 展修的一声自言自语,让岳斌和巫医都瞪大了眼睛。 岳斌双眉紧蹙,展修对傅佑元是什么心思,他自是比任何人都明白,可傅佑元是安和的骨肉,他又怎能让傅佑元糊里糊涂的就被欺负去了呢,正当他在想法子该如何说方能打消掉展修这种不该有的念头时,却是见展修一步步朝傅佑元走过去。 兴许是展修周身的气场太过强大,二狗子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展修走到傅佑元跟前,他抬手揭下那张面具。 对于展修的靠近,傅佑元理应是很高兴的,可是想起先前展修家中有未婚妻,傅佑元便夸下脸来,不愿搭理他,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对望了一会儿。 展修轻叹了一声,说道:“看烟火。” 傅佑元别过脸,微微仰头,还当真看起了星星点点的烟火,不知不觉中,他看得入了迷,唇角微微扬起竟也不自知。 展修看着傅佑元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他的面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微笑着的唇,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如此想着,就看展修俯身凑近傅佑元,在他的唇上落在轻轻的一吻。 一触即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展修迅转身走向巫医,只见他伸手将狼狈的巫医从地上一把抓起,二话不说就带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岳斌和二狗子,还有愣愣出神的傅佑元。 展修将巫医带到了城门上,巫医看他绷着一张死人脸,倒是不敢出声了。 半晌,展修对他说道:“我劝你还是替他把咒解了吧。” 巫医一愣,耳朵动了动,他笑道:“不是说不解也罢么……” “你的用意,我知道。不过十三皇子中了咒的事情,军中的人都晓得,而且还都晓得是达硖巫医所为,你觉得,这件事情若是传到大尧皇帝耳中,会怎样?” 展修说得不急不缓,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巫医都觉得心惊肉跳。 是啊,若是大尧皇帝晓得了,严重一些,说不定会派兵来侵吞达硖,而不是现在只是夺一座城这么简单……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达硖王无关!” 展修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对上展修的目光,巫医一哆嗦,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从身上的小布兜里掏出一个纸包。他将纸包递给展修,说道:“那这个和在水里喂他喝了……” 展修接过纸包,倒也没有质疑。 “你回去告诉你们达硖王,只要他安分守己,便可安安稳稳的坐住他的王位。” 巫医嘟囔道:“你又不是大尧皇帝,你怎晓得……” 展修道:“你们大可以试试,听信旁人,倒不如自己擦亮了眼睛。” 这达硖只不过是别人用来投石问路的,若是大尧皇帝真对达硖动兵,势必会造成东北防线空虚,如此一来,那边的蛮子定会趁虚而入。 “唔……”巫医一听,也觉有理,达硖自古以来都安分守己,也与大尧交好,谁料,新王继位之后,竟然与东北方的大岐往来甚密,想来,侵占灵城也是大岐人给出的主意。 “我自会和我王说明白。”巫医对展修说道。 “这话你和百里将军说便是。”展修淡淡道。 在这一番交谈之后,巫医对展修没有先前的惧怕,只见他将展修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眯眯道:“小兄弟,我观你面相,他日,定是扬名天下。” 闻言,展修却也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承你吉言。” 扬名天下,并非展修所求…… 之后,展修便将巫医交给了百里大将军,他相信,百里大将军是个深思熟虑之人。 将巫医给的那个纸包捏在手里,展修沉着脸去找了傅佑元。可是左右都不见他的身影,一问之下才晓得傅佑元早已同岳斌、二狗子回城外的兵营里歇息去了。 正忙着弄羊肉火锅的岳斌忽然听见马蹄声,他抬头望去,就看到展修骑着马,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搁下手里片羊肉的活计,岳斌拿布擦了擦手,说道:“来的正好,一同吃火锅吧。” “嗯。”展修应了一声,翻身下了马,他拿了一只碗,将那包粉末倒入碗中再拿温水和匀。岳斌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也不多问,心里也知道一定是找到了解咒的法子。 岳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展修确也没让自己失望…… 心里头轻松了,手底下的动作就更麻利。 展修端着那碗水去帐里找了傅佑元,他将水递给傅佑元,却是什么都没说。傅佑元确实有些口渴,他接过水,直接就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之后,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揉了揉眉头,他说道:“我先小憩一会,待会儿火锅弄好了,定要喊醒我!” “嗯。”展修垂下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待傅佑元睡下了之后,展修就一直坐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只见傅佑元缓缓睁开眼睛,他只觉得自己恍若做了一场梦……待清醒之后,猛地瞧见展修,竟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殿下感觉何如?可有哪不舒服?” 躲开展修伸向自己的手,傅佑元站起身,正色道:“我很好。” 虽说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展修心里却还是藏不住失落,他道:“先前的事情,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并无人晓得。” “你……”傅佑元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展修的话,只得哼一声作罢。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无论是自己黏着展修不放,还是展修对自己委婉推脱……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应该庆幸展修的正人君子品行? 不过…… 傅佑元沉默良久,打定了主意,这才开口说道:“你也忘了吧,待战事结束之后,我便去东越……”停顿了一会儿,他抬眸望着展修,又道了一声:“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他日,我一定会回报于你。” 闻言,展修愣了一会儿,迎上傅佑元的目光,他镇定地说道:“殿下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展修并未提去东越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傅佑元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傅佑元这是在逃避。不过,展修心中早就有了主意。 “豆糕,快来吃火锅!可香了!” 二狗子欢快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傅佑元揭下面具,就这么走出了帐子,展修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 二狗子一见傅佑元,微微一愣,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他的这副真面孔。 岳斌将铜制的锅放在炭火上温着,里面的汤汁翻滚着出咕噜噜的声响,桌上已经备好了四双碗筷,他们坐下之后,二狗子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盘羊肉薄片倒入滚汤之中,翻滚了两次之后,他便捞起来,也不顾太烫,就往自己嘴里塞。 “真好吃……” 展修替傅佑元将肉烫好,忽然问了他一声:“什么时候启程?” 说起来,战事也算了完了…… 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傅佑元低声回答道:“就这两日吧。”</P></DIV> <TR> 第三十一章 来去匆匆两离分 傅佑元的话音刚落,帐子里便是一片沉寂。 只有铜锅里的汤依旧在欢快地翻滚着,白色的水雾徐徐腾升起来,迷了人眼。 “豆糕,你要去哪?” 二狗子唆了一口筷子尖上蘸着的鲜美汤汁,疑惑地抬头看向傅佑元。水雾弥漫,却不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傅佑元略为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回家。” 东越是双亲的故乡,也应该是自己的家…… “哦,回家啊,真好!我和师傅都没有家,常年都跟着大军走。有战打的时候倒是还不错,可这若是没战打了,我们都不晓得该去哪。唉……”二狗子说到此处,回想起种种,竟然也有些感伤。 对于自己身世,二狗子差不多已经遗忘。他只晓得,是师傅将他从死人堆里给救了出来。从那个时刻开始,他才叫二狗子,跟着师傅在军中当伙夫。 岳斌和展修都没有说话,席间,只有二狗子的絮絮叨叨,以及傅佑元有一声没一声的回应。 忽然,岳斌站起身来,只见他在帐子里翻找了起来,最后在一只木箱子里翻出一坛子还没开封的酒。拎着那坛酒走过来,对二狗子说道:“取些炭火,炖暖酒,我们一同喝两盅。” 二狗子应了一声,须臾,便见他拿来炭火温着水,又端了两只酒碗过来。 岳斌将那坛酒搁置温水中暖着,待时辰差不多之时,这才揭开上头的封泥,斟满一盅暖酒,递与展修,然后又斟满一盅递与傅佑元,说道:“这是我藏了七八年的好酒,没什么名气,只是一家农户自己酿制。那时觉得味道不错,便躲讨要了一坛子,也没舍得喝,今天,是个好日子……” 看着酒碗中淡绿色的琼浆,傅佑元心想,这若是用上等的白瓷盛着,应该会更加别致。不过这淡绿色的酒,他确实不曾见过,心奇之下,便端起酒碗,凑上去闻了闻,一股淡雅的酒香钻入鼻间。 这倒是让傅佑元更加好奇了。 依着岳斌这种武将的性子,他应该喜欢烈酒才是,这种酒,只怕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将唇凑近,低头轻啜了一口,才惊觉,这酒入口竟是意外的浓烈! 忍不住昂起头喝了一个大口,直呼过瘾! 展修将傅佑元的神情变化都默默记在了心中,他也浅尝了一口,并细细品味着这酒的滋味,甚至在心中翻找自己曾经看过的食经中所记载的那些酒,是否有相同或是相似的…… 岳斌说完这一番话,便给自己满斟一盅,一饮而尽,又满斟一盅,饮下,这才又道:“十三殿下若是不嫌,我同二狗子想追随殿下。” 闻言,傅佑元同二狗子皆是大惊。 反倒是展修垂着眼,淡然自若地喝着酒,一言不。 “十三殿……殿下?” 二狗子惊诧不已地望向傅佑元,他虽晓得这豆糕出身不凡,可却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是天之骄子。 没有在意二狗子的震惊,傅佑元的目光从展修上轻轻掠过之后才对上岳斌的目光,他说道:“我去的是东越,而并非回皇城。” 岳斌笑着说道:“那就追随殿下去东越!”他如鹰般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傅佑元看不明的光芒。 傅佑元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微微颔,道:“委屈岳将军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岳某人有生之年,能够侍奉殿下左右,是岳某人的福分……”岳斌说得诚恳。 “嗯嗯,二狗子也是!” 岳斌眼角的余光瞄了展修一眼,却又将话锋一转,问展修道:“不知展校尉今后有何打算?” 闻此言,展修放下手里的酒碗,抬起眼皮,目光从岳斌身上扫过,终落在傅佑元的脸上,他说道:“先回皇城,再另作打算。”他与他们不同,他不能说走就走,说去哪便去哪,所以,他必须要有周全的计划。 然而,在傅佑元看来,展修虽是一副淡然的神色,就连看人的目光也是淡淡的,可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被展修这样看着也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很想躲,也很想逃。 他此刻一点都不想去猜测展修那“另作打算”究竟是什么样的打算。 他只晓得,若是那打算与自己有关,那么他可能……真的会“在劫难逃”…… 过了半晌,又听展修说道:“明晚,灵城太守会在全城办酒宴来庆贺,你们若是想走,就趁着那个时候走吧。” 傅佑元慢慢垂下眸子,没有做声。 二狗子欢喜道:“多谢展校尉!” “明晚,我恐怕不能来送你……”展修望向傅佑元。 “无妨,有岳将军和二狗子在。”傅佑元淡淡道。 “嗯……”展修毫无情绪起伏地应了一声,随后他们四人又开始涮羊肉、喝酒。 xxxxxx 达硖人被驱走,灵城的百姓自是十分喜悦,此时又恰逢新年,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并且,灵城的太守还为此在全城办了一场酒宴。 作为灵城一战的功臣,展修自然是同百里正浩他们一起入了席,席间,他既不左顾右盼,也不与旁人交谈。 心中惦记着傅佑元,想着他此刻是否已经平安出了城?也想着这灵城到东越,路途遥远,岳斌和二狗子能不能照顾好他? 展修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该给二哥递个消息才是。 酒宴上,乐师们卖力地敲着大编钟,歌舞姬们扭着细腰,长绢、裙摆晃晕了众人的目光。 这边塞的女子自有别番的妖娆,不少将领们虽是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在交谈、饮酒,可是暗地里,那一双双眼睛早就都已经黏在了歌舞姬们波澜起伏的胸-脯,以及那露出的腰肢上。 人精似的灵城太守将这些人的眼神都看在眼中,不由得笑了:自然果然没有白办这场酒宴。 不过,当他现展修、百里正浩以及那个百里大将军,都好似老僧入定,对着满眼的美人竟然毫无反应,他不由得有些纳闷起来:美人不够美?还是他们在装正经?难不成,他们都喜男风? 正当灵城太守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是见百里大将军站起身来,绷着脸,甩袖而去。 百里大将军这一走,场上的声乐当即便停了下来,歌舞姬们也都愣在了台中央,而那些“饱-暖-思-淫-欲”的将领们,此刻也无了风月的心思。 就看他们一个个站起身来,跟着百里大将军离席而去。 “爹?” 百里正浩有些不解父亲为何会恼羞成怒,以往这种类似的酒宴,也不曾见他动过怒。 “那个混帐!正浩,你带人将那太守给我绑了!私通外邦,还敢扰乱我军心。其心不正,当斩不乱!” 百里正浩岁不晓得父亲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但军令如山,接了命令的百里正浩,立刻带了五十人去了太守府。 王大虎问道:“将军,这太守岂是我们说绑就绑的?要不要奏明圣上,再做定夺?” 百里大将军皱眉道:“大虎,若是奏明了,就朝堂上那些迂夫子,争论个半天也争论不出什么名堂,反而延误了军机。” “将军说得有理。”想起朝廷里那些口舌之争,王大虎只觉得脑瓜疼。 展修没有出声,只觉得这个灵城太守马脚露得太快。攻城容易,守城难。只怕回京却是要多耽搁一阵子了。 飞身上了城墙,展修遥望东面。 忽然,展修耳朵微微动了一下:有人过来了。他没有移动,就这么背对着来人而站。 “要不要给你父亲写封家书?”只见,百里大将军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展修有些惊讶,这百里将军似乎对自己太过关心了些。 不过,正愁没有法子跟他家二哥联系,展修立刻说道:“多谢将军,我确实想要跟家父报一声平安,只是……” “呵呵,你随我来。” 展修跟着百里将军去了一处地方,大营里,最不起眼的地方,那里却安置着百里将军自己养的信鸽。 百里将军将手伸进笼子里抓了一只交给展修:“用这个吧,它晓得丞相府在哪。” 展修心中甚是思疑,这百里将军的信鸽怎会晓得丞相府的位置? 看出了他的疑惑,百里将军笑道:“我同你爹爹从小便在一起玩耍,只是入了朝堂,他从文,我从武,倒是淡了来往。” 展修点了点头,这事儿,他倒还真不曾听他爹提及。 有了信鸽,展修扯下一条丝绢,在上边用小楷写道:“近日归乡,待向二哥问安。”将丝绢缠在鸽子的腿上,抛向夜空,鸽子带着丝绢扑腾着双翅远去。 展修相信,他爹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毕竟,他可是外出学艺六年,也不曾给家中送一封家书的人。</P></DIV> <TR> 第三十二章 展二哥惹是生非 正月初二,天气正好。 展相爷闲来无事便在园子里散散闷,顺带着晒晒日头,从掐丝珐琅瓷盘中抓一把鱼食撒入锦鲤池中,看着满池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抢食,展相爷忍不住啧了一声,说道:“有什么好抢的,抢得越多,死得越快……” “咕咕……咕咕咕……” 一只白鸽飞入园中,在锦鲤池旁的青石栏杆上停下。 展相爷侧目望去,目光在触及那只白鸽的爪子上时,双瞳骤然紧缩,丢下手里的瓷盘便奔走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抓过鸽子,解下腿上所绑着的布条。 看完布条上的话,展相爷低笑了两声,满是自嘲。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所往来了……” 他也不急着将鸽子放走,只拿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鸽羽,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待过了半个时辰,这才松开手,“回去吧,我没什么好回信的。”轻言了一声,便将鸽子抛向空中。 直到鸽子飞出视线之后,他这才定了定心神,拿着布条回到书房,研磨写了一张字条塞入细竹管中,唤来管家取来展炎(展二哥)留下的信鸽,将装了字条的竹管仔细地系牢在鸽子腿上。 “相爷,二公子这是上哪儿去了,怎的连过年都不回来?”管家忍不住问道。 展相爷说道:“说是要去外头游历,等玩够了,也该回来了。怎忽然问起他来了?” 管家叹息道:“就是觉得今年较之往年,少了些热闹……” 热闹? 展相爷将双手收拢于袖管中,却是不再言语,管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再说话。 远在东越的展炎,其实,这个年过得也不顺心。 自打他假冒十三皇子的身份来到东越之后,并不曾遇到原先料想的暗杀、迫害之类的事情。除了月族各个部落之间战事不断之外,倒也安宁得很。 假冒皇子这件事,一开始,图个新鲜,他也觉得挺有意思,可是,时间一长,他可就按耐不住了。 每日对着所有人装腔作势,就连吃喝拉撒睡的时候都得端着姿态,本就不受约束惯了的展炎自然是满腹怨言。 唉声叹气地走在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展炎心道:这海盗怎也不来犯? “越王殿下,莫要再往前走了!就要涨潮了!”后头跟着的府衙小吏小心提醒着展炎。 “……”展炎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想他武功高,怎还会怕这些! 百无聊赖间,鸽子带着信件飞了过来,展炎抓住鸽子时的心情喜悦异常,迫不及待地取下竹管,将里头的字条看过之后,得知傅佑元近日内便会到东越,顿时喜上眉梢。 这种苦闷的日子终于能够结束了! “越王殿下,何事如此喜悦?” 闻言,展炎立刻装腔作势道:“无事,只是有故人过来罢了。” 那小吏一听这话,耳朵立刻动了动。 这十三皇子来这边虽是当今皇帝的旨意,可是东越这些年来,朝廷都不曾管过,忽然来了一个越王,反倒是让东越的各路官员都警惕起来。 展炎身旁,无论是侍婢还是小厮,皆是他们的耳目。 而方才那一句话,也是展炎故意为之。 不放鱼饵,怎会引鱼儿上钩呢? 到时候,再给那些人唱一出真假皇子! 打定了主意之后,展炎自是越高兴,只见他回越王府重新换了一套较为普通些的衣衫,然后悠哉悠哉的去了闹市。 依着展炎爱凑热闹的心性,自然是哪里人多,他往哪儿钻。 看着大街上搭起来的擂台,以及旁边那个“比武招亲”的幌子,展炎当即就来了兴趣。只见他非常有技巧的在接踵的人群中穿梭,不一会儿便挤到了最前头。 不经意地抬眼,却是被擂台上的女子所惊艳。看着那女子将打擂的男子一个个都踢下擂台,展炎对这美人儿更是愈的喜爱。 如此大气、强硬的女子正是他所好。 展炎心思微微一动,若是自己打赢了这擂台,是不是就能抱得美人归?如此这般想着,他便一跃上了擂台。对着美人儿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展炎拱手笑道:“是不是打赢了姑娘便可算赢?” 那美人儿将展炎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在打败了众多三大五粗的汉子之后,展炎这种翩翩佳公子自然是入得了美人儿的眼。 她颇为满意的点点,应了一声,道:“自是。” 人美,声也美。自个儿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展炎不由得有些陶醉,就在展炎出神时,美人儿却是先出了手。展炎一个闪躲,躲过美人儿的拳脚。本着对美人儿的尊重,在接下来的对战中,展炎自然是没有刻意放水。 不多时,美人儿便败在展炎手上。 “承让!承让!”展炎笑眯起了眸子。 “好,既然你打败了我,那么就是你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洞房吧!”美人儿说这话时,丝毫没有半点羞涩。 展炎一愣,半晌,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直在心中暗道:哎呀呀,我展二公子要娶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 美人儿笑嘻嘻的上前,也不顾男女之嫌,一把拉住展炎的手,笑道:“你叫什么?我叫阿离,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呃……在下……”展炎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晓得有人跟踪自己,若是这个时候他报上姓名,岂不是露了陷,于是只听他说道:“这个晚些时候告诉你,你不是这儿的人?”看这美人儿的装扮,不像月族人,也不像大尧人。 “是啊,我们一年才回来一次。”美人儿似乎有些答非所问,“走走走,我带你去我们家看看!”不由分说的,美人儿拉着展炎就走了。 “唔……好啊!”展炎也不纠结,自是欢欢喜喜地任由美人儿拉着自己跑。 美人儿拉着他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还未进家门,便听美人儿好听的声音笑吟吟地响起:“哥哥!我替你把人给打回来了!你瞧如何?” “诶?”展炎一愣,反问美人儿:“阿离,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美人儿眨了眨眸子:“我替我哥哥帮你给打回来了。” “替……你哥哥?” “对!” “你怎在擂台上不说清楚?”展炎有些头疼。 “没人问呀。” “……” “你打赢了擂台,就不许耍赖!”似乎生怕展炎变卦,美人儿赶紧一把将他的胳膊牢牢抓住。 展炎唇角略微有些抽搐,但见他抬起另一只手,迅点了美人儿的穴道,这才一溜烟儿的跑了。然而展炎并不晓得他早已经落入了一个男子的眼中。 门被推开,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了出来。他抬手在美人儿的肩上轻轻一点。 “哥哥,你怎不抓住他?他打赢了我,就该是你的娘子!” “嗯。”汉子点了点头,也认同了自家妹子的说法。对于自家妹子胡闹的行径,他本没放在心上,不过看妹子真带回了一个俊俏的男子,看起来挺合自己心意,所幸就这么定下也好,省得自己在去别处寻找。 “他还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哥哥,你说这大尧的男儿是不是都这般扭捏?连报个名字都要推三阻四!” “无妨,我会抓他回来的。”话语间,汉子的双目便望向展炎消失的方向。 且说经历了如此荒唐事的展炎,在回到越王府之后,回想起来,竟止不住大笑起来。对于此事,他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可是,当三日之后,一箱箱贴着大红喜字,扎着红绸子的物件被抬进越王府的时候,展炎却是笑不出来了。 始作俑者并未露过面,只有一封书信,里面字迹如狗爬一般,展炎看了许久才看明白,大意就是,这些都是聘礼,待到正月十五那日,他便会来迎娶他。 展炎虽行事乖张,可是遇上这种事情,他却是有些懒得去搭理。在左思右想,却是想出了一个损招。 既然这个人将东西都送来了越王府,那么一定是将他当成了傅佑元,既如此,自己何不一走了之,这些烦人的事情就让真正的傅佑元去处理好了!反正有自家那个弟弟在,根本就不必担忧! 想到便要去做,展炎立刻就整理起了行装,打算悄悄地离开东越…… 就在包袱整理到一半之时,却听有人来报:“越王殿下,府外有三个人,说是来找殿下的。” “什么?三个人?”展炎心想,三个人,理应不会是展修和傅佑元,于是,他便放下心来,整了整衣冠去前厅“会客”。 端着香茶还没喝上一口,便瞧见傅佑元和另外两个面生人走了过来。 自己这是走不掉了吧……展炎心想。</P></DIV> <TR> 第三十三章 “殿下哪里不舒服?可是需要唤大夫过来瞧瞧么?”端送茶水的婢女见展炎愁眉不展,于是便柔声问了一句。话语间,还不时地挺了挺傲人的双峰想要引起展炎的注意。 展炎略微拉开自己与这婢女间的距离,“无事,无事。”他挥挥手,想示意婢女退将下去。 婢女会意,也不再纠缠,正当她要转身离开之时,展炎一眼瞄见红木托盘中的茶盏,他又将那婢女给喊了回来:“回来回来!你这送的是什么茶?重新去换了。”这来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越王殿下!这茶器普通,茶色也不清,送上这样的茶水,万一让那他误会了,失了礼数可不好。 婢女很是纳闷,明明平日里来人奉上的都是这种茶啊,殿下也没说哪儿有不妥。 “还是不要送茶过来了,去厨房端盅一品官燕!”展炎摸着光滑的下巴暗自心道:这东西滋补养颜,美人们都爱喝!若是自己把展修的这个心肝宝贝给养得珠圆玉润,往后有个什么意外,倒是有说词能够让展修给自己挡上一挡! “是。”婢女应了一声,微垂下眸子,用眼角的余光往傅佑元那边瞄了一眼,便立即返身去了厨房。 不多时,便见婢女端着四个紫砂小盅走入厅中。 展炎对傅佑元挤眉弄眼笑道:“怎的这会儿才来?” 傅佑元顺着展炎的目光瞥见了站在外头支楞着耳朵的小厮,心下了然,于是便顺着展炎,回答道:“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这儿闷得慌,我们回头再说。” 展炎连连点头,道:“说得是,我们可以秉烛夜谈。”他的目光从岳斌和二狗子身上转了一个圈,然后又落回到傅佑元身上,问道:“他们二位是?” “岳师傅,他的徒儿。”傅佑元并没说出岳斌的名字。 展炎虽然不曾见过岳斌,可这并不表示旁人不会不认得岳斌。十多年前,东越各个部落大乱,战事连连,民心不稳,朝廷不得不派兵过来解决争端,用以稳定民心。而当时被派过来的便是岳斌岳大将军。出兵之时,他曾接到密旨,调解不了月族各个部落之间的矛盾,那就将他们一并给除去。这要是遇上别的将军,定会再三思量后果,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出此下策。然而,这岳大将军素来就视月族人为蛮夷,对付这些蛮夷,他自是不会手下留情。于是,月族人死伤无数。至今,那些上了年纪的月族人提及岳斌这个名字便会不寒而栗。岳斌,对于他们而言,确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亦正如这越王府里的管事,自打岳斌一进大门,他便就战战兢兢地缩到了一旁,待岳斌随着傅佑元进了前厅之后,那管事的,立刻写了封书信,差了人,给送去了月族某一支部落。 于是,岳大将军还活着,并且又回来的消息,将会在整个月族部落中流传开来。 而此刻,正在前厅中喝着一品官燕的人,并未考虑到这些,甚至就连岳斌他自己也忘了这些过往。或许,在岳斌的记忆中,对于东越,所记得的,却只有安和。 二狗子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品官燕,惊得合不上嘴,只听他脱口而出:“你好生阔气,竟用这等东西代茶!” 若是一般的人听了二狗子这无心之语,定会觉得尴尬,可是展炎却丝毫未觉,他反而很高兴地扬起嘴角,笑道:“这算什么,还有更稀罕、更好吃的东西!有时间,我带你们去尝尝!”这东越吧,虽是比不上皇城繁华,可这吃食倒还是不错的! “唔……”闻言,二狗子便满脸期盼地望向展炎,他暗自心道:这一趟果真没有白来啊,自己和师傅似乎攀上了高枝呀! 兴许是二狗子的眼神逗乐了展炎,先前那些不太愉快的事情立刻被他给抛之脑后,就连自己要“逃走”的计划也被搁置一边。 随后,展炎便对他们说起了东越的吃食,外头那些监视的人听着听着觉得无趣,也就渐渐地不再去关注“越王殿下”同客人之间的谈话。展炎心下一喜,待人都走光了之后,他这才正色道:“殿下,冒你之名,多有得罪了。” “不妨事,我才要感谢展二哥才是。”傅佑元笑道。 “那殿下如今这身份该如何换回来?”想起这个,展炎就有些懊恼。早晓得,自己就一直蒙着脸好了。这下可好,东越的官员都认他这张脸是被封为越王的十三殿下。 傅佑元沉吟片刻,说道:“暂且就这样好了,等一段时日之后,找个借口,我们再换过来。” 展炎道了一声好,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却着实不好意思开口,只望着傅佑元欲言又止。 展炎的这副模样,就算是二狗子都看了个透彻,更别说傅佑元。但见傅佑元微微垂下眼眸,抿唇暗自偷笑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展二哥有何事且但说无妨。” 闻得此言,展炎连客气的言语也不说,便立刻道:“岳师傅和二狗子的住处,我会让人安排妥当。只是与殿下,却是有个不情之请。”略微停顿一下,他看了傅佑元一眼,然后续道:“恳请殿下与我同宿。” 此言一出,不止是傅佑元神色微变,就连二狗子也惊诧地将目光投向展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展炎支支吾吾道:“自打我顶着殿下的名号来到这儿之后,那些人总是不停地往我床榻上塞美人儿,先前,塞的都是女子,一个赛一个的美。可我行得正,坐得端,怎能做出那些有辱斯文之事,美人们五次三番被冷遇之后,也不晓得哪个出的鬼主意,竟然开始给我塞男子,还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 “所以,你是想用我来挡?” 那些人的用意,傅佑元自是能够猜得明白,无非是想让“越王殿下”沉迷于酒色之中,无所作为。如此一来,他们也好继续掌控着东越。 明了归明了,可是让傅佑元自己装成“越王殿下”的男宠,却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也不是……”展炎纵是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百毒不侵”竟也微微有些羞赧,只听他小声说道:“我……可以让殿下在上位……况且,装作他们所希望的样子,减去了他们对我们的防备,也好方便我们行事。”反正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上面还是下面展炎都无所谓,若是殿下觉得有失面子,那就自己处于下位好了。 闻言,傅佑元倒是眉梢微动,仔细想过之后,居然一口给应了下来。 私底下,二狗子悄悄地拉了拉岳斌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师傅,我总觉得这个展二公子出的是个馊主意。” “嗯。”岳斌应一声,道:“静观其变。” 当夜,傅佑元便住进了“越王殿下”的寝宫。 在寝宫侍奉的婢女们见“越王殿下”领着一个美少年进来,忍不住在私底下交头接耳。 “瞧见了么,越王殿下竟然带了人回来,那是哪儿来的狐媚子?” “我哪晓得,原以为这越王殿下是个不为美色所惑的正人君子,不曾想,先前那些尽是在装模作样!” “哎呀呀,这有什么,世间男儿皆薄幸,你们瞧着吧,指不定过些天殿□边就会换人了。” 展炎蹙起眉头,喝一声道:“这儿不用你们伺候,都出去吧。” “是,殿下。”婢女们对着展炎福了福便出了寝宫。 待整个寝宫只剩下展炎同傅佑元二人之后,展炎松了一口气,笑道:“整日里端着架子着实难受得很。这越王府还不错吧?原先是县丞的府邸,呵呵,小小的一个县丞,也敢住如此规模的宅邸,真不晓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傅佑元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既来了这儿,便是要做出一番大事来。既如此,那就先整治这些贪官污吏。 “和我说说你来到这边之后的所见所闻吧。”傅佑元望向展炎,他急需了解一下东越现今的状况,“先前总是听说这边时常被海盗侵扰,可是我一路过来,自从进入东越的地界之后,却不曾见过海盗,而且我看家家户户似乎也过得颇为富足。”沿路走来,他却是连一个乞讨的,或是衣衫褴褛之人都不曾见过。 一听这话,展炎笑道:“那是因为殿下走的这条路是各地商旅们必经之地,为博得一个好印象,所以那边是严禁不雅之人进去。若是有贫民或是乞丐不小心过去了,下场必定是……”话到此处,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傅佑元听罢,竟是频频皱眉。 “那月族人呢?他们不在主城?”傅佑元又问。 展炎回答道:“月族各个部落皆是在地势险要的山林之中,平日里他们都只有少部分人会来主城做些买卖,大部分月族人依旧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狩猎、捕鱼的生活,极少与旁人往来。” 而后,说到了兴头上,展炎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一一仔细的告诉傅佑元知晓,傅佑元也听得认真,不知不觉,两人竟然谈天到了三更时分。 两人双双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泪花,正要入睡时,却听见屋顶之上有声响。 第三十四章 展炎屏气凝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屋顶之上,闭上眼睛,耳朵动了动,将屋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正当屋顶上的人在掀屋瓦的时候,只见展炎一个翻身,双手捉住傅佑元的腰肢便让他俯身趴在自己身上。 “嘘——”展炎将手指竖在傅佑元唇上,示意他莫要出声。 傅佑元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之后也配合着展炎伸手将帐幔拉下…… 不多时,只见偌大的床肆意摇晃起来。 在烛火的映照之下,两人的身形清晰的映在帐幔上,就看帐幔之上两人的影子时而交颈相拥、时而上下起伏,时而左右翻滚,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屋顶上的人窥视片刻之后又不动声色的将屋瓦给盖了回去,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那人离去之后,展炎松开手握住傅佑元腰肢的手,用力甩了甩,然后便仰面躺在床上不愿再动弹趴:这殿下看起来娇娇小小的,怎还这般沉! 而被展炎握住摆出各种姿势的傅佑元则是觉得很新奇,有不少都是他不曾从春宫图上见过的。只见他拍了拍展炎,兴致高昂道:“你从哪儿看来的?我都不曾见过。” 闻言,展炎不禁惊道:“怎会!难不成宫里头还没这种书了?” “唔……”傅佑元略微有些羞赧道:“有是有,只是平常得很,没这么些花样。”这种东西,他和十二那个胖子曾经在九皇子那瞧见过,原本只是好奇,可是翻看了几页之后,两个半大的孩子便羞得满脸通红。 看了看傅佑元的神色,展炎忽然觉得这小皇子挺可怜,连这种民间广为流传的东西都不曾见过。于是,只见他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子就开始翻箱倒柜。不多时,只见他拿着一大摞册子走了过来:“这些都是我收藏的精品!嘿嘿,可有意思了。” 傅佑元随意抽了一本便开始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他抬起头疑惑道:“怎都是男子?”他的目光在展炎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许久,心中不禁思疑:莫不是他好男风? 不禁又想到了展修,再看展炎时,傅佑元暗自思付:没准还真是的…… 对上傅佑元的目光,展炎赶紧将自己给撇得干干净净:“殿下莫要这般看着我,我还是比较喜欢女子的。”可不是么,若不是喜欢女子,他又怎会去打比武招亲的擂台。 这一想不打紧,倒是让展炎又想起那一堆堆的“聘礼”。也不晓得那个美人阿离的哥哥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会如此胆大包天连“越王”都敢戏弄。不过回想起先前见过的那座小民居似乎有年久失修之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 “不对呀!”展炎猛地从床上跳下,套上鞋子就要往寝宫外头走。 傅佑元却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也收拾好衣衫,穿了鞋,一把抓过搁在寝宫门口的灯笼就快步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展炎在王府里绕了大半个圈,这才在库房停了下来。 “你怎三更半夜想到这来了?”傅佑元抬起手,将灯笼往库房的门上靠了靠,仔细瞧过之后,见那门上的大铜锁安然无恙,又道:“没遭偷儿。” 展炎左右瞧了瞧,确定再无旁人跟着,这才压低了声音在傅佑元耳边说道:“不是偷儿,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急着想要过来确认一番。” 说完,就看展炎拔下他自个儿头上的那根簪子,然后动作熟练的将簪子插/进铜锁的锁眼之中,拨弄了两下,竟然轻而易举的就将锁给弄开了!傅佑元不禁瞪大了双眼:这展二公子果真是练就了一手好功夫。 拨弄开了锁,展炎若无其事的又将簪子给别在发上。扭过头来,冲傅佑元笑道:“忘带钥匙了,不过这东西好开得很,有没有钥匙也无所谓。” 两人走进库房,展炎一眼就瞅见了那些扎着红绸贴着大喜字的箱子,仔细一清点,居然有三大箱六小件。皱眉将大箱子小盒子一并打开,展炎的眉头越锁越紧。这箱子里头的东西,虽不是什么金银,可一样样都是大尧国不常见的,就连一直喜欢在外游历的展炎他自己能够叫上名字来的,却也没有几件。 如此看来,那人的身份确实可疑。 与此同时,傅佑元也望着那些物件出了神,展炎见状,还以为傅佑元喜欢那些东西,可这些东西都是“聘礼”,要不得!于是,他便说道:“殿下,这些东西来路不正。” 闻言,傅佑元甚是疑惑,他对展炎说道:“这些东西我都曾在宫中见过。” 展炎自然明了傅佑元所指何意,可这却更让那个人的身份成了谜团。 “怎么这些都贴着喜字?”越王府里何喜之有? “这个……”展炎也不好隐瞒,只能将自己是如何打赢了擂台,如何被骗,对方却又是如何胡搅蛮缠,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最后义愤填膺道:“我就不相信,真到十五那天,他还敢真的来越王府强抢!” 傅佑元一听,却觉得此间肯定不是简单的“比武招亲”,在宫里头待久了,他倒是比年长的展炎多了个心眼。 世间上哪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在“越王”微服私游的时候比武招亲,偏偏还是替哥哥征“嫂子”,而且这“嫂子”还就往男子里头找。 “少安毋躁,我倒是要瞧瞧他们那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反正那人没有指名道姓,只是给越王下的聘礼,若是十五那天真来抢亲,到时给他们唱上一出真假越王。 将傅佑元并没因此事而怪罪自己,展炎心喜,为保万无一失,他决定还是得想法子将展修那臭小子给激过来才是…… 于是乎,还在灵城的展修没过两日便收到了展炎传来的消息。 练兵场上,百里正浩见展修自从收到家书之后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终是看不过眼的他在展修从骑射场过来时,忍不住上前低声问了一句。 “怎了?你家中出了事?” 展修也不隐瞒,应了一声,道:“确实有些事情。” 闻言,百里正浩沉思道:“这边的局面也差不多已经稳定,过不了几日,除了留在此处的驻军外,便会搬师回朝。家父虽有心留你在此处驻守,可只要你向他说明原由,我想他定是不会强迫于你。届时,你就可以同他们一起回去了。” 展修道:“百里兄说的是,我自会同百里将军讲明。” “嗯。”百里正浩不再说话,两人一并走出了练兵场。 展修并没有在私底下去找百里将军,而是一直等到百里将军集合所有将领一同商议由谁暂留在此处的那一天,在将领们都推荐展修的时候,百里将军看了展修一眼,想起那只没有带任何消息回来的鸽子,心里头总觉得很不踏实。他晓得那姓展的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气,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真把他儿子给留在这里,铁定是火上浇油。 暗自思量了一番之后,只听他说道:“我却是觉得百里正浩来守这个城更为合适。” 众人皆惊讶不已,守城并不是什么好事,由其是这打了胜仗的,论功行赏时,人不在,可会吃亏不少。况且,展修这个武状元着实不讨皇帝喜欢,让他来守城,自是最好不过的。他们虽是不太明白大将军的用意,可既然大将军都这般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自将目光都朝百里正浩那边望去。 百里正浩道:“父亲且放心,这座城,我必能守住。” “嗯。”百里将军甚是欣慰。 如此一来,展修一早准备好的说词倒是派不上用场。不过能回京,他也就不再去深究为何百里将军会在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除却百里正浩还有一些士卒留下守城之外,大军浩浩荡荡回了皇城。 ****** 朝堂上,皇帝一直都是半垂着眸子听战报,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抬起眼皮,有意朝丞相那边看了一眼,开口说道:“展校尉果真是英雄少年,我大尧又多了一员猛将!你们说,朕该如何赏赐?” 皇帝此言一出,朝臣们左右瞧了瞧,却是没有一人敢率先说话。 “陛下,臣有事起奏。” 但见展修出列,对着龙椅上的皇帝行君臣礼。 皇帝见在旁的丞相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瞬间心情愉悦了不少,他眉梢微微扬起:“准奏。” 展修道:“臣历练不够,赏赐却是不敢要,臣曾研究过水战以及海战,所以,在此斗胆恳请陛下能让臣去东越。” 提及东越,皇帝不由得眯起了双眼,而朝臣们则是还是议论纷纷。 唯独通晓一切的展丞相垂着眼,静候下文。 第三十五章 “你想去剿海盗?”皇帝问道。 “是。”展修的这一个“是”字说得气势如虹。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展修,而是将话题抛给了展丞相:“展爱卿,你觉得何如?” 咳咳—— 在众人“关切”目光之下,展丞相装腔作势地轻咳了两声,然后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行大礼,说道:“启禀陛下,臣觉得,东越那边的海盗虽说掀不起大浪来,可日子一久,我们的大尧商旅不敢出海,外面的商旅也不愿过来,却是影响到了我们大尧的发展。” 话到此处,展相爷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望着皇帝,续道:“臣以为,既然展校尉有心,何不让他试上一试。” 展丞相的话,当即在朝堂上引起不少争论,保守派觉得,重农抑商才能使国家长治久安。而也有不少人同展丞相持有相同的观点。不过,他们争来抢去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也没有任何用处,事情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手中。 皇帝倒也不急,似乎看朝臣们争得面红耳赤是一种乐趣。待到时候差不多了,他才说道:“你既有如此心愿,那你便去吧。朕赐你从五品都尉头衔。” “谢陛下隆恩——”展修叩拜之后便退回了原位。 这皇帝倒是有意为难展修,只给了一个虚名,而没有任何的兵权。带着这个小小头衔,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展修就算是去了东越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皇帝虽不曾表态,可是从这些年他对待东越的做法中却是能够揣测出他对于商贸发展的态度。 显而易见,皇帝自己端的也是“重农抑商”之策,若不然,早些年,早就训练水兵去东越海防上守着了。 展丞相对此心知肚明,他也晓得自己最好是应该按照皇帝的喜好来说话,可是这一次为了自家孩儿,在关键时刻,他必须得帮上一把不是么。 金銮宝座上的皇帝似乎有些微恙,冕旒冠之下的龙颜也颇显疲惫,待朝臣们又说完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之后,他便挥挥手示意退朝。 退了朝,展家父子二人也不避嫌,一路交谈着便出了宫门。而旁人也不敢同他们走得太近,这倒是称了他们心。 “此去东越,你且要小心行事。”展相爷交代道。 “是。”展修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展相爷又说道:“海盗必须得剿,可是又不能全剿。” 闻言,展修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自己去了东越,若是没有任何有剿海盗的动静,那么势必会引起居心叵测之人的怀疑、诋毁。可自己若是一下子都把海盗给剿灭了,那么也就没有理由在东越待下去。 所以,剿海盗必须是长期的事情,只要自己在东越一天,这海盗就不能灭。 回到丞相府,展修便开始整理行装,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他又去了傅佑元曾经住过一天的屋子,将那古琴也一并给带过去。 圆满哭死苦活地也要跟着去,展修思量了一会儿,觉得圆满倒也是个忠实的,跟着就跟着吧。 见主子同意了,圆满立刻欢快地跳着去收拾自己的包袱。 “公子,豆糕呢?他怎没有同你一起回来?”高兴之后,圆满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见到豆糕,难不成豆糕战死沙场了?圆满立刻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驱赶出去。 “他在东越。” “哦哦!”活着就好!圆满当即一颗心就落了地。 临出发之前,展相爷将展修喊到了他的屋子里,却见他从箱子里头翻出一个黄花梨木匣子,他将匣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大叠银票交与展修道:“这些你且拿着,虽不是很多,可日后买马招兵都用得上。” “爹……”展修心中不胜感激。 “你同你二哥,能让我少操些心就成了。臭小子,既然你选了你想要走的路,那就给我打起精神来,走不出成就,就莫要回来!我可丢不起那人!” “嗯。”对于父亲的感激之情,展修只能藏于心中,此去东越,他确实需要很多费用。这些自然是远远不够的,不过他心里也有了自己的办法,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法子。 皇城到东越路途遥远,可是满怀着一颗迫不及待的心,展修自是恨不得日夜兼程不停歇。他虽晓得他家二哥说话,十句话中只能相信一句,而且不用多想便知道什么越王被人强下聘礼迎娶之事,定是他家二哥自己给倒腾出来的。 可是思及对方种种,展修还是有些担心。 同傅佑元一样,展修也担心这背后藏着阴谋。 然而,此刻在东越的傅佑元并不晓得展修已经在来往东越的路上。 这会儿,他正在展炎的陪同之下四处走着看着。正直正月十五上元节,城中一派热闹非凡,不过最热闹的却不是此刻,而是在夜晚。 到了夜晚,处处张灯结彩,整条护城河也是星星点点。 展炎这一天都过得极不安生,生怕真有人会闯进王府抢人,他可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床候着,可是一直等到晌午过了,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后来傅佑元提议出门走走,他当下就同意了。 这一路走着、看着,慢慢的,展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杞人忧天。 “我们夜里也来猜灯谜,放花灯吧!”丢开包袱,展炎自然是想怎么玩耍便怎么玩耍。 深居宫中的傅佑元自然也十分想看看民间上元节的情形,他点点头,提议道:“若不然,我们现在就别回去了,晚上逛完了再回去。” “甚好!”展炎止不住地点头。 跟着他们一起出游的二狗子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不过玩归玩,二狗子可是记得临出门前师傅所交代的事情:保护好豆糕! 待到夜幕降临之后,城里果真是比先前愈发热闹了起来。 街道两旁也摆起了摊子,各式的花灯让人挑得眼花缭乱,做买做卖,人声喧哗。 他们走到一堆花灯前停了下来。 “这三位公子可是要买花灯啊?”卖花灯的老叟随手拿起一盏莲花灯递给傅佑元,说道:“小公子可将心愿或是想念的人写在这灯上,待到这花灯平平安安漂过了河,便会得偿所愿了!” 傅佑元疑惑地接过那盏花灯,他也不动笔,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着。反到是展炎,一听这话,立刻给自己挑了一盏,然后笑眯眯地问卖灯的老叟:“老丈,这话可是当真?可是什么心愿都能成?” 老叟笑道:“心诚则灵。” “哈哈,好一个心诚则灵!”展炎笑罢,提起搁在一边的狼毫,墨砚中轻捻两下之后,毫不犹豫地在花灯上写了一行小字。 “你写了什么?”傅佑元很好奇,张望着想要一睹为快。 可是展炎却一反常态地紧捂着不给他瞧:“不成不成,你不能看!看了就不灵验了!” “……”傅佑元撇撇嘴,略微思索了一下,他也提起笔在手里的花灯上也写了一句话。他抬眸看了一眼盯着花灯眼睛都不眨的二狗子,说道:“二狗子,你也挑一盏吧,想要写什么,我帮你写。” 闻言,二狗子迫不及待地点点头,立刻挑了自己中意的,然后递给傅佑元,说道:“豆糕,你就写,希望我以后能干一番大事!” “好!”傅佑元当即就提笔。 展炎笑道:“二狗子想干什么大事?当厨神么?” “……”二狗子鼓起腮帮子,大事,就是要像师傅那样! “给。”傅佑元将写好字的灯交与二狗子,二狗子道了谢,欢欢喜喜接过来。三人这才朝护城河走了过去。 望着河边围满的人,傅佑元有些不明了:“为什么要在这儿放灯,却不去海边?” 展炎道:“这东越有风俗,只有祭奠亡魂才去海里放灯,意在指引亡魂回家。” “原来如此。” 三人来到河边,并排蹲下,将点上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手在水中轻轻拂了两下,花灯打着旋儿缓缓漂离。二狗子双手合十至于胸前,闭上双目虔诚地祈福。 “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捡走了我的花灯!” 忽地,就听展炎怒骂了一声。 不多时,便见一名男子手里提一盏沾了水的花灯朝他们走了过来。那男子面容俊朗,气度超脱。 展炎看了看来人,又望了一眼他手里的花灯,心里不禁纳闷:这个人……似乎……好像……在哪儿见过呀…… “花灯。” “啊?” “这放出去的花灯,只有被人捡去了,所祈求的事情才会灵验。若是再讨要回去的话,只怕倒是不吉利了。”男子对展炎说道。 一听这话,展炎却不乐意了,不知怎的,他就是看这男子不顺眼:“怎的,你还想让我感激你不成?” “你若是想,我并不介意。”男子道。 展炎不禁暗道:此人真是厚颜无耻啊!脸皮居然比我还厚! “我叫阿鲁。”男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展炎的无礼。 “……”别说展炎了,就连傅佑元和二狗子都觉得这自称为阿鲁的男子定是有目的。 第三十六章 “相遇即是有缘。若是你不嫌弃,今日我做东,一同去小酌两杯如何?哦,对了,那家店主常年有容貌无双的歌舞姬助兴。”阿鲁一本正经地望向展炎,想起那盏花灯上写着的那行字,甚是觉得眼前这个“越王”很有意思。 想要娶一个容貌无双的娘子?可是据说,这些天,夜里头他都是和男子“打得火热”,呵呵…… 阿鲁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展炎的脸色。 “不必了。”展炎垂下眼眸,转身便要离开。 “哎!别急着走啊,这位兄台还不曾告之在下你的姓名呢!礼尚往来不是?” 说话间,阿鲁便伸出手臂拦在了展炎的面前。展炎不悦地皱起眉头,抬手以二指推开挡住自己的胳膊,咬牙切齿道:“没兴趣。” 说罢,展炎便拉着傅佑元一同离开。 展炎拉傅佑元的动作,阿鲁看在了眼中,他这时才留意起傅佑元,虽然只来得及仔细瞧上一个侧脸,却着实吓了一跳。 “等等!”阿鲁当即脚下运力,一跃拦在了他们前方。 见状,二狗子挺身将傅佑元护在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阿鲁,阿鲁无视了二狗子对自己的“威胁”,直视傅佑元,厉声道:“你是越王?” 傅佑元倒是异常镇定,反而展炎有些瞠目结舌:这人眼光也太毒辣了些吧!还是说,自己比起十三殿下,气势上头果真是差了一截? 其实并非阿鲁眼光毒辣,而是阿鲁本就是月族人,并且在阿鲁隐约的记忆中,他似乎见过陈元,后来也晓得了题目月族里出了个皇妃。 见傅佑元没有回应自己,阿鲁又问了一遍,傅佑元这才说道:“是与不是,又当如何?” 闻言,阿鲁看了展炎一眼,撞上阿鲁的目光,展炎自觉有些不太好。果然,紧跟着便听阿鲁说道:“那就是了……既如此的话,我也用不着顾忌那许多……” 说罢,只见阿鲁伸手便朝展炎抓了过去,展炎身子一闪,堪堪躲过。阿鲁咧嘴一笑,那口洁白整齐的牙,却是让展炎有些不寒而栗,他往后退了两步,心中也明了这个阿鲁是何人,能是何人,还不是那个美人儿的哥哥! 电光火石之间,阿鲁便同展炎动起手来。 动静太大,河边正放灯的人皆不约而同地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傅佑元不着痕迹地往阴暗处躲了躲,二狗子也悄悄跟上,并小声对他说道:“我瞧那个男子身手了得,展二公子未必是那人的对手……” 二狗子的话还不曾说完,便听傅佑元道:“我们都不必出手,就让那个叫阿鲁的将展二公子捉去便是。” “啊?”二狗子一愣,心道,捉去还了得! 傅佑元垂下眼眸,轻声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晓得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况且展二公子也未必真的会吃亏……” 在傅佑元看来,展炎要是这样都能吃亏,那也太不堪了。 听傅佑元这般一说,二狗子才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便开始仔细观摩展炎同阿鲁之间的交手。二狗子看得太过专心,就连有人暗中接近都未察觉到。 傅佑元耳朵微微一动,倒是听出了一些不对劲。可是他回头望时,却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 忽然,原本井然有序的街市却变得慌乱起来,甚至有不少人都丢下摊子跑了。傅佑元和二狗子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思疑间,却是听狂妄的笑声从城门那边传来。他们离城门比较近,听得很清楚,有人在说话,可是说的什么,他们并听不懂,不是大尧官话,也不是月族土语。 似乎阿鲁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忽的停下手来。展炎自然不会认为阿鲁是怕了自己,他也停了下来,目光在周围扫过一圈之后,落在了城门处。 “走!”阿鲁一把拉住发呆的展炎就要跑。 展炎甩开阿鲁的手,皱眉道:“做贼心虚?跑什么?” “此时不宜多说!” 展炎见阿鲁的神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他转脸对傅佑元和二狗子喊了一声:“风紧——扯呼——” 闻声,傅佑元当下就黑了脸:他们又不是流寇、山贼…… 不过,傅佑元还是拽了二狗子跟着阿鲁一同躲了起来。 他们也没去别去,只是跟着阿鲁去了他家。阿鲁家的美人妹子阿离一见展炎就笑得灿若桃花,还不时对自家哥哥挤眉弄眼。 阿鲁家外表虽是破旧不堪,可是这里头却毫无破败之景,干干净净,就连陈设也讲究得很。 不多时,阿离泡了茶端了上来。她笑眯眯地坐到了展炎对面,那双大眼睛就没从展炎身上挪开过。展炎低着头,佯装不知的喝着自己的茶,可是这心里头却是别扭得不得了。 被阿离妹子这般无声的一闹腾,弄得展炎往后再也不想同美人儿相处…… “方才城门外的是什么人?我看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思及先前的景象,傅佑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阿鲁啜了一口茶,说道:“是海盗。” “海盗?”展炎惊讶地叫了一声。 阿鲁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一片海域,海岛众多,又是重要的海上贸易商线,海盗众多,并不止一支。刚才要进城的,却是势力最强大的一支。也不晓得主城的府衙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两年来,每年他们都会来城中肆意一番。” 傅佑元默不作声,心里却将阿鲁的话都记了下来。而展炎却道:“我来到东越也有不少时日了,却是没有瞧见海盗的侵扰……” 阿鲁道:“有他们这一支势力在,旁的海盗自是不会过来。” 沉吟片刻,傅佑元却道:“所以东越的那些官员就是借海盗的手来防海盗,付出的,便是一座城池?” 阿鲁微微颔首:“确是可以这么说。” “荒唐!”傅佑元拍案而起,怒道:“小小海盗而已,我大尧岂是可辱之辈!” “殿下!殿下!嘘——莫要动怒,日后,自是会让那些贼人尝尝苦头。”展炎赶紧将傅佑元拉住,他想要伸手捂住傅佑元的嘴,可是这以下犯上的行为,他却不敢,只能在一旁好言相劝。 阿鲁在对他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其实也一直在观察这个越王的态度。此刻,他见这越王满身正气,心下却是有积分满意。 只是,这年纪也小了些,手上又没有兵权,空有一腔嫉恶如仇的热血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阿鲁叹了一声,应该是指望不上的吧。 不过,阿鲁转念一想,就连岳斌岳大将军都心甘情愿任这越王差遣,说不定,这个少年会有过人之处? 于是,几经思索之后,阿鲁还是决定先观望一阵子。 而此时,展修也到了东越,并且距离主城仅仅只剩下二三十里的路程。 抬头望了一眼如圆盘般悬于夜空的月亮,展修却更是快马加鞭,他想在子夜之前赶到主城。这几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圆满自觉被马颠得五脏六腑都像是倒了个位置,浑身都不舒坦,可是他看主子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愣是将想要歇歇的话给咽回了腹中,咬着牙一路跟着。 在快要到主城之时,展修忽然急速拉住了马。 “吁——” 圆满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他揉了揉腹,问道:“前面就是城门了,公子怎就停下了呢?” 展修直视前方道:“情况不对,你且提起精神来。” “唔……”闻言,圆满立刻挺直了腰背。 这明明是上元节,理应是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声的日子,可此刻,这主城却一片寂静,恍若一座空城。皱眉,展修伸手将背上的银枪取下,握在手中,做好了准备之后,他这才再次策马前行。 展修来到城门处,城门打开,几个袒露胸膛的汉子正喝得醉醺醺,而看城门的守卫却不知了踪迹。 那几个醉汉见展修骑着马过来了,于是,一个个便狞笑着摇摇晃晃上前,对着展修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他们说的什么,展修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不过展修却是一眼就瞧见了角落中杯j□j的妇人,以及早就被虐杀的男子。当下,就看展修提起银枪,将枪头戳入了其中一个醉汉的心口。 展修的这一举动,瞬间就让旁的那几个醉汉清醒过来,只见他们红着眼,抡起刀斧就朝展修砍了过来。对付这些东西,展修只是一挥长枪便将他们都扫了个吐血。 马儿驮着展修往那些人身旁走了两步,展修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冷声道:“你们的首领呢?” 泛着寒光的枪头抵在了其中一名醉汉的喉间,那醉汉吓得屁滚尿流,嘴里一直叽叽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展修皱眉:“找个会说话的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汉子连滚带爬来到展修马前,求饶道:“好汉手下留情,你可知我们是何人?” 展修没有做声,那汉子继续说道:“我们是田贵酉手下的!” 田贵酉便是这一支海盗的首领,对于田贵酉这个人,展修还是略有耳闻。一个凶残的海盗首领…… 汉子说完这句话,当即就望着展修,可是汉子料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反而只觉得心口一疼,低下头,却见枪头没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你……你……” 展修将枪拔出,汉子倒地。 第三十七章 所有的一切在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剩下的那几个半死不活的汉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皆兢兢战战地望着展修,以及他手中还带着血的长枪,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成为那杆长枪之下的亡魂。 然而,他们所害怕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哒——哒——哒—— 在主人的示意下,马儿悠闲的迈着蹄子走到这些个汉子面前,在汉子们惊恐的目光中,展修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不少人也都是被生活所迫,可你们做出奸/杀/掳/掠之事,却不能饶恕。” 说罢,但见他提起枪,终止了这些汉子的呼吸。 哒——哒——哒—— 这一段空寂的街道上,马蹄声又一次响起。月光下,一滴滴暗红色的血顺着枪头滴落在地面上,直到枪头上的血迹尽数落光。 远远的,圆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有些不太认识自家的主子。待展修的身影越走越远,圆满这才晃过神来,轻踢马腹,迅速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并未走多远,便被一群凶神恶煞之辈团团围住。 作为丞相家的小厮,圆满不论走到哪儿都是被追捧的,他哪曾遇见过这般景象。这心里怕得要死,脸面上还得硬/挺着。 悄悄地抬眼望主子那边望去,却发现主子的脸色连变都不曾变过一分。于是,圆满当下就松了口气…… 不多时,只见一个汉字扛着大朴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体形十分粗壮,紫肉横生,头顶光光的,脸上还斜着两道刀疤,显得狰狞可怖,身穿一领青色直裰,作和尚打扮。此刻正如一座黑铁塔一样直勾勾的瞪视着展修。 “是你杀了我们的兄弟?”粗犷的汉子厉声问道。 展修没有说话,却是只见他抬起手,众人还未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杆长枪的枪头便抵在了壮汉的喉间。 见状,在旁的小喽啰们登时傻了眼,他们的大哥,那个力大如牛的大哥竟被别人压制得无法反抗。 这时,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喽啰大喊了一句:“不得对大哥无礼!兄弟们,大家一起上,给他点颜色瞧瞧!别叫他以为,大哥给了他三分颜色,他就可以开染坊!” 随之而来的便是众海盗们的高呼声: “对!兄弟们一起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直娘贼!” …… 吵闹间,但见那一窝海盗,有手持大斧的,有抡着狼牙棒的……最斯文的却属那些扛着大刀上的喽啰们了,只听得他们口中叫嚷着,砍了那厮,砍了那厮。可却不曾见有一人敢真正对展修动手。 展修冷眼扫过他们,他们便立刻“偃旗息鼓”,一个个往后头缩了缩。 “士可……士杀……不可……可可辱……”被展修威胁的汉子强忍着心中的颤栗,强打起精神,可还是控制不住双腿的颤抖。 展修也晓得他枪底下的这个汉子只是田贵酉队下的一个小头目而已,“你们首领呢?” 自从刚才在城门口那儿杀了些许海盗,展修便晓得自己今夜怕是走不开。就算自己不去找田贵酉,只怕田贵酉也会找到他头上来。 看这些海盗在城中这般肆意妄为,不用往深处想,展修也摸得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毕竟上辈子的太傅可不是白做的。 展修此刻考虑的事情并不是如何将这些海盗们赶走,而是该如何整顿吏治。海盗,不消多说,自然是要驱赶的。可是这东越官吏的整顿,却是迫在眉睫。 攘外必先安内。 “我家哥哥岂是你这无名小辈说见便见的!” 壮汉扯着嗓门喊了一句,似乎想要用洪亮的声音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惧怕,可他却并不晓得,越是如此,就越有欲盖弥彰之嫌。 展修也不同他多费唇舌,只是手上微微用力,枪头逼近了几分。 壮汉闭上眼睛,咬着牙,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 见状,展修松开手,收回长枪。他所见过的流寇、山贼等皆是贪生怕死之辈,而且,在生死关头,更是卖主求荣。这种忠心耿耿的汉子倒是极少见。 咦?喉间的压迫感不见了!壮汉疑惑的张开眼,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他望向展修,眼中满是警惕。 “你且转告田贵酉,今夜的事情全是我展修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他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尽管冲着我来!”展修说这话时,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上。展修有意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他相信,很快,东越的官吏便会晓得自己的来历与目的。 “我家哥哥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壮汉不由得皱眉:这个小白脸真是不知好歹! 闻言,展修举起长枪,对准旁边的石鼓便是一下,只听轰的一声,石鼓四分五裂。众人皆瞪大了双眼,一个个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真的冲上去,若不然,刚才碎的就不是石鼓,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不再留下一句话,展修提着枪,慢悠悠的骑马走了过去。 众人下意识地往两边退让出一条路来,圆满亦是心情复杂的跟在展修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展修给镇住了,这一路走来,展修竟然没有再遇上骚/扰。随意从路边抓过一个人来问明了去往越王府的路径,来到越王府前,果然高大门第,景象非凡。 圆满下了马,走上前叩响了大门上铜狮子口中的衔环。不多时,便见有人来开了门。 来人并未看见展修,他将站子啊门口的圆满打量了一番,见他风尘仆仆,身上衣物也不见得多好,于是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指了指大门上高悬的匾额,讥笑道:“识字不?这儿是越王府。”可不是你们平民老百姓能够来的地儿! 圆满一听这话,当即就拉下脸来,正想要与这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理论,却是被展修给制止住。 越王府的小厮看清了展修之后,便立刻换了另一副嘴脸,他虽不晓得展修的身份,可是光展修手里的那杆长枪,却是他所惹不起的。 本着畏惧的心思,那小厮笑脸相迎道:“不知这位爷来越王府有何事?越王殿下出去游玩,还不曾回来。” 闻言,展修略微皱起眉头,他就晓得他那个二哥会惹出事端来,“他们何时出去的?”展修问那小厮道。 “今天晌午就出去了。”小厮微微一愣,却道这位军爷神机妙算,不然怎会用“他们”而是“他”? 晌午就出门了,到现在还不回来…… 展修不由得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遇上了海盗,虽说他家二哥也有些功夫,可是也敌不过人数众多。 “岳师傅呢?他可在府上。”想来他应该不会跟着一块去游玩。 “在在在,岳师傅在呢,可是让小的去帮爷喊来?”那小厮作势便要往府里走。 展修拦住他道:“你且带路。” “这个……爷,你且稍等。” “嗯。”展修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规矩的。 小厮不好擅自放人进府,他得向管事的请示了才可以,小厮急匆匆去寻了管事的,还将展修仔细描述了一番。管事的一听来的是个军爷,顿时双眉紧皱。这军爷来找岳斌…… “你下去吧,我亲自去带他进来。”管事的整了整衣衫,便去迎了展修。 不多时,管事的带着展修一同穿过几层朱门,走了许多路,这才到了岳斌所住的那厢。 “岳师傅,有客人来寻你。”管事的定了定心神,朝岳斌作了揖,又道:“有什么需要,岳师傅只管吩咐便是。” 岳斌微微颔首:“有劳了。” “应该的。”管事的客气了两声,便离开了这厢。 展修却望着管事的背影,不觉深思起来。若是他方才没有看错的话,这管事的,一见岳斌就目光闪躲,表面上虽是装作镇定自若,可是不少细微之处却是彰显了他对岳斌的惧怕。 一个王府的管事竟会对岳斌惧怕? 展修仔细一琢磨倒是还真理清了一些事情,不等岳斌开口,只听他对岳斌道:“岳先生,你且要当心。” “何出此言?”岳斌有些不解为何展修见自己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该不会是皇帝晓得了自己还活着?过若如此,那还真是得上些心了。 “当年,岳大将军在东越杀了不少月族人……”展修话到此处却不再说下去。 “……” 展修若是不提,岳斌还真是给忘了。他即刻就明白了展修的意思,微微点头,他说道:“多谢展校尉提醒,你怎么怎么快就过来了?” 展修道:“我现在已升为都尉,奉旨来这边剿海盗。” “哦?”岳斌不由得挑起了眉,认真打量起展修,大尧将士不善水战、海战,展修居然自己请命来剿海盗。不过,看那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难不成真有了对策? 就在岳斌思索间,展修言简意赅道:“田贵酉进城了,殿下至今未归。” “田贵酉……”岳斌蹙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离开太久,不少人与事,他都忘记了。“二狗子跟着的,应该不会出事,若是出事了,二狗子会通知我。” 第三十八章 虽然是深夜,可是展修在城中怒杀海盗之事,不消片刻就传播开来。 “咚咚——咚——咚咚——” 木门被人敲响,而阿鲁和阿离兄妹俩并没有立刻起身去开门,而是过了一会儿,才见阿离起身去开了门。 傅佑元暗自留心了一下,他发现刚才那叩门声竟然有规律可循。想来,理应是约好的人,以此为暗号。不过究竟做什么事情需要这般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这兄妹俩究竟是何种身份? 正思虑间,一逮眼就瞥见低头喝茶的展炎,傅佑元忽然间有了个主意。 趁着阿鲁侧目往门口望去的机会,傅佑元抬起脚,狠狠地踩了身旁的展炎一下。 “唔……”突如其来的一下,展修不禁闷哼一声。 “怎了?”阿鲁疑惑地望向展炎。 展炎也不是个憨子,他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傅佑元的意思,只看他捂着肚子,佯装吞吐的问他道:“茅厕在哪?” 阿鲁站起身,说道:“我带你去。” 展炎慌忙摆手回绝道:“不必劳烦!你只管告诉我在哪儿,我自个儿去便是。” 阿鲁不动声色的将展炎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朝后头的院子指了指,说道:“往左边走,院子的尽头便是。” 展炎急忙忙捧着肚子转身便走,走时还不忘对着傅佑元眨了眨眼,傅佑元垂下眸子端起茶盏浅浅地啜上一口。而他刚搁下茶盏便看见阿离颦眉走进了屋子,身旁并未跟着其他人。 阿离也不避讳傅佑元和二狗子这两外人在,直接就上前在她哥哥阿鲁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听罢,阿鲁亦是皱起了眉头:“此事可是当真?” “哪里还会有假,现在只怕那些贼人的尸首还在街上堆着呢!”阿离道,“哥哥,你说那展修是何人?居然一人杀了十来个贼人!还敢挑衅贼人的头目,他就不怕田贵酉么!” 展修? 竖着耳朵听着兄妹二人说话的傅佑元,在听到展修这二字时,差点就抖落了手中的茶盏。 哪知他这一细微的变化却竟是被阿离给看在了眼里,“你认得展修?”阿离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就将话锋转向傅佑元。 傅佑元也不得不惊叹女子的心细与敏锐,搁下手中端着的茶盏,淡定自若道:“嗯,丞相家那个非常了不得的幺子,皇城里的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晓得。” 阿离与阿鲁面面相觑,丞相他们是晓得的,可是丞相的儿子,他们却不曾听说过。不过这展修竟然是这般出生的话,那么他来东越做什么? 展修,展炎…… 阿鲁心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不禁思疑,怎会如此之巧,这二人都姓展。 傅佑元见阿鲁一副皱眉深思的模样,心中也猜出了个大概,眼珠子悄悄往后院瞄了一眼,没见展炎回来,于是,便听他悠悠说道:“丞相有三子,二子名为展炎。” 还不等阿鲁表态,却是听见阿离拍手嘻嘻笑道:“原来他竟然是丞相之子!如此甚好!倒是与我家哥哥般配得紧了!” “哦?”傅佑元故做惊讶的望向阿离。 “殿下一定不晓得吧,其实我们是亲戚!”阿离这姑娘是个爽快的性子,与她家哥哥阿鲁的小心谨慎不同,这姑娘胆子大着呢,若不然,怎会一个姑娘家就敢抛头露面,当街搭起擂台比武招亲。 “亲戚?” 面对傅佑元疑惑的目光,阿离一高兴,也不管哥哥对自己使的眼色,她索性就把自家的老底给掀了。 阿离说道:“你娘,是我表姑,说起来,我还是你表姐呢!只是表姑一定没有想到,她牺牲自己跟着狗皇帝进宫之后,朝廷的兵马也没有来帮我们的部落,结果,部落被灭了,族人死伤无数,有些没骨气的入了别的部落。因为当年族长没有儿子,所以我哥哥便是继承人,那些人怎肯放过我们,我阿爹带着我们无处可躲,只要去了海上。我们也是这两年才回来的,只是过惯了海上的日子,这踏踏实实走在地上却是有些不太习惯。” 话到此处,阿离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于是她讪讪笑了笑,端起茶盏咕噜噜喝了一气。 傅佑元晓得阿离口中说的海上日子,定不会简单。 这片海域各路海盗肆虐,他们能够在海上存活下去,只怕也会是…… 傅佑元没有再多问,这一晚,他得知的消息有些过多,忽然出现的亲戚,又“尾随”而来的展修,恼人的官吏,头疼的海盗,被揭晓的过往……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整理。 期间,二狗子一反常态的低头不语,他也将他们的话都记在了心上,想着回头是不是要都说给师傅听。 一屋子四个人,皆是沉默不语。 展炎回来之后,见气氛有些怪异,不过他却是想要急着跟傅佑元分享自己的发现,于是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咱们回去吧。若是一夜未归,只怕会引起旁人猜测。” 傅佑元一愣,想起展修已经到了这里,心里有些矛盾,想回去,却也害怕回去。回去之后该用何种态度去对待展修? 二狗子立刻起身,连连点头道:“嗯嗯,是该回去了。不然师傅会担心!” “哥哥,你送他们回去吧!这路上万一遇上个好歹,也多个帮手。”阿离将阿鲁往展炎那边推了推,这个年,她过得很开心,一来,哥哥找着了感兴趣的人。二来,自己多了个位高权重的小表弟! 展炎本想说他自己武艺高超,哪里用得着别人帮,可是对上阿离那双闪亮又期待的眼睛,他将这话在肚子里打个个滚,换了个说法,道:“不用,若是叫旁人瞧见了不好。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吧。” 果不其然,展炎此话一出,阿离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告别了这兄妹俩,展炎带着傅佑元和二狗子往越王府走去。 说来也怪,这还没到子时,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二狗子前后张望了一下,疑惑地挠了挠头,不解道:“不是说满街都是海盗么,怎这会儿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该不会都被展校尉给吓跑了吧……” “咦?展校尉?”展炎立刻望向二狗子:“你说的是展修?他过来了?” 二狗子点点头。 展炎笑道:“这臭小子来的倒是不慢!” “你方才去后院都看到了些什么?”同展炎在一起生活了数日之后,傅佑元便知道了展炎的一个小毛病。这展炎有时候一高兴就会忘记一些事情。 经傅佑元提醒,展炎这才将自己在后院的发现给说了一番,借着上茅厕的当口,展炎轻声去门口瞧了一眼究竟是何人来找那兄妹,天色虽暗,可展炎的眼神极好,倒是将那陌生人的模样给记了下来。后来得空他又在后面绕了一圈,发现后院居然是个菜园子,可是这菜园子里种的竟然都是些止血的草药。 展炎对药材虽然不懂,可这止血药却是认得的。因为他那个丞相爹爹就有在园中种止血草药的癖好。难不成,这阿鲁兄妹也同他家爹爹一样? 傅佑元思量了一会儿,又盯着展炎看了半宿,看得展炎心里头发毛。 “展二哥,你若是得空,就多和阿鲁、阿离走动走动。”傅佑元忽然说道。 想起那兄妹二人盯着自己时的眼神,展炎浑身都不自在,他不情不愿的说道:“行,我看着吧……” “嗯。”傅佑元应了一声,顾自往前走,不多时,他却忽然止步,扭头对展炎又说了一句:“今夜,你还是同我睡吧。” “诶?”展炎愣在当地。 不是吧!展修那个臭小子可是记仇得很呢! “不成!不成啊!”展炎立刻快步追上去想要替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有何不可?”傅佑元风轻云淡道:“我们不是正做给旁人看么。” 展炎此刻才真感觉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闷声不吭的跟在傅佑元和二狗子后头,搜肠刮肚的想法子该如何应付展修。很快,他们三人便回到了越王府。 一到越王府,展炎又得赶鸭子上架端起了“身份”。 管事的一见他们来了,立刻上前作揖行礼道:“越王殿下,适才有个军爷来了府上,听说殿下不在,他便又寻了岳师傅,这会儿应该还在岳师傅那厢,需不需要小的去告之他一声,殿下回来了?” “唔……”展炎其实一点都不愿让展修知道,反正能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可是想着不告诉他,他也一定会知道,于是只能不情愿的说道:“不必了,本王过去瞧瞧便是,你们不用候着了,都下去休息吧。” “是。”管事的以及侍婢们皆应了一声退将下去。 除却二狗子心情极好,傅佑元和展炎皆是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步子沉重的往岳斌住的那厢走去。 “师傅,我们回来了!” 还未进院子,二狗子便欢快地呼喊了起来。闻声,正在屋子里对弈的两人同时站起身来。临出门前,展修还不忘整了整衣衫,并低头瞧了一眼地上自己的影子,确认自己依旧丰神俊朗之后,这才跟着岳斌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少年展相爷:你怎又受伤了! 少年百里将军:练功啊!我以后可是要成为英勇的大将军! 少年展相爷:你在这给我等着。 少年百里将军:嘿嘿。 不多时,只见少年展相爷拿着一把青草走了过来,他将青草嚼碎了敷在少年百里将军的手臂上。 少年展相爷:伤口没有结痂之前不要碰水。 少年百里将军:嗯嗯,你这药真好使! 少年展相爷:那是,我自己种的! 少年百里将军:嘿嘿,你们文人就喜欢中些花花草草…… 少年展相爷:…… 第三十九章 夜很静,错落的青石竹林小径上,二狗子打着灯笼走在前头,傅佑元以及展炎跟在后头。 那一抹从灯笼里透出的杏黄色光,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展修走出屋子,远远的便瞧见朦胧的夜色中的傅佑元,他穿着一袭红衣从竹林幽径缓缓走将过,草上的露水沾湿了衣衫的下摆。 展修快步上前,在傅佑元跟前停下步子,一个微低头,一个微仰头,却是四目相触。 “夜露深重,小心莫要染了风寒。” 展修说着便退下自己身上披着那件黑色镶边披风,给傅佑元披上。此时的一举一动,全然是一副温柔贵公子的模样。当然,得撇开那张冷冰冰的脸来看。 展炎瞠目结舌的盯着自己弟弟,心中幽幽道:老爹啊,你真应该来瞧瞧! 直到带着体温的披风落在自己身上大半天了,傅佑元过了半晌才从状况中晃过神来。 “展校尉有心了。”淡淡的应了一声,他垂下眸子,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的指尖紧紧捏住披风,心乱如麻。 岳斌漫不经心的插了一句话道:“殿下,是展都尉,不是展校尉。” “哦。”傅佑元微微一笑,抬眼望向展修,问道:“展都尉来这边,是……”从走进这院子开始,傅佑元就打定了要与展修撇清关系,所以话语间总是有意疏离起来。 “奉旨剿贼寇。”展修自然是感觉到了傅佑元对自己的刻意疏离。 傅佑元微微颔首:“展都尉辛苦了。” 展修有板有眼的回应他道:“这是臣的职责所在,应该的。”既如此,那就入殿下所愿…… “现在外人还不晓得我就是真正的越王,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喊我豆糕。时辰不早了,展都尉早些歇息。” “是,臣谨记。” 见这二人居然客客气气打起了官腔,在旁的人都傻了眼。 就在展炎也纠结着皱眉头时,却是听傅佑元喊话道:“展炎,走了,随我回寝宫。” “……”展炎当下一个趔趄,稳住身子偷偷往展修那边瞄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展修那脸色就如同锅底一般黑。 啧啧,完了!完了! 展炎硬着头皮跟在傅佑元身后,两人就这般满怀心事的回了越王寝宫。 二狗子也傻了眼,豆糕怎这样就走了呢?展都尉的住处还不曾安排好呢! 于是乎,被“遗忘、冷落”的展都尉就只好在岳斌这边借住一宿。然而,这一夜,除却二狗子之外,其他人皆是一夜无眠。展修索性就起身在院子里打坐练功,这样不仅可以消磨时间,而且,最重要的是,还能够平静心神,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展修只穿了一身单衣盘腿端坐于石桌之上,阖上双目,气沉丹田,双手呈莲花姿摆放在腿上。一呼一吸,慢慢渐入佳境。 就在展修的气息与周围的花草树木融为一体之时,却是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蹭蹭蹭——” 只见三五个黑影手持利刃出现在越王府之中。他们相互间做了手势之后,便一散而开。 黑影掠过院子,带起一阵风,枯叶缓缓落下。展修耳朵动了动,他也没睁开眼睛,只是抬起手来拈过一片枯叶,朝着黑影掠过的方位,轻轻一弹。 却听一声闷哼,有人滚落在地。紧跟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那些人的气息,理应是岳斌和二狗子,展修也就没有再动手,依旧闭着眼睛练自己的功。 很快,整个越王府就掌起了灯火。傅佑元同展炎到大厅时,就看一列五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被绑着跪立在那儿。 管事的一脸沉重走上前对着展炎说了两句,意思就是这些贼人想要对越王殿下不利,幸得岳师傅所助,这才将他们擒获。 听了管事的那一番话,岳斌却说道:“这些人的轻功了得,若不是展都尉,我只怕也感觉不到。” 虽说展修对此事只字未提,可是岳斌在看到那人伤处,以及深深镶入其血肉中的枯叶,便明白过来。同时,他也有些惊讶,展修这等年纪怎就练了一身好功夫?这种内力,只怕练个三五十年也是令人望尘莫及的吧! 这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些是什么人?” 展炎此刻面上虽是平静如水,可是心里头早已掀起了大浪。他来东越这么久,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怎么傅佑元和展修那臭小子一过来,那些有的没的,怎就立刻浮出了水面?好啊!看不起他展二爷是不是? “他们不肯说。”管事了垂眼应了一声。 “哦?”展炎摸了摸下巴,不肯说啊,正好!老子有的是手段!正当展炎细数着以往在书里看到过的大刑,琢磨着哪些方便易行,却是看那五个人齐刷刷的倒了地。 “怎么回事?” 岳斌大步上前,抬脚将扑倒在地上的人踢了个仰面,一看竟是七窍流血。他不禁皱眉:“这些死士应该是自己服毒而亡的。” “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展炎猜不透了。 若说是真的来刺杀越王,那也应该去寝宫啊,怎么就跑到岳师傅的住处了呢?难不成这些死士出任务之前连路线都没有摸准? 岳斌没有说话,他一开始也是以为这些人都是冲着越王去的,可是看傅佑元和展炎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模样,便知道他们没有受到侵扰。既然如此,那就表明这些人是冲着他或者是展修去的。 冲着展修而来,可能是田贵酉的人。 而冲着自己来的,那会是什么人呢?难不成,真如展修所提醒那样,月族人至今对自己还是怀恨在心,于是便痛下杀手? “定是那些贼寇所为!”管事的忽然提高了嗓门,忿忿不平道,“小的就曾听说过,那些贼人中,有那么一小波人,他们功夫十分了得,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的,可以杀人于无形间。”随后,他便又例举了一些那些死士鬼影迷踪的事情。 管事的说得极为真切,展炎听得入迷,岳斌将信将疑。 而傅佑元则是冷眼看着管事的,他一直都觉得这个管事有些奇怪,一开始总是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现下却又这般招摇。 不管这管事的说得有多真切,在傅佑元看来,他就是故意要将矛头指向海盗。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就在众人都听得入迷之时,傅佑元不动声色的独自一人离开了大厅。有发现傅佑元离去的人,不过他们都以为他是越王的男宠,也就由着他去了。 傅佑元皱着眉,一路深思,不知不觉中倒是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唔……” “殿下?”来人伸手将他扶住,轻唤了一声。 傅佑元一抬眼,展修那张脸便映入了他那黑色的眸中。“没什么,走神了而已。”傅佑元脸上微微一热,不太自然地撇过脸去望向一旁的松树盆景。 展修也不点破他的尴尬,只静静的站在一旁,陪同着一起观赏那盆“荣幸”的松树。 过了半晌,兴许是气氛太过窘迫,傅佑元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问道:“大家都在大厅里议事,你怎还在这儿?” 展修侧目看了傅佑元一眼,目光扫到他微微发红的耳尖时,心里一阵愉悦,只听他说道:“没什么可议的,议来议去都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的不错。”傅佑元忍不住赞同了一声。 “殿下是如何看的?”那些人在议论什么,展修大半都能猜到,此刻他更想听听傅佑元的看法。 “我觉得此事一定不会是那些海盗所为。” “为何?”见他说得如此肯定,展修有些意外。 傅佑元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将自己的看法都一一道与展修知晓,他说道:“首先,那些海盗狂妄惯了,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二来,若真是冲着你报仇来的,那么也应当是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才是。只要这样将你打败之后,他们失去的面子才能挽回,而且与此同时,还给了别人一记警告。无论怎么想,这种暗杀的方式都不合情理。” 看着少年有条不紊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展修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他点头道:“正是此理。”傅佑元的成长让他很满意,虽说这样的程度还不够,可是相信日久,必定会有所成。 得到了展修的认同,傅佑元竟然高兴得眯起了眸子,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这一状态之后,却又立刻板起脸来。 “那边可还好?”傅佑元问他道,竟是有些想念在皇城的小胖子十二。 “嗯,一切安好。”展修这一趟回去,匆忙得很,根本就没见着十二皇子,不过他不说,傅佑元也不会知道。权当是给他一个心安。 傅佑元的目光分毫不愿意离开盆景,他又问道:“你奉命来剿海盗,可怎没见你带兵过来?” “说是可以调用这边的。”展修淡淡道。 “是么……”傅佑元不再言语,原本以为是皇帝开了恩,想要造福东越百姓,可现下听展修这般一说,那颗火热的心,立刻就冷了下来。 第四十章 展修见傅佑元神色微变,也知他心中有怨,略微思量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殿下可愿随我一同去外头走走?” 乍听此言,傅佑元一愣,正想回绝之时,却听展修又道:“府内处理刺客怕是要不少功夫,在这里闲待着,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再者,我也可以同殿下商议一下有关海盗的事情。” 话到此处,展修也不再多说,只静静等待傅佑元的答复。 并未等多久便听傅佑元应了一声道:“好。” 他抬起眼皮终于将目光从盆景上移开,在展修身上扫了一眼,竟发现他还是穿着昨夜那一身戎装,“你……”傅佑元微微皱眉,手指从衣袖中探出,往他身上一指,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去换一身衣衫比较好。” 闻言,展修垂眼往自己身上一望,便听他说道:“多谢殿下提醒与我,我去去就回。” “嗯。”傅佑元微微颔首。 言罢,展修便几个纵跳消失在傅佑元视线之中,傅佑元撇撇嘴,心道:爱显摆,不就是功夫好么! 不多时,便见展修换了一身布衫走将过来。二人这才出了越王府,王府的大门一开,就看一颗脑袋往里头探。 一见门口蹲着的人,展修这才想起跟着自己过来的圆满…… 在外头等了一晚的圆满,见主子还没出来,原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是恨不得钻个洞进去寻人,好不容易等到王府开了大门,正想着找机会混进去,却瞧见自家主一派潇洒的走了过来。 圆满一高兴,瞬间就忘了等待一夜的焦躁与疲倦,只见他挥舞着胳膊,冲着大门里头喊道:“公子公子!” 见此情形,傅佑元也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侧目望了展修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小声问他道:“你就这么将他在外头搁了一夜?” “……”展修讪讪不语。 反倒是傅佑元又自言自语道:“我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也不曾在外头看见他……” 其实,这也算圆满运气不好,他一直都守在外头,可是就在傅佑元他们回来的时候,忽感一阵腹痛,然后就去找茅厕去了。 待展修同傅佑元走近了,圆满这才发现,不仅自家主子安然无恙,就连豆糕也好好的。 “豆糕,原来你也住在这里啊。”圆满望向傅佑元的眼神有些打飘。圆满觉得,这上过战场摸爬滚打的人按理来说也该变得有些粗糙,就连他家主子都黑了一些,可是这豆糕还是跟棵嫩葱似的…… “嗯,圆满你累不?要不要让人带你去休息?” “嘿嘿,不用!圆满我精神好着呢!”圆满拍了拍胸脯,他又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转脸对展修说道:“公子,你们这是要出去游玩么?” “嗯。”展修点点头。脸色并不太好看,昨个儿傅佑元见着他时,可没今天见着圆满表现得这般高兴,更不用说这般主动的“嘘寒问暖”。 可惜这会儿圆满情绪激动过了头,没看清自家主子的脸色,他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心想着还能够帮着拿些东西。 对于后头跟着的圆满,傅佑元不仅没有任何意见,反倒是高兴得很,这样就不用怕单独和展修在一起会尴尬。 此刻,才不过辰时,街上的铺子早都已经开了张,食铺里飘出的香味,引得傅佑元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咕——咕噜——”他脸上一热,窘迫地按住自己的肚子,低着头,也不敢去看展修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又走了一段路,傅佑元似乎又听到了咕噜声,不过他肯定这一定不是自己的。果然,就看展修停下脚步,对自己说道:“是我腹中饥饿,若不然,我们找家小店弄些吃的?” 傅佑元支支吾吾应了一声:“甚好。” 于是,展修便领着傅佑元往街角那家挂着“百年老字号”的包子铺走了过去,圆满也高高兴兴的跟在后头。 一见有客到,店伴立刻笑脸相迎道:“三位客官里边请!” 展修找了个稍稍幽静之处坐下,傅佑元见圆满还在边上站着,于是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圆满,你也坐着吧。” 圆满望向展修,展修微微颔首。圆满这才喜滋滋地坐了下来。 那店伴也是个有眼色的,一眼就看出这三人中,拿主意的必定是那个俊朗的汉子。于是,他便对展修笑道:“客官吃点甚么?本店的汤j□j薄馅大,汤汁味美,在东越可是远近闻名哩!不少客商都奔着本店的百年字号而来。” 闻言,傅佑元轻声嘀咕了一句:“若真是远近闻名,也不会这般冷冷清清了。” 这家店果真不如别家那般有人气,傅佑元也想不明白为何展修会挑这家,既然是要吃东西,那么就得挑家东西好吃的才是。东西是不是好吃,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铺子的人气旺不旺。 店伴忙着向展修推荐,没有听到傅佑元的嘀咕,展修倒是听得仔细,不过他并未出声反驳。 “先上三笼汤包。” “好咧!三位且稍等,汤包即刻就上来!”说罢,那店伴便退将下去。 须臾间,只见店伴端了三笼热腾腾的包子走上前道:“二位客官请慢用。” 展修执筷夹起一只汤包放入傅佑元面前的碟子中,“殿下尝尝看。” 傅佑元小心翼翼地夹起汤包,咬上一小口,慢慢吸吮里头的汤汁,浓郁的汤汁一入口,他不由得望向展修,眼中满是惊喜。展修微微点头,也夹了一只开始吃了起来。圆满见他们二人都动了筷子,这才敢下手。 不一会儿,三笼就见了底,傅佑元立刻喊来店伴:“再来三笼!” “好咧!” 见客人们吃得畅怀,店伴很是高兴。在等待的间隙,傅佑元疑惑道:“你怎晓得这儿的东西好吃?” “不晓得,只是碰巧撞见了而已。”展修不会告诉傅佑元,他是向岳斌询问过这些东西的,这样的吃食铺子很多都做不长,而这家岳斌十多年前就来吃过,如今还在,说明不会太差。 盏茶功夫也不见店伴过来,店里也安静得有些异常,傅佑元思疑地侧身往门口望去,却是瞧见一个膀大腰圆,脸上有刀疤的“和尚”正凶神恶煞地堵在门口。 此人正是昨夜的海盗小头目,傅佑元不认得,圆满可是记得很清楚。 只见圆满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门口,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是……” 展修站起身来,径直往门口走去,那头目见着了展修立刻双目怒红,可碍于田贵酉之前的交代,他只能忍下这一口怨气,双手紧握成拳,哼一声道:“我家哥哥有请。” 闻言,展修转首往身后望去,小头目又道:“哥哥说了,你若是一个人不敢赴约,也可带着三五猪朋狗友壮壮胆。” “不必,我一人去便是。” “不成!我要一同去!”傅佑元快步冲上前来,扬起脸来对着小头目喊了一声。 小头目并未把傅佑元这小鬼放在眼里,既然愿意送死,干嘛要拦着。 展修暗中探出手来捏住傅佑元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傅佑元不以理会,仍是固执的要跟着一起去。他回头对圆满说道:“圆满,你回去吧,找你家二公子。” 圆满点点头,他也晓得自己就算跟着,没有用处不说,还会成为包袱。与其这样倒还不如回去通风报信。 在小头目的虎视眈眈中,圆满走出了包子铺,他一路狂奔跑向越王府。而展修与傅佑元则是跟着小头目去会一会田贵酉。 田贵酉并没有同这些海盗们一样待在城中,而是留在了停在海湾的海盗船上。 站在海岸边,迎着海风,远远的就看到那艘大船上站着一个人。不多时,一艘小船从那边慢慢驶来,待有些近了,就听船上有人高喊:“哥哥说让他们到船上说话。” “好咧!晓得了!”小头目应了一声,然后又轻声怨道:“真不晓得哥哥同他这般客气做什么!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 小头目正嘟囔间,船就拢上了岸,那舟子朗声道:“展都尉久等了,请上船吧。” 闻言,展修眼色一沉,心道这田贵酉却是有些本事,这么快就挖出了自己的消息。他收起心神,上了船,傅佑元紧跟其后。见他二人都上了船,那舟子吆喝着渔歌便起了船,渐离渡口。 小船很快就靠近了田贵酉所在的大船,也没有放下梯子,那舟子对展修作揖道:“到了,公子请。” 展修足尖微微用力,一跃就上了一旁的大船。傅佑元也不甘落后,飞身也上了大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见一个做书生装扮的男子,将一把折扇摇得哗啦啦直响,他的年纪并不大,只是容貌与这身装扮略微有些违和之感。 傅佑元撇撇嘴:附庸风雅!大冷天的,也不怕扇出风寒来! “听说展都尉文武双全,今日我田贵酉倒是想来个以武会友,何如?” “悉听尊便。” 傅佑元插话道:“我倒是以为你要来个以文会友!” 田贵酉收起扇子笑道:“呵呵,田某虽曾中过进士,可自从在这海上过起飘泊的日子之后,却是多年不曾动过书了。自然是比不过展都尉。”说罢,他将傅佑元打量了一遍,不由得眯起眼睛:“小兄弟面熟得很啊!”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今天更新迟了~ 因为带包子去照百日照~~忙乎了大半天……结果包子还不给力,居然木有拍完orz 明天俺努力更一章多的,外送小剧场~~么么哒=3= 第四十一章 闻言,傅佑元并不以为意。他暗想:这田贵酉是进士出生,又久居东越,没准曾经见过母妃,现下觉得自己眼熟,也算是说得过去。 田贵酉见这小兄弟对自己不予理睬,愈发是觉得不止长得像,就连这臭脾气也都一模一样! 田贵酉忽然笑着又将扇子打开,唤来一旁的侍女,低声交代了两句,那侍女点点头,福了福身子退将下去。不多时,便见她又走了过来,而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月族传统服饰的男人,这个男人颧骨以上部分皆被金丝刻花面具遮掩,虽然只有下巴和唇露在外头,可是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那完美的线条,总是让旁人不禁浮想联翩。 一见这男人,田贵酉立刻殷勤笑道:“忘尘,你来瞧瞧,这位小兄弟同你像不像?哈哈,就连着脾气也一样!一样都不搭理我!” 闻言,那位被称作忘尘的男人并没有吱声,而是微微侧目往傅佑元那边看了一眼,而傅佑元也朝他看了过去,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忘尘一怔,唇角微微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是垂下眼眸,将目光移开,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见忘尘果真走了,田贵酉依然还在笑,笑声却有些寂寥。 十多年来,田贵酉一直想法设法的想要讨好忘尘,可是这个冷清的忘尘,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他曾在想,哪怕自己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估计他也只是淡漠的望上自己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听之任之。 这个世间上,究竟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动容呢? 忘尘的突然出现,在傅佑元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虽然没有看到忘尘的脸,可是他就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强行忍下内心的汹涌澎湃,傅佑元往展修身旁靠了两步,小声问他道:“展修,你说他会不会是安和?”他会是我爹爹吗? 展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田贵酉一眼,见他的注意力还是在忘尘身上,这才微微欠身,在傅佑元耳畔轻道:“殿下想知道?” “嗯。”傅佑元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展修说道:“殿下切莫心急,小心其中有诈,待我帮殿下试探一番,之后再做定夺。” 傅佑元忙道:“甚好,有劳了。” “应该的。” 展修对安和此人知之甚少,若忘尘真的就是安和,那么他为什么要诈死?为什么要留在田贵酉这里当海盗?展修觉得他在没有将一切疑问都解开之前,不能让傅佑元接近这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他亲爹。 打定了主意之后,却是见展修上前一步,高声对田贵酉说道:“不是说要与我来个与武会友?怎个比法,快划下道来。” 被展修这般一“吆喝”,田贵酉立刻定了定心神,正色道:“展都尉想怎个比法?” “很简单,我与你在这甲板的方寸之间比个高下,谁先落入海中,谁就算认输。只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展都尉且但说无妨。” “就请在船上的众人都出来看着,也算是做个见证。” “呵呵,我还当是什么要求……”田贵酉轻笑一声,然后击掌大声道:“兄弟们都出来吧!哥哥我要同展都尉比试,大家都出来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就看一堆人影从船舱中蹿了出来,展修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从那些人身上扫过,当望见戴面具的忘尘也在其中,这才安下心来。 只要忘尘出来,那么一切都好办。 展修便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对着田贵酉做出邀请的姿势。 田贵酉见展修手无寸铁,他暗想:自己要是拿了兵器赢了展修这毛头小子,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并不是他瞧不起展修,而是他确实不相信展修会有多大的本事,丞相之子,呵呵,那可娇贵着呢,这种小公子,谁肯吃苦头。于是,但见他将手里的扇子丢给底下的喽啰,赤手空拳就上了阵。 展修也没同田贵酉客气,直接就对着他出了一掌,田贵酉身子一挫,躲开袭来的掌风,掌风落入海中,竟是激起一道高浪。 田贵酉有些唏嘘,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去接着一掌,所不然,就依着自己那毫无准备的状态,势必会被那一掌打得口吐鲜血。他屏气凝神,收起先前对展修的轻视,运起内力,全力以赴。 两人一交手,瞬间就拆了十多招,他们二人看似势均力敌,实则不然。 田贵酉年幼时就在少林习武,天下武学出少林,他的功夫底子自然是浑厚的。而展修半路出家,习武也不过是六年而已,虽看似来势凶猛,实则后劲不足。展修也晓得自己的武功路数不适合同田贵酉纠缠过久。可是他又不能让田贵酉看出自己的破绽,此刻,拼的或许就是心战。 田贵酉并不晓得展修的情况,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可怕。同时,也有些愤怒老天的不公。无论文武,他一直都辛辛苦苦的在努力。可是,他所得到的呢? 田贵酉的心开始乱,气息也开始不稳。这样下去,他兵败无疑。 为了自己的面子,田贵酉不能输,于是在他接下展修袭来的招式时,还不忘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忽然间,他在看到伙夫正端着一锅热汤走出船舱,而两边的喽啰也自行让开道来。 他眼前一亮,竟是悄悄地将一枚铜钱打了过去,伙夫只觉得膝盖一痛,身子前倾,一锅热汤尽数洒了出去。 傅佑元正好就在被热汤波及的人群之中。 虽然展修不说,但是探子的消息可靠,展修可是宝贝这个十三殿下宝贝得紧!此刻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展修一定会心神大乱,到时候……呵呵,田贵酉暗笑了两声。 说时迟那时快,就看忘尘一把将傅佑元挡在身后,他抓住身上的袍子,用力一扯,将袍子脱下,内力灌于其中,袍子便像扬起的风帆一般鼓起,手拽着袍子顺势一转,竟是将扑头盖脸而来的热汤都收裹与袍子之中。 一时间,甲板上一阵慌乱。 展修见忘尘救下了傅佑元,当下就松了一口气,他发现田贵酉的小动作时,已经为时已晚,就算他功夫再厉害,也赶不过去。 “没事吧?”忘尘将染了污水的袍子丢弃在地上,转过身来问傅佑元,自己更是将他从头到脚都仔细看了一番,确认毫发无损之后,才略微有些放松。 傅佑元望着他的双目,猛地伸手将他拉住,有些惊慌,也有些期待,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般,他问了一句:“安和?” 忘尘没有说话,眼中悲伤竟然浓得化不开……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沉默着,似乎此刻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不相关。 过了许久,直到甲板上的混乱情况都解决了之后,忘尘这才开口说了一句:“你是谁?” 傅佑元这才发现他的声音并不好听,似乎嗓子受过伤,低哑低哑的。只是忘尘这个问题,傅佑元自己也不好回答,思量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我母亲是陈元。”说着,他还挽起衣袖露出腕上戴着的那颗红豆。 忘尘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换了数次,傅佑元有些看不懂。 忘尘微微动了动唇,傅佑元想听他说些什么,可是什么都听不清。 深吸了一口气,傅佑元定了心神,他望着忘尘的双眼,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的说道:“我母亲是陈元,她临终前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东越的第一勇士,是这个世间上最好的男子……” 傅佑元的话还不曾说完,他就觉得身子一麻,然后天与地被掉了个头。 忘尘点住他的穴道将他抗在肩头,运起内力,飘然而去。 一直注意这边情形的展修,此刻也撇下田贵酉跟了上去,而田贵酉也很意外,不消多说,他也跟了上去。 忘尘带着傅佑元一路踏水去了岸边,到了岸边,他将傅佑元放下,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这才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手指微微在颤动,不知是悲哀还是激动。 “你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勇士……”忘尘开口说道,“他是这世间上最龌蹉的男人,他配不上你的母亲……”当他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之后,却得知自己的爱人入宫为妃,他以为陈元为了荣华富贵而背弃他们的爱情,可是后来他才明白,陈元只是被迫无奈,可是自己晓得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回顾自己那放纵的一段时间,他自是恨不得以死谢罪…… 这才有了如今这个看破红尘,舍弃一切尘缘的忘尘。 “你就当他已经死了吧。别留在这里,去别处吧……”忘尘收回手,转身背对着傅佑元,长长的叹了一声,望向天际,眼中尽是想念与忏悔,如果当初自己回来之后就杀入皇城将她带回来,她会不会开心一些呢? “他是越王殿下,不在此处,却是要去哪?而且皇帝有命,越王有生之年都不得踏入皇城半步。” 赶来的展修将忘尘的话听了个大半,忍不住回了他两句。淡漠的看了忘尘一眼,他走向傅佑元,抬手解开替他解开了穴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丞相和大将军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百里将军:小展,嘿嘿~~ 展相爷:怎么这般高兴?又打赢你爹了? 百里将军:那算什么!和你说哦,俺娘给俺说亲了! 展相爷:……是么…… 百里将军:听说才貌双全!小展,你也让你娘给你说一个,我们也好同一天成婚! 展相爷:……我有些累了,今儿你自个儿去玩吧。 百里将军:哪不舒服?寻大夫来看过没?走走走,我背你去看大夫! 展相爷:……【傻子!】 _(:з」∠)_说好的粗长木有撸出来……orz大概已经习惯这些字一章了,捶地啊~~ 第四十二章 展修的这一番话让忘尘犹如大梦初醒,他怎就忘了呢,那是皇帝,那是比一般人都精于算计的人,自己的儿子能够安全活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忘尘也晓得皇帝没有明着对傅佑元不利,应该是怕伤了陈元的心。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爱恋才能让那个万人之上的男人这般隐忍?这些年来,陈元她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忘尘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子,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同别的男人在一起耳鬓厮磨,他至今依然觉得痛彻心扉。 站在沙滩上的其他三人皆不说话,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忘尘身上,而忘尘则是已经陷入了深思之中。 海浪拍打着沙滩,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半晌,却是听闻一声叹息,只见忘尘抬起手,纤长的手指迎着光,竟然白得有些晃眼。手探入脑袋后面,手指挑开系着面具的绳结,他慢慢的将面具给摘了下来。 看着金丝刻花面具缓慢地从他脸上移开,傅佑元和田贵酉都屏住了呼吸,由其是田贵酉,他已经无数次在心中勾画着忘尘的模样,也曾经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能看上一眼真容,可惜,他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也不曾窥得一角。 现如今,真相就要揭露开来,田贵酉都能感觉到自己胸膛的起伏,以及呼吸的加重。 忘尘摘下面具,冷冷清清地望向他们,田贵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他晓得忘尘貌美,可从未想过竟会是这般绝色…… 不过,忘尘左侧面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倾斜的划过眼角。那道痕迹像是刀伤,有些年头了。这一道痕迹不仅不曾破坏了美感,反而给这张脸增添了许多妩-媚。 此时此刻,不仅是惊艳了早就对忘尘有了非分之想的田贵酉,就连傅佑元和展修也都觉得惊为天人。 “我确实叫安和。”低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和那张脸极为不符。 傅佑元满眼皆是惊喜,忍不住想开口唤他一声“爹”,可声音还未出口,便被展修一把给捂住了口鼻。 “嘘——”展修俯身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此事不易太过张扬!” 傅佑元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就犯了大错,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加以利用,只怕到时候自己在东越也逃不出皇帝的暗杀令。他感激的望向展修,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展修这才松了手。 不过…… 傅佑元扭头望向一旁盯着他爹发呆的田贵酉,做着唇形问展修道:“他呢?该如何处置?” 展修毫不犹疑地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傅佑元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在他看来,刚才的那场比试中,展修一直都处于上风,所以,他自然是相信展修所说的话。 安和将傅佑元同展修之间的举动都看字啊眼中,若是以前的他,他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他却是异常担忧。 他所担忧的,并不是香火的延续,而是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自知。 “安和……安和……”田贵酉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在口中反反复复叨念数遍之后,他这才想起来安和是何人。真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隐姓埋名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田贵酉望向安和的目光越发火热起来。 这样足以将人灼伤的热度,安和自然能够感觉得到。 他打从心底厌恶着如田贵酉这般的男人,不悦的蹙起眉头,安和将田贵酉喊到了一旁。 田贵酉喜滋滋的跟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过去:“你比我想的好看,呵呵。” “是么……”安和挑起眉眼,瞥了他一下。 田贵酉止不住地心儿乱跳,安和说道:“这些年,多谢你这般照顾我了。” “呵呵,客气客气……你忽然一下子对我这般……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哈哈……”田贵酉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是心里却早已经打起了警惕,他估算着,这美人兴许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果不其然,田贵酉话音未落,便见安和从衣袖中探出手来,冲着他的胸口一记猛击。 田贵酉连连后退,一头栽入海水之中。 不知道岸边发生何事的海盗喽啰们,见自家老大被人打伤,自是急得立刻划着小船赶了过来。 安和一步一步朝着田贵酉走过去,也不管海水是不是将他的衣衫弄湿。田贵酉仰面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安和,他忽然咧嘴笑道:“忘尘,你会记住我的!一辈子。” “是么……”安和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个男人果真是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啊! 就在他再一次抬手要对田贵酉痛下杀手之时,只见田贵酉超他这边丢出一个暗器,瞬间一团迷烟升起,不止,安和,就连展修都变了脸色,待迷雾散尽之后,田贵酉早已不见了踪影。 安和同展修运起内力,一口气来到那边的大船上,将大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田贵酉的踪迹。 安和伸手抓过一小喽啰,厉声问道:“田贵酉呢?” 那小喽啰哪里见过这般的美人,一时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和眼神一凛,捏着小喽啰脖子的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小喽啰便瘫倒在地。 “田贵酉呢?”安和沙哑的声音此刻在小喽啰们听来,就如同阎罗王的催命符一般。 “饶命啊!我们确实不晓得!” 那些怕死的,胆小的,立刻扑倒在地,对着安和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展修站在船舷上,他四处张望,田贵酉靠海吃饭,只要他逃到了海上,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找不到。低头望着海水,难不成田贵酉躲在水中?再仔细一想,展修却是暗自摇了摇头,凭着田贵酉的修为,只怕不会有这么厉害的闭气功夫。 “你们既然都不晓得,那留着你们也没何用……” 安和说得风轻云淡,可是小喽啰们却是听得胆战心惊。 意识到安和想要做什么,展修也没有出手制止。这些人跟着田贵酉烧杀抢掠坏事没有少做,原本,为了招募水兵倒是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可是田贵酉下落不明,真将这些人给招募来了,往后势必会反水。 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只见展修飞身而起,夺下其中一艘小船,安和暗暗赞许:这小子不错! 安和随手捡起小喽啰们丢弃的大刀,刀光肆虐,顷刻间大船上就变得如死一般的寂静。燃一把火,将船点着,不多时,这片海湾便像是陷入了火海之中。 安和同展修一起站在小舟上,他忽然问展修道:“展都尉年少有为,想必有不少佳人芳心暗许吧?家中可是已经说了亲?” 展修回应道:“不曾说亲。” “哦。”安和淡淡的应了一声,现在不说,往后也是会说的,丞相的儿子再如何也不会娶个男妻回家。 安和的心思,展修自然是能够猜测出来,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于是,便听他说道:“安叔,展修已经心有所属,此生不会改变。” 哪知安和听了这话,却是轻笑了两声:“你还年轻,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个世间上哪里有什么海枯石烂,就算你真的不曾变一分心,可你能保证对方也同你一般?人啊,有时不是太高估了自己,就是太高估了对方……” 展修没再替自己辩驳,他晓得此时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安和都不会被说动。 小舟缓缓驶向岸边,傅佑元早已等待多时,“怎么样了?” 展修摇了摇头:“田贵酉跑了。” 闻言,傅佑元当即就垮下脸来:“怎就跑了呢?万一他说出去怎办?” “他不会说出去的……”不等展修开口,便听安和安慰道:“我跟着他多年,晓得他的性子。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比起傅佑元来,安和更是有些在意田贵酉最后说的那句话。 傅佑元刚想开口喊爹,可想起眼下的情形,他将那个爹字又咽了回去。 “那你愿意同我回去么?”傅佑元望着安和,他从未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还活在世间,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遇上。若是母妃还活着就好了…… “嗯。”安和点了点头,望着傅佑元,似乎在从他的脸上找寻陈元的模样,想念。 见安和应了自己,傅佑元极为高兴,他上前一把拉住安和的手,紧紧捏着。安和的手同展修的手不一样,安和的手很凉,似乎是那种怎么捂都捂不暖的。 展修走在这一对父子身后,虽然安和的出现是个意外,也是个不安定因素,但是这个意外却能让傅佑元如此畅怀,展修自然是愿意安和留下。不过,这安和要是与岳斌见了面,将会何如? 岳斌对安和的痴恋可是到了入魔的境界啊。 想起这个问题,展修难得有些头疼。 “安叔!”展修将前面的两人喊住。 “何事?”方才还同傅佑元谈笑风生的安和,在转脸的那一瞬间就变得冷清起来。 “我觉得安叔还是将面具戴上比较好……” “……” 傅佑元倒是先反应过来,“不错!可不能让岳斌认出你来!” “岳斌?”安和微微皱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他想起是何人了,那个差点就灭了月族的将领啊,没想到居然还活着。“他认出我来又怎样?我倒是有些帐要同他算上一算!” 闻得此言,傅佑元与展修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百里将军:小展,这些年怎都寻不着你? 展相爷:忙。 百里将军:忙什么呢? 展相爷:相亲。 百里将军: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也不告诉我一声!和谁相亲?不行不行!我要去瞧瞧究竟是哪家的丑姑娘! 展相爷:…… 第四十三章 安和最后还是没有按照展修的提议戴上面具,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原本,他以为自己在这个世间又是孤独一人,不曾想,陈元竟然留下了他的骨肉。现如今,陈元已逝,作为生父,他必须要为傅佑元做些什么,用以弥补这些年自己对他们母子二人的亏欠。 不过,安和眼下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祭拜陈元。 “元儿……”安和微微顿了步子,稍稍侧目望向傅佑元,这皇帝给自己儿子起的这名字他虽是不喜欢,可却不想去改变,就好似他不想改变儿子的身份。“你娘亲她……在哪儿?” 闻言,笑意在傅佑元脸上转瞬即逝,不安的将目光闪躲开,他轻声说道:“在皇陵……” 安和蓦地愣在原地:“没带她回来么,还是他不肯让她回来……” 傅佑元低头轻道:“他不肯。” “是么……”安和虽是一声轻叹,可是被衣袖掩盖的手却早已紧握成了拳,男儿的血性在他的心中叫嚣着,杀入皇城夺回陈元。 多年的怨恨在此刻已经濒临承受的极限,安和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等他强压下这个念头的时候,掌心已被指甲抠出了血。 过了许久,才见傅佑元下定决心说道:“终有一天,我会回皇城带她回来。”自己被禁止入皇城又怎么样?皇帝总归是要老死的,到时候,只要小胖子登基为帝,那么自己岂不是可以自由了。 想起小胖子傅瑾瑜,傅佑元觉得得着机会联系一番才是,知晓他在宫里头的情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好出一份力。 安和并不晓得傅佑元的打算,他见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这番话,却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儿子想要争帝位! 这个想法虽说有些荒唐,可是在安和看来也并无可能,毕竟傅佑元是被当做皇子养大的。在皇宫内院那种是非之地,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有手段、有权势。傅佑元想要称帝,这样的念头可能他懂事起就有了吧…… “好!” 安和心道,既然儿子想要争帝位,那就去争吧!皇帝抢走了自己的妻儿,那么就让自己的儿子夺走他的江山! 不知不觉间,这父子二人倒是起了这么一个乌龙。 不过,此刻有了目的,安和更是煞费苦心的谋划该如何帮自己的儿子夺下帝位。只是他多年不曾关心过国家大事,对于现如今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想要出谋划策也只得等到他将所有事情都摸透了方可。 他们一行三人还未入城,便瞧见衙役匆匆忙忙迎面赶来,安和拉着傅佑元往路边走了两步,给那些衙役让了道。而展修则是仗着自己的都尉身份,走上前随意拉过一个衙役,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之后,问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那衙役见了都尉的腰牌,对展修自是肃然起敬,但见他恭恭敬敬回话道:“都尉大人,小的们这是去港口,听说那儿起了大火,烧了不少船只。” 展修没有做声,只是对那衙役挥挥手,那衙役对着展修作了揖,方才离去。 “只怕有些人正发愁呢。”傅佑元哼一声道。 安和不解地望向傅佑元,田贵酉那一伙,除了个别厉害的被逃脱之外,几乎全军覆没,不是正解决了麻烦,怎会发愁? 傅佑元解释道:“正是因为田贵酉在这边,所以旁的海盗并不敢过来骚扰,这田贵酉不在了,他们自然是会肆无忌惮,那些人怎会不愁呢。”说罢,傅佑元下意识地朝展修那边望去,似乎是在等他对自己的认同。见展修点了头,他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安和身上。 安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些年,他虽是跟着田贵酉,可是他们做什么,他从来就不过问也不参与,几乎是过着与青莲佛灯长相伴的日子。 而今,见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甚是欣慰。 “那你打算如何办?”安和想对他更了解一些。 “让他们随意倒腾去,最好借机将那些没用的,碍事的全都给换了。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在安和面前,傅佑元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毫无忌讳。 “嗯……”安和则是想得更深远,傅佑元想要夺下帝位,现在就必须先将东越给稳定下来,然后招兵买马发展自己的势力,以东越为后盾,一步步逼近皇城。所以,不仅海盗要剿,官员要换,就连月族各个部落都要统一。 总而言之一句话,任重而道远。 一路上磨磨蹭蹭,终于是回到了越王府。圆满一见主子和豆糕都安然无恙的回来,愣是高兴得直抹眼泪。而展炎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然而管事的一见安和,居然惊得大叫:“安和!” “嗯。”安和微微颔首。 顿然,管事的老泪纵横,一头扑倒在安和脚下,哭道:“我们都以为你战死了……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老人家起来吧。”安和虽然对眼前的人没有印象,不过这口音听得出来,是月族人。 管事的紧紧抓住安和的双臂,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拼命地将安和往王府外头推,嘴里还不停的说道:“安和,你快离开这里,若是那个人见着你,定不会放过你的!快走!” 安和被管事的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傅佑元和展修倒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们这才发现岳斌居然不在王府里。 “你这是做什么?”展炎对于管事的失态,有些不悦。不消多说,从展修的态度上,展炎一眼就能猜出这叫安和的美人同傅佑元的关系,既如此,那这安和美人就是他们展家的亲家,在他的地盘上,怎可能让亲家受委屈! “越王殿下……”管事的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幸好傅佑元在路上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像安和交待了一番,所以,这会儿安和很是配合。安和上前,对着展炎拱手道:“越王殿下。” 安和的这一声越王殿下喊得展炎心里直发颤,他可是当不起啊。 “安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在府上住下吧。” “好,多谢越王。” “呵呵……” 展炎同安和正说话间,便听二狗子猛地冲入府内,拉着傅佑元就大声喊道:“我和师傅去找你们了,不过到的时候哪里却是一片火海,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瞬间,整个王府没有了一点声音。二狗子思疑,顺着傅佑元的目光望去,却是看见他师傅跪立在一个人的面前。待二狗子看清他师傅跪的究竟是何人时,却又是一声惊呼。展炎皱眉随手抓起案子上的果子,走过去塞入二狗子口中,将他那聒噪的唇舌给堵上。 二狗子拿下被塞入嘴里的果子,冲着展炎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低声问傅佑元:“那是谁啊,怎么我师傅要跪他?” 傅佑元微微眯起眸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能是心中有愧吧……” 二狗子不在吱声,只是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傅佑元收回落在安和、岳斌那边的目光,转身往寝宫走去,上一代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他这个局外人就不进去添乱了。 见傅佑元转身离去,展修也跟了上去。 就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过了不少小径,傅佑元终是忍不住停下步子,转身,气鼓鼓地对展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只是想同殿下继续商议先前的事情。”展修一脸正色。 “我累了,想要歇息!” “听说这越王府内有一处温汤,殿下可以去那解解乏。” 傅佑元一听有温泉可泡,当下有些心动,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在王府里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迎上傅佑元疑惑的目光,展修道:“我二哥不喜温汤。” “……”如此一来,倒是合情合理。 “走吧,那里不错,殿下一定会喜欢。”展修上前一步,与傅佑元并肩而行。 “那去瞧瞧也好。”不知不觉中,傅佑元总是被展修牵着走。 这边,傅佑元被展修拉去泡温泉,而那一边,安和同岳斌却还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展炎使了个眼色,将围观的人都给支开,圆满倒是识趣,不消他家二公子多说,他便跑开了,二狗子死活不肯走,最后还是被展炎拧着耳朵给带走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安和同岳斌两人。 “岳斌岳大将军?”安和开了口。 岳斌点了点头,却又紧跟着摇了摇头,他将头压得很低,不敢去看安和:“我是岳斌,可早已不再是什么大将军。” “哦。那你这个模样,是在请罪?”不等岳斌回答,安和续道:“当年,你可是屠杀了不少月族人,怎的,杀的人太多,被业障缠身?” 岳斌没有吱声,他将安和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上,安和的声音变化很大,他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受过伤的原故。岳斌也不敢告诉安和,自己心中真正愧疚的事情。既然安和认为是屠杀月族人,那么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没有理会岳斌,安和抬起头望着远空,说道:“战场上各为其主,死伤难免。”要不是为了傅佑元的宏图霸业,安和不可能对岳斌这般“和颜悦色”,安和虽然不喜岳斌,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岳斌是个合格的军人,这样的人,也正是傅佑元所需要的。 岳斌听安和这般一说,眼前一亮,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获得了谅解,那么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我也杀了你不少部下。”安和道。 “……” 闻言,岳斌早已心花怒发,他忍住心中的欢喜,低垂着头。 安和将目光落回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岳斌身上,眼神极冷,“岳将军若真觉得良心不安,那就替月族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好!”只要是你说的,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安和没有再多说,而是将话题移到傅佑元身上,“岳将军现在是为越王效力?” “是。”岳斌点点头。 “哦,挺好的。别跪着了,起来吧,往后我们还要共事,相互关照吧。”安和淡淡道。 岳斌此刻的心情溢于言表,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可以离安和这么近,近得他又开始妄想。 安和没再多说,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岳斌对自己的不寻常。不过,安和能忍,能视而不见,只要是为了傅佑元。但是,后账他会慢慢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百里将军:小展,过些日子,我要随军出征了!哈哈,等着我拿战功回来! 展相爷:哼,你好好活着回来就成,别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 百里将军:哈哈,我要是真缺胳膊少腿了,你也不许嫌弃我! 展相爷:傻子! 第四十四章 却说展修领着傅佑元去了所说的那处温泉,温泉并不是真的在王府内,而是在王府后头的那一片幽林之中。 两人走着不觉眼前忽然开朗,但见那中间一塘热水,烟雾袅袅。 看着烟雾袅袅的温泉,傅佑元当即就解了衣带,脱了衣裳,下了池,光着膀子倚靠在池边,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暖的泉水,过了半天,他没听见展修有任何动静,于是睁开眼睛一瞧,见展修衣冠整齐的背对自己而站,并未多思的他甚是疑惑:“你在看什么?怎还不下来?” 展修闻言甚是惊讶,他本以为傅佑元会将自己赶走,可眼下,他不仅没赶自己走,反而邀请自己下池“共浴”? 见展修还跟块木头一般愣愣的杵在那儿,傅佑元便不耐烦的催促他道:“你快一些啊,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旁人伺候你宽衣解带?不是要同我商量事情么,正好,一边泡着,一边商量。” 与男人共浴这种事情,在傅佑元看来很平常。从前,他就一直跟小胖子一块洗澡,况且,有个人陪着一边洗澡一边说话,感觉蛮好,比一个人闷头洗澡要惬意多了。 “嗯。”既然傅佑元都这般说了,展修也不在推脱,他应了一声之后,便开始解自己的腰带,紧跟着外衫、中衣也落了地…… 当展修毫不避讳的赤/条/条走入汤池中,傅佑元这才惊觉过来发生了何事。 却见他赶忙背过身撇过脸去,嘴里止不住的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晃了晃脑袋,想要把展修那“伟岸挺拔”的身体从脑子里给拔掉。 可是展修的“伟岸”却像是生了根一般,越来越清晰。傅佑元悄悄地低下头来瞅了自己一眼,竟是忍不住顾自安慰道:过些年,等自己长大了,也会如他一般的“伟岸”。 为了掩饰心虚,傅佑元轻咳了两声,然后一脸正色的说道:“当初县丞建造这座府邸之时,想必一定是煞费了苦心,才寻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 “嗯。”展修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顺着傅佑元的意思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听闻那县丞现在住在城西的一所宅院中,那宅院虽是比不上这座府邸,可其规模也不可小觑。真不晓得他有多少私产。” 提及这些贪官污吏,傅佑元自是怒上心头,但听他义正言辞道:“那些人,我定会想法子惩处。” 望着这般爱憎分明的傅佑元,想起曾经圆滑的帝王,展修有些恍惚,待将思绪拉回来之后,他说道:“殿下若是想惩治他们,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你且说来看看。”话语间,傅佑元忍不住往展修那边靠拢了一些。 展修望了一眼被水汽蒸得两颊绯红的少年,然后有些不太自然地挪开目光,说道:“田贵酉的海盗被灭,想必此刻他们已是坐立不安。若是此时有海盗来袭,抢了他们的财物……” 展修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见傅佑元拍手叫好:“好计策!我们自己假扮海盗抢他们财物,就算是他们命丧黄泉,那么也只不过是海盗所为。如此一来,既除去了那些人,又得了丰厚的钱财招兵买马用以抗击海盗!” “嗯,殿下所言不假,我正是这个意思。”展修微微颔首,对傅佑元的领悟能力甚是满意。 “不过……找什么人来假扮海盗呢?” 想起这个问题,傅佑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反倒是展修略微思索了一下,对他道:“这件事,说不定安先生能够帮上忙。不过,我们需要些时日准备。船,也是必须的。” 闻言,傅佑元连连点头,展修说得不错,做戏要做全套,不能叫人瞧出破绽。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好,原本屈起的双腿也放松的大敞开,脚丫子还晃动起来。 展修盯着傅佑元的腿脚看了半晌,虽然水雾袅袅,可还是能够看得仔细,目光从脚趾头一寸一寸舔上了腿,直到…… “……”展修微红着脸,转过身去,闭上双目,直在心中默念心经平复情绪。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展修心中一惊:该不会是自己那点龌蹉的心思被瞧出来了吧! 就在展修惴惴不安的时候,却听傅佑元兴高采烈对他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没准能够派上用场!” 展修暗自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一本正经问他道:“何人?” 傅佑元说道:“阿鲁,他是月族人,有个妹妹叫阿离,他们说是我的表亲。我也不知究竟是真还是假,不过那个阿鲁可不一般。他果真是我表亲的话,我爹应该会认得。” “嗯。”展修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将这些事情都和安先生说上一说,到时我陪着你们一同去会一会那个阿鲁。” 傅佑元应了一声,却是忘了将阿鲁和展炎的事情告诉展修。 回去之后,傅佑元果真将泡温泉时同展修商议的事情都告诉了安和,安和细细听过之后,却是有些惊讶于展修的心计,果真不愧是丞相之子! “你觉得何如?” “阿鲁和阿离,我确实认得。他们也确是你表亲,只是你说的那兄妹二人是不是真的阿鲁和阿离,还需我亲自去瞧瞧。” “如此甚好!明天我们就去。” 见傅佑元兴致高昂,安和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声,说道:“嗯,好。你也别太操之过急,一步步看准了再走。有时候,一步错,满盘皆输。” “明白。”傅佑元很想喊安和一声爹爹,可是安和却还是固执的要傅佑元同展修一样喊他安先生。 次日,傅佑元、展修以及安和三人瞒着众人偷偷去了阿鲁家。 敲了敲门,不多时便见阿离来开了门。阿离一见傅佑元自是高兴,不过她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没瞧见展炎的影子却发现了另外二个陌生人,不对!阿离的目光在安和脸上反反复复扫了数次,但见她惊诧的捂住嘴,没让自己喊出声来,可她望着安和的双眸却早已变得水汪汪。 不消多说,傅佑元也看出了这阿离果真是自己的表姐。 “安……安叔……”阿离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安和微笑着应了一声,他离开的时候,阿离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女大十八变,这孩子倒是比小时候漂亮多了。“有什么话,一会说。” “嗯嗯嗯。”阿离点点头,笑道:“若是阿爹知道安叔还活着,他定十分高兴。”说罢,阿离又转脸问傅佑元道:“他怎没过来?” 傅佑元笑道:“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别急。” “嘻嘻,那倒是。”阿离笑吟吟的将他们迎进了屋子,见到安和,阿鲁也十分震惊。安和没有同他们提起自己这些年的往事,而是直接就道明今天的来意。 听罢,不等阿鲁开口,便见阿离一拍桌子,说道:“安叔,你且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会办妥当!我这就去给阿爹传个消息,让他好生准备一番。” “不忙。” “是啊,你阿爹不是在海上做买卖么,他怎么扮海盗?”傅佑元这一次却是明知故问。 阿离笑道:“嘻嘻,什么海上买卖呀,说穿了也是海盗,打劫商船的。只是我们从不害人性命,与旁的那些贼人不同。” “咳咳……”阿鲁轻咳了两声,示意阿离莫要乱说话,“安叔,你莫要听阿离乱说话,其实我们虽然打着海盗的旗号,可是私底下却是杀海盗的……劫的,也是他们的财物。” 见阿鲁和安和在说话,阿离将傅佑元拉至一边,偷偷地往展修那边看了两眼,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问他道:“元表弟,那个人是谁啊?”有了安和,这表兄妹自然而然就熟悉了起来。 “谁啊?”傅佑元眨眨眼,明知故问。表面上虽装得挺好,可心里头却有些烦躁。 “还有谁啊,就是跟着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俊小子。” “你看上他了?”傅佑元这会儿是说不出的憋闷,可又不好发作,只能继续装着。 “瞧着还不错……”阿离觉得展修还算合自己的眼缘。而且,凭着女人的感觉,她料定展修这样的人定会是个好丈夫。 “他叫展修,展炎的弟弟。”傅佑元撇撇嘴,“他是个怪胎。” “咦?原来他就是展修啊……”阿离此刻望向展修时的目光,更是越发热烈起来。“对了,你晓得他可有婚配?” 傅佑元闷声道:“不晓得。” 阿离叹一声,说道:“还想从你这打听些什么呢,看起来,我是指望不上你这个小鬼头了。” “知道就好,我又不是什么媒人!”傅佑元扭头恨恨瞪了展修一眼,碰巧与展修来了个四目相对。傅佑元立即撇过脸,不愿看他。 展修倒是被弄得一头雾水,自己究竟又怎么惹他不高兴了? 可傅佑元哪里晓得,就是这无心的动作,却是被阿离给看在眼中,见怪不怪的阿离当下就明白了过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叹息道:哥哥喜好男子就算了,怎连可爱的小表弟也喜欢男子…… 再望向展修,难免有些可惜。 “算了,不难为你了。不过,有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帮着。哥哥喜欢展炎,喜欢得很,可是我看展炎那呆瓜对我哥哥一点意思都没有。也都怨我,出了那个馊主意。为了你表哥的终身幸福,你可一定要给他们俩制造机会。我瞧这次就不错,你想法子让展炎也搅合进来,到时候,让哥哥唱一出英雄救美或是患难见真情。”阿离是个爽快的女子,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懂得什么人应该抓住,什么人必须要放弃。既然自己没有了指望,那么她也希望自己哥哥与展炎能够成事。 “行,我晓得怎么办。”傅佑元满口就应了下来。 “不过,此事你可别让旁人晓得,我们俩知道就好。” “嗯。” 这边傅佑元同阿离相谈甚欢,那边安和同阿鲁说得津津有味,徒留展修一人闷声不吭的喝着茶。他的目光总是往傅佑元那边瞟,他也将阿离给仔细打量了数次。在展修的印象中,傅佑元似乎从未和任何女子走得过近,就是成了帝王,后宫也空无一人。原以为他只是不喜女色,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他早就没打算活多长,与其让别人伤心,倒不如独自一人来得快活。 想到傅佑元并非不喜女色,展修顿然警觉起来,再看阿离,却是觉得她对自己有点威胁。 与此同时,忍不住暗暗观察了展修多时的阿离,忽然拿胳膊碰了碰傅佑元,低声说道:“你说得不错,我看那展修就是闷罐子,真是怪了,展炎跟他完全是两个性子,你要不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他们是俩兄弟!展修性子虽不比展炎讨喜,可是展修绝对比展炎靠得住,而且……嘻嘻……”阿离说到此处,故意朝傅佑元挤挤眼,“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方便知道!” “……”傅佑元唇角微微抽动,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展炎一见着阿离就想跑…… 待字闺中的女子不都含蓄温婉的吗?阿离这个模样难不成是因为从小就跟汉子们搁一起的原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展相爷:怎城中这般热闹? 管家:说是将军府近日要办喜事。 展相爷:哪儿? 管家:将军府啊,听说等这次百里公子凯旋归来之后就办喜事。 展相爷:我怎没听他提起过…… 管家:兴许是忘了吧,公子无须担心,百里公子定会送喜帖上门的。 展相爷:呵呵…… 第四十五章 七日之后,这一天的旁晚,正要收网回家的渔民发现远处有一艘大船正朝着这个海湾行驶而来。 待大船缓缓驶近了之后,竟然是一艘海盗船,桅杆顶上飘扬着“飛”字方旗,旗子在海风中飒飒猎猎发响。 渔民惊得顾不得还未收起的渔网,直接就连滚带爬的往城里跑,一边跑着还一边大声喊道:“海盗来了!海盗来了!” 一时间,城中一片混乱,家家户户紧闭门户。 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大船到来的时候,有两个渔夫依然镇定自若的忙着自己手边的事情。 当大船靠岸停下,却是见那两个渔夫停下手里的活计,登上了大船。这两个渔夫不是旁人,正是阿鲁与阿离两兄妹。 “少当家的好,大小姐好。”大船上的人见他兄妹二人,都笑呵呵的问了声好。 “嗯。”阿鲁微微颔首。 阿离东张西望:“我阿爹呢?” “嘿嘿……”其中一个大汉笑道:“当家的在里头换行头,咱们刚在外域劫了一窝海盗,顺便连那些海盗的行头也一并拿了过来。不曾想,竟然今儿个要派上用场!” 舱门被拉开,只见一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望了一眼甲板上谈笑风生的众人,他大喊一声,道:“操家伙!兄弟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演上一出好戏!” “得令!” “那就出发吧!”男子拔出腰间的弯刀,率先领着人冲下了船。 按照原定计划,为免去旁人的怀疑,阿鲁也带着一部分人直接“杀”向越王府。 这一伙人一进城就失忆捣乱,砸铺子,抢东西,做得似模似样,十分逼真。一路走来,一路砸,遇见列在名单上的住户,更是“肆意妄为”,按照名单上所标注的,该抢的抢光,该杀的杀,一个都没有落下。 而阿鲁这边也顺利到达了越王府。 站在王府门口,阿鲁一挥手,下边的人直接用撞的,给撞开了王府的大门。王府内的家丁护院都是那些官员安j□j来用以监视越王的,所以,他们在面对这一群“凶神恶煞”的海盗时,自然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而至今依旧还被蒙在鼓里的展炎,一见此情形,顿时勃然大怒,虽说他并不是真的越王,可这些贼人也忒胆大了吧!打劫都敢劫道王府来了。 怒发冲冠,展炎抓起佩剑就冲了出来,眼见着假扮海盗的兄弟就要被展炎砍死,阿鲁当即拿暗器打落展炎手里的宝剑。展炎大怒,可瞧见阿鲁时,略微一怔,暗自心道:我道他是什么人呢!想不到竟然会是海盗!难怪兄妹二人都如此不讲道理。 二话不说,展炎提着剑直接就冲着阿鲁过去了。 阿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便陪着展炎过起了招,不过,每一次都是展炎出招他拆招。阿鲁从头到尾都是逗着展炎玩耍,故意露出破绽让展炎攻击,可每次展炎袭过来时,他又轻而易举的避开。一来二去间,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瞧出些端倪,可是展炎到不是常人,他却是被激得越发斗志昂扬。 不过到了后来,两人的“厮杀”竟然演变成了…… “啧啧,你这剑法哪里学的?”阿鲁皱眉捏住展炎握着剑的手。 “本公子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若是不信,我们大可试试。” 闻言,阿鲁看了展炎一眼,意味深长道:“可以,往后我们都试上一试……”说着,但见他手上一用力,将展炎拉入怀中,低首在展炎耳边低笑了两声,又道:“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有那个体力能与我练完十八式……呵呵……” 涉猎广泛的展炎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过来阿鲁所指的是什么。他也晓得自己若是动怒,便是占了下风。 只见展炎伸出手来反捏住阿鲁的下巴,倾身上前,凑近他,轻言耳语道:“我瞧你的柔韧并不算太好,有好些招式你做起来只怕极有难度。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然到时可是会吃苦头的。” 阿鲁也不挣脱,反而笑眯眯的盯着展炎:“你说的是。” 展炎松开手,将阿鲁推开,低声道:“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到越王府来打劫!” “……”阿鲁往傅佑元以及展修那边望去,见他们装模作样的和兄弟过招,于是便道:“他们没告诉你?” “什么?”展炎顺着阿鲁的目光也看出了破绽,这一次,也不用阿鲁明说,展炎便明白过来。丢下阿鲁,展炎直奔展修而去。 被“遗弃”的阿鲁望着展炎的身影,抬手摸了摸先前被展炎捏住的下巴,唇角上扬:这个展炎真是越来越合自己胃口了!只是丞相家的儿子,拐起来似乎不太容易……总不能直接抗走了丢上床吧。 阿鲁看着自家的那些兄弟,他也晓得这次事情一结束,他和阿离都会跟着大伙出海躲上一阵。说是一阵,实则一年半载都回不来。 看样子,得想法子能将展炎一并给带走…… 展炎寻了傅佑元与展修,道出了自己的不满。 傅佑元却是趁机撇开展修拉着展炎去一旁劝解道:“这事儿真不能怨我们不告诉你,事关重大,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况且,做戏要做真。在他们看来,你是越王,你的反应是最引人注意的。而且……”话到此处,傅佑元却是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展炎仔细一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心里的怨气少了几分。 傅佑元将他拉近,低语道:“而且我还有一个计策,展修也不晓得,只是此事的关键在于你。” 展炎顿时来了精神:“殿下且说无妨。” 傅佑元说道:“这一次是让阿鲁他们假扮的海盗,可并不能保证他的人不会泄露出去,所以,我在想,到时候你假装被俘虏了,跟着他们一同离开,跟着他们回到海上。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让你看着他们。其二,就是我们俩趁机将身份调换回来。不过,你且放心,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自会让人去接你回来。” 说罢,傅佑元便心虚的等着展炎的回答,要真是为了将身份换回来,法子多得是,他只是答应了阿离,帮上阿鲁一把。 少顷,却是听展炎爽快的说道:“也好,我正想出海瞧瞧!” “呵呵,你自己一切当心。”看着展炎的笑脸,傅佑元越发觉得心虚,总是有种自己为了利益将展炎给卖出去的感觉,他撇开眼,更是有些担心此事被展修知晓之后,又该何如。 如计划那般,最后安和亲自上阵,将这一伙“海盗”给赶出了主城,逃之夭夭。 看着大船缓缓驶出海湾,安和朝着大船射出几支火箭装了装样子。从海盗闹事到被驱赶,前后不过一昼夜的功夫,然而就是这一昼夜间,主城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安和的出现对于月族人来说,是一道曙光。 展修拿着阿鲁交给他的信笺,问傅佑元道:“你让展炎跟着一起出海了?” “嗯。”虽然明知这件事情早晚会被展修知道,可是当展修真来质问自己的时候,傅佑元却很舒服。“我自有主张,况且有人照顾他,不会出岔子。你若是不放心,现在去追他回来也来得及。” 展修何等聪明,他自然是看得出来阿鲁同展炎之间的那点事情,既然展炎自己都愿意去,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往后这些小事,殿下不必忧心,告诉我,我自会替殿下办妥。”见傅佑元脸色微微缓和,展修又道:“展炎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并非如此,这个世间上,他若是不愿意做什么,就算是天王老子压着,他也不会去做……” “嗯?”傅佑元猛地睁大了双目直视展修。 展修道:“他既然愿意跟着出海,自然是并不讨厌阿鲁的,所以,殿下不必太过担忧。感情的事情,外人也不好插手,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唔……”被展修这般一说,傅佑元竟是说不出话来。 展修见好就收,将话题转移道:“眼下,殿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揽民心,而我,也会用这次劫来的钱财去招兵。” 提及正事,傅佑元立刻打起了精神:“收揽民心之事,我已有了打算,不过这招兵一事,明目张胆是否不太好?万一传到朝廷……” “殿下放心,就算传出去了,那也不过是为了剿海盗所用,况且明面上的人数并不多。” 招兵买马一事,展修与安和早就商议过,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为了剿海盗而用,人数不超过两千。就算朝廷在意此事,可看在人数的份上,想必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另外一部分就是暗中圈养的,人数大约在五千左右。 展修虽然不晓得安和为什么要执意在暗地里养精兵,不过,有财力的话,养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倒也不错。 况且有岳斌在,这练兵自然就不成问题了。而展修自己则就可以空出时间来做别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百里将军:小展,我回来了! 展相爷:嗯。 百里将军:你怎不高兴? 展相爷:你三日之前就已经回京了吧? 百里将军:嘿嘿,原来你是在气这个啊,可不是么,我想来找你的,可是事情太多,脱不开身。对了,下月初三,我要成亲了,你可一定要来啊! 展相爷:……好,我一定去。 第四十六章 两年后,东越主城越王府内。 自从傅佑元接手越王府之后,在展修的计划下,他在东越人的心中已经成为“爱民如子”的好王爷。在这两年内,他鼓励商贸,奖励农耕、渔业。最重要的是,因为有了一支还算厉害的水兵,外加阿鲁那边势力的协助,东越的海防线上海盗一直不敢前来骚扰,海外贸易倒也慢慢有了回暖的趋势。 眼下,除了月族各部还没能够一统,整个东越倒是一片祥和。 这一日,傅佑元闲来无事便在庭院中抚琴,安和望着那古琴,想起了陈元,不由得一阵悲伤。 闭上双目将这一段曲子听完,他幽幽道:“她生前却是最喜欢这首曲子,不过那个时候,我却不懂音律,每每她奏完琴都会笑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而如今,他懂了音律,可奏琴的人却已不在。只道是造化弄人。 长叹了一声,安和将目光回落到傅佑元身上,难得今天展修没有跟着,趁着四下里无人,他说道:“展修也年及弱冠了吧?” 傅佑元将按在琴弦上的双手收回,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他望着安和,说道:“此处并无外人,有何话且但说无妨。” 安和微微颔首,说道:“他对你的心思,已人尽皆知。你倒是如何打算的?” 闻言,傅佑元略微有些窘迫,似乎除了比较亲近的人之外,也没多少人晓得。而安和见傅佑元答不上来,也不意外,毕竟展修确是个人才,很难取舍。不过,思及往后,安和觉得这种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日后若是为帝,总不能让一个男子入住后宫吧!” “为帝?”傅佑元不解道:“我怎会去争帝位,况且,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清楚原因么!” “……”安和一愣,反问他道:“你不是想回去将你母亲给接回来吗?” “确是。”傅佑元点了点头,旋即他便明白了过来,只听他说道:“我只是想等傅瑾瑜登基为帝之后,回去。我同他自j□j好,虽说人总是会变,可是,只要我安分守己的待在东越,守着海防,与他只有利而无一害,他朝,他若是为帝,自然是不会为难与我。”这些年来,傅佑元已经能够看得透彻。 见傅佑元这般说着,安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初见时的少年是真的长大了。 虽说有些可惜,但平安是福。这些年,也早已经磨光了安和年轻时的雄心壮志。 一言一语间,倒是将展修的问题给搁置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石门旁边转出一个小童,那小童是傅佑元新收的近侍,小童一路小跑至傅佑元身旁,说道:“殿下!殿下!府外有人找,说是有一封皇城带来的信,不过那人好大的架子,居然要殿下亲自去迎!” “那人什么模样?”傅佑元微微皱眉,从皇城来的信,他觉得除了小胖子之外,也不会有别人想着他。只是这两年他一直忙着自己的事,倒是忘了与小胖子联络。 小童皱眉努力回想那人的模样,“那个人长得挺好,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只是脾气有些不太好,这求人呢,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只傲慢的花孔雀!” “……”听小童这般一描述,傅佑元居然想起一个不太可能的人来——百里正浩。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傅佑元一笑置之。 “殿下,那个傲慢的人,还见不见?” “见,我倒是真想瞧瞧究竟是何人这般傲慢。” 说罢,傅佑元便快步走出庭院,往王府大门走去。朱漆大门一开,傅佑元倒是与站在门外的人四目相触。 不是吧! 傅佑元眨巴眨巴眼睛,再定睛一看:这不是百里正浩还会是谁! “小百里?” “……”百里正浩黑着脸,没搭理傅佑元。 “哈哈,我说呢,今儿一早起来,怎听见有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小百里过来了。快快,里面请!” “不必了。”百里正浩回绝了傅佑元的邀请,但见他掏出一封信笺交与他,说道:“我住在翎翡客栈,你看完这封信,做了决定便来找我。”说罢,就看百里正浩头也不回的走了,傅佑元愣愣的捏着信笺,双眉不由得蹙起。百里正浩虽然傲慢,可并不无礼,这一回倒是有些古怪,难不成出了大事? 这般想着,傅佑元当即就将信笺给拆了开来,细细看完,脸色十分凝重。 将这信笺妥当的收起,傅佑元对跟在一旁的小童吩咐道:“小豆子,去将展都尉请来,就说我就要事同他商议。” “是,小豆子这就去!” 不消多时,便见小童领着展修急匆匆赶来。 傅佑元支退了包括安和在内的所有人,将展修拉入书房,关上门窗。展修见傅佑元神色异常,便道:“发生何事了?” 傅佑元似乎还不太放心,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这才将那封信交给展修:“你看过这个便明白了……” 展修接过信笺,仔细看了一遍,对于信笺中所提及的事情,他都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毕竟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而傅佑元见展修从头到尾都这般泰然自若,心中甚是钦佩,念及自己,却道是有待提升。 “十二说皇帝重病,现在宫中一片混乱,二皇子死于非命,而他也已经被人盯上……”傅佑元心中甚是担忧,若是十二真出了事,无论是九皇子还是哪一个登上帝位,他都不会好过。 “嗯。”展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此刻事情发展与上一世略微有些不同,展修也不太担心。毕竟这一世傅佑元没有迷恋九皇子,也就不可能为了九皇子赴汤蹈火。而至于十二皇子,展修觉得倒是可以帮上一把,毕竟十二皇子得了帝位,对他们都有好处。 “十二这信里说是让我帮他照顾一个人,你说会是谁?”该不会是百里正浩吧?傅佑元自己都被这个猜测给吓住了。 “信是谁送来的?”上一世的十二皇子太没有存在感,展修一时半会儿也都想不起来那些与他相关的事情。就连十二是死还是活,他都没有任何印象。 “百里正浩。” 展修一愣,似乎也有些意外,他说道:“去找他便知道了。” “嗯,我也正有此意。”傅佑元点点头,然后抬眼戏谑的瞧了展修一眼,意味深长道:“一同去吧,你也有许久不曾见过小百里了。” “……”展修虽是明白傅佑元这话是什么用意,不过他倒是没有表态,而是在琢磨傅佑元这是不是在吃醋? 两人随后一同去了百里正浩下榻的客栈,问了店伴,这才走到他所住的房间,可是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边有女子隐约的哭声。傅佑元朝展修望了一眼,展修心领神会,只怕十二想要让傅佑元照顾的人,就是那个正在哭泣的女子吧。 展修上前抬手叩门,不多时,便见百里正浩开了门。见到展修,百里正浩也不觉惊讶。毕竟展修跟十三皇子那点破事,他都见怪不怪了。 “进来吧。”淡淡的道了一声,百里正浩让开身子。 傅佑元同展修先后走进屋子,那正在抹眼泪的女子一见有生人来了,立刻站起身想要回避。 “晓晴,你不必回避,这位便是越王殿下。”百里正浩道。 女子闻言,顿住步子,抬起头来打量起傅佑元,而傅佑元也在同时打量起她,她不过二八年华,眼睛哭得有些红肿,不过样貌上佳,仔细看来,倒是与百里正浩有些相像。 感觉到了傅佑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百里正浩说道:“我妹子,百里晓晴。” 百里晓晴微微颔首,傅佑元冲她微微一笑:“十二皇嫂?” 闻言,百里晓晴双颊绯红,竟是破涕为笑,她道:“你十二哥还没说娶我呢!” 百里正浩哼了一声,忿忿道:“姑娘家的你也不知羞!” “那些装模作样,内心闷骚的千金小姐有什么好!瑾瑜就是喜欢我这样的。”百里晓晴急道。 百里正浩没有做声,家丑不外扬,他这个妹妹平日里倒是乖巧,怎晓得竟然会做出私定终身的事来,可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哪里知道她居然已经暗结珠胎。百里大将军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追问之下,才晓得那个男人居然是十二皇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二皇子过世之后,十二皇子也被人被盯上了,并且还以用巫术来谋害皇帝为罪名,被关押在天牢等待大理寺候审。 十二担心有人会连晓晴也不放过,于是便想将她托付给傅佑元。东越离皇城遥遥千里,就算有人想下暗手也不太容易。 而此刻,傅佑元并不晓得其中的这些事情,只道是十二遇上了麻烦。他对百里晓晴说道:“皇嫂随我回越王府吧,住在这边终究不是个事。” “唔……好……劳烦越王殿下了。” “皇嫂客气了,这是我应当做的。”傅佑元笑道。 两人寒暄了两句之后,倒是越发和睦起来,傅佑元心想,没准阿离和百里晓晴能够合得来。这两姑娘的性子都差不多,想到此,傅佑元便想着让阿离来陪着百里晓晴一阵,毕竟越王府内男子居多,百里晓晴也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展相爷:这一杯,恭祝百里兄与嫂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百里将军:哈哈,多谢小展! 展相爷:这一杯,祝你们早日添丁,百子千孙! 百里将军:嘿嘿……待你成亲了,往后我们好做亲家! 展相爷:呵呵…… 展相爷:这一杯……瞧我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先干为敬! 百里将军:小展,你酒量不好,莫要贪杯,待明日头疼可就不好受了。 展相爷:今日是个好日子……也是最后一次了……百里,来,干了这杯吧。 第四十七章 皇城,天牢。 一个穿着斗篷的小小身影在塞给狱卒一张银票之后,就被领进了天牢。斗篷下的那张面孔虽然幼稚,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异常严肃。 “皇长孙殿下,您要见的人就在前面。不过,希望殿下莫要在此处待太久。”领路的狱卒对着他微微俯首。 “嗯,你且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见狱卒走了,傅鸿轩这才将斗篷上的帽子摘下,他走到监牢跟前,皱眉望着那个正“没心没肺”酣睡着的十二皇叔,不觉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搞不明白,像你这样毫无威胁的人,他居然也不放过……你究竟是傻呢?还是真的那般重情重义?居然将罪都扛了下来……” “谁?”被惊醒的傅瑾瑜睁开眼,望着外头那个昏暗的人影。 “是我,十二皇叔。” 傅鸿轩上前一步,让傅瑾瑜看清了他。 “小鸿轩啊,你来这里做什么?”傅瑾瑜有些意外,他被关押在此处多日,傅鸿轩竟然会是第一个过来看他的人。不过,如果十三在的话……不!幸好十三不在…… 傅鸿轩沉着脸说道:“十二皇叔,鸿轩来这儿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情。” “何事?” “那个女子是不是九皇叔的人?”傅鸿轩对于父王的忽然遇害而耿耿于怀,虽说各方面证据都表明那只不过是一场意外,可是傅鸿轩晓得,并非如此,那个异族女子他见过,深得他父王的心。但是他父王遇害之后,怎的都寻不着那个女子。 “什么女子……”傅瑾瑜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仔细想过之后,才惊觉傅鸿轩说的是何人,“不晓得,你怀疑二哥是?不过那女子真要是九哥送给二哥的,二哥理应不会对那女子放松警惕才是啊。” 傅鸿轩点点头,说道:“可能我父王并不晓得吧,他虽然处处谨慎,可惜在男女之情上却还是天真!可能他将那女子视为了天赐姻缘。” “唔……”傅瑾瑜无言以对,他开始觉得这个小侄儿似乎比他们这些叔叔们都清醒得可怕。 “十二皇叔。”傅鸿轩上前走近了一步,他望着傅瑾瑜,一字一句道:“你为何要帮十三皇叔扛下此事?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么?” 闻言,傅瑾瑜笑道:“十三好不容易出去了,可以过想过的生活,就不要再将他牵扯进来了……况且,此事原本就是子虚乌有,他们争帝位,想把十三拿来当垫脚石,我怎能不理会。不过,他们争来抢去也没什么用处……呵呵……” 话到此处,傅瑾瑜左右看了看,然后凑上前,对傅鸿轩小声说道:“其实之前我有去见过父皇,父皇他虽是病重,可是人一点都不糊涂。我听他的意思,是想让你继位。”见傅鸿轩露出惊讶之色,傅瑾瑜又道:“嘘——你也别声张,若是被他们晓得了,只怕你得落得你父王一样。你放心,此事没人晓得。你想要替你父王报仇,就耐心等着吧。” “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你若是告诉他们,并一起联手除去我,岂不是更好?难道你就没有成为万人之上的念头?”傅鸿轩沉思了片刻之后,却是连着质问起傅瑾瑜。 面对他的质疑,傅瑾瑜并不生气,依旧是笑呵呵说道:“我不是那块料,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辈子。我告诉他们,最后不消多说,我还是这个下场,或许更惨。而告诉你则不一样,我不求什么,只是想,他日,你若是真继位了,放我一条生路,贬我为庶民就好。我会远离皇城,有生之年绝不靠近半步。” 傅鸿轩没有说话,他比谁都清楚,就算老皇帝真有心传位于他,毫无势力支持的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命。 深吸一口气,傅鸿轩还是按照自己的原计划行事,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一颗丹丸给傅瑾瑜,面对傅瑾瑜的疑惑,他说道:“这是假死药,我能帮你逃出去。” “唔……”傅瑾瑜没有去接那颗丹丸。 傅鸿轩又道:“十二皇叔,你应该也晓得皇爷爷其实并不喜欢十三皇叔,这一次你替他顶了罪,进了这里,怕是很难出去了。我帮你,也不过是想借你帮我自己。我对这大尧的江山半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出宫,离开这里。”相对于江山,我有更执着想要的东西。 思量了许久,傅瑾瑜终还是接过了那颗丹丸,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 见傅瑾瑜吞下了丹丸,傅鸿轩唇角微微上扬,他说道:“十二皇叔且放心,我们一定都会离开这里的。”说罢,他便戴上帽子转身离开。 傅瑾瑜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却只盼着能够早日去东越找十三、找晓晴…… 两日后,天牢传来十二皇子自尽身亡的消息。因为是代罪之身,所以葬礼一切从简。 “驾——吁——”官道上,两匹良驹日夜兼程,就在到东越,快至主城的时候,一支利箭从背部刺中了马上的人。 “十二叔?”傅鸿轩轻勒缰绳看似担忧的望向从马背上滚落的傅瑾瑜。想了想,他驱马上前,伸手将傅瑾瑜拉上自己的马:“就要到了,十二叔再撑一会儿。” “嗯……”傅瑾瑜虚弱的点点头,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他必须要坚持下去。 暗处,傅鸿轩唇角上扬:这箭头可是淬过毒的,拖得时间越久,就越难活命。 带着气息微弱的傅瑾瑜,傅鸿轩敲响了越王府的大门:“我找我小叔!快来救救人!” 王府的人一看次情形,立刻奔跑着去找了傅佑元,看到傅佑元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自己面前,傅鸿轩佯装哭泣地飞扑上去,可他的手还不曾触碰到傅佑元衣衫的时候,就被一人给拦下。 “皇长孙殿下长途跋涉,想必已是劳累,小豆子,快带皇长孙殿下去歇息!”展修冷冷的盯着傅鸿轩,这个人,哪怕现在还小,可还是不得不防着。 “是!”小豆子一个激灵,这展都尉平日里虽然都是一张冷脸,不过语气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像今天这般的语气还真是不曾见过。 傅佑元此刻也顾不上傅鸿轩,他立刻唤来了大夫替傅瑾瑜看伤。他在一旁紧紧握住他的手,傅瑾瑜微垂着眼,想要给他一个笑容,可是实在是笑得难看:“十三……我挺高兴……能够从那边……那边出来……” “你别说话,会好起来的。” 傅瑾瑜摇摇头:“我不行了……十三……麻烦……你……照顾……” “你别说了……”傅佑元转头望向大夫:“怎样了?” “回越王殿下话,箭上带毒,此刻已入骨髓,无力回天。这支箭若是拔出,他便会气绝。”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需要什么药材,我都会去找来!” 见傅佑元难以自制,展修抬手紧紧按住他的双肩,沉声道:“殿下还是将人把百里姑娘唤来比较好。” “可是……”百里晓晴有孕在身,若是晓得了,只怕会…… 知他心中所想,展修劝说道:“十二殿下来此,若是没见着他们母子定会不安。”说罢,展修便让人去唤了百里晓晴,而他自己则捏着傅佑元的手,将他带离这里。 傅佑元闭上双眼,任由展修拉着自己。浑浑噩噩的,似乎还在梦境中。 展修停下步子,转身侧目望着傅佑元,抬起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低声道:“莫哭,一切有我在。” “展修……”兴许是太过悲伤,一直以来都注意同展修保持距离的傅佑元,却是头一次扑在他怀中。 展修默不作声地抬起手,抚着他的脊背,轻轻的,缓慢的。 少顷,却是见傅佑元忽然抬头望向展修,眼圈红红道:“鸿轩怎么会一同过来?不是说十二是被关押在天牢的吗?” “或许皇长孙殿下知道什么。”虽然很不愿意傅佑元接近傅鸿轩,可是眼下也只有傅鸿轩知道发生过什么,不过展修也明白,傅鸿轩虽是个孩子,可他的话却是不能全信。 经展修这般一提醒,傅佑元点了点头。 “我随殿下同去。”傅鸿轩的出现,令展修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嗯。” 在展修的陪伴下,傅佑元去找了傅鸿轩,而到了那厢,却是见那个孩子和衣趴在床榻上睡着了。看着孩子天真的睡颜,听着对方的气息,展修便晓得傅鸿轩在装睡!他不由得愁眉深锁:这齐王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 先于傅佑元,展修提高了嗓门,说道:“殿下,既然皇长孙殿下已经睡下了,那我们还是晚些再来吧。” 傅佑元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先前因为傅瑾瑜的事情,他脑子里一片乱麻,而现在沉下心来之后,却是总觉得很不对劲。皇长孙都跑到他这里来了,这还了得! 他们二人走了之后,傅鸿轩这才睁开眼睛。他此刻想的却是:那个一直跟着小叔的人,不就是展丞相家的小儿子?那个人可是一直都会小叔有企图啊…… 展丞相,百里将军?一个是儿子觊觎皇子,一个是女儿勾\引皇子,呵呵,这两家可真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展府管家:百里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给你的东西。 百里将军:哦,有劳了。 百里将军将紫檀盒子打开,发现里边竟然是一柄宝剑,摸着剑身上的刻文,百里将军忽然觉得心里憋闷得慌…… 小百里:我以后要成为天下第一武将! 小展:好啊,那我要成为第一文臣,等我封相的那日,我就送你一柄宝剑! 小百里:呵呵,那我就…… 小展:我要最好的文房四宝! 小百里:好! …… 百里将军握着宝剑,不禁潸然,他已经忘了,而他却还记着…… 第四十八章 “越王殿下!越王殿下!”慌慌张张跑过来的侍婢,将傅佑元的深思打断,他神色微敛,不等那侍婢继续说完,开口便问道:“是不是十二皇子出事了?” 侍婢惊慌失措的点点头,磕磕绊绊说道:“十二皇子殿下……业已……百里姑娘昏厥过去了……” 听罢,只见傅佑元迈开步子奔走起来,而展修这一次却没跟着,他却是问那侍婢道:“百里姑娘现况如何?大夫可是交代了什么?” “回展都尉的话,百里姑娘却是无大碍,只是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大夫说,若是想保住胎儿,需得用药,不过这用药物保下的胎,并不能保证……”侍婢话到此处却是泣不成声,未再说下去,这些时日都是她在照顾百里晓晴,两个年级相仿的姑娘早已结下了友谊。 展修虽博学多识,可对于这种事情却不擅长。思量一会儿之后,他便道:“此事我会告之殿下,大夫需要什么药材,你去取来给他便是。都准备着吧,要不要保胎,让百里自己做决定。” “是,奴婢这就取药材。”侍婢福了福,便转身去了库房。 展修虽是说让百里晓晴自己做决定,可他也能预料到,百里晓晴未婚生子,还是个遗腹子,为了她往后的声誉,想必百里正浩一定会坚持让她把孩子拿掉。 走了两步,展修忽然抬头,却见一只鸽子飞入越王府中。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展修一个足尖借力便腾空而起,抓住了那只鸽子。 他将鸽子检查了一遍,只发现鸽子的腿上绑着红绳。除却这根红绳之外,并无其它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 展修不动声色的将鸽子放飞之后,飞檐走壁的跟了一段路,不出意外的发现这鸽子居然是来给傅鸿轩报信的。 他躲在暗处想要再截住鸽子看看傅鸿轩给外头的人传递什么消息,可是等了半晌,却是见傅鸿轩取下那根红绳,换上了一根白线。 小小年纪就如此谨慎,看来这傅鸿轩身后势必有什么人在教他,若要不然,一个孩童再如何老谋深算也不会达到如此程度。 展修暗自走开,傅鸿轩身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能够隐匿在宫中这么多年,还能够得到傅鸿轩的信任……二皇子的谋士?展修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若真有这样的谋士,二皇子也不会丢了性命。 带着满腹的深思,展修去寻了傅佑元。 这还不曾踏入门槛,便听见里边有争吵声。仔细一听,却发现这吵架的两人居然会是傅佑元与百里正浩。 “不行!我不同意!” “哼,你凭什么阻拦?我是晓晴的兄长,我这是为她好!” “她腹中是十二的骨肉,十二是我兄长,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他断后。” “呵呵,笑话!你就晓得这肚子里的是小子是不丫头?再说了,凭什么晓晴要受这种苦?你懂什么?你有想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生子会遭多大的非议吗?” “你若是担心这个,我娶晓晴,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 傅佑元此话一出,当即震惊了所有人,展修却是吓得差点没把门槛给踢烂。 反倒是百里正浩微微侧目看了门口的展修一眼,然后不屑地笑了两声,冷冷道:“越王殿下,我妹子可是高攀不起。况且我想也没有哪个女子会愿意整天对着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 “……”傅佑元还想说些什么来保住十二的孩子,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百里正浩的理由。 “哥……哥哥……”慢慢醒来的百里晓晴微微睁开眼睛,她早已将这两人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双手紧紧护着自己微微突起的腹部,忍下撕心裂肺的悲痛,她坚定的说道:“我要留下瑾瑜的孩子……帮我留下瑾瑜的孩子……” “晓晴……”百里正浩的心并不是冷的,他曾经私底下也为自己要当舅舅了而雀跃不已。可是,他必须要为妹妹的未来着想。 “哥哥,等你找到那个你想共度一生的人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对不起,就让晓晴再任性一次,好不好?”百里晓晴满面泪痕,话语间也是哽咽不已。 百里正浩别开眼,没有在出声,他很想告诉百里晓晴他又不是女人,不会怀孕生孩子,所以根本就不能明白她的感受。 以为自己说通了哥哥,百里晓晴对大夫道:“帮我保住孩子,求求你了……”身下的温湿之感,她并不是没有感觉。 大夫有些为难的望向展修,展修朝他点点头,然后将傅佑元拉到一旁,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番,最后,他道:“殿下,可还是坚持要百里姑娘留下十二皇子的骨肉?” 傅佑元微微皱眉,失去十二,他已经很难过了,这个世间上真心待他好的两个人都已然不在,虽说他忽然间多了一个父亲,可是这两年多的相处中,他与安和之间却没有旁的父子那般深情。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安和对自己的歉疚和补偿,却不是他最想要的,那种普通父子间的感情…… “让她自己决定吧……”回首望了一眼榻上那个失去爱人的可怜女子,傅佑元快步走出这间屋子。 “嗯。”展修对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这才会意的将实情都告诉了百里晓晴,听罢,百里晓晴没有哭闹,也没有任何悲伤,她的脸上一直都是淡然的神色,双手轻抚着腹部,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保,无论他会是什么样的,我都想保住他,况且也有可能是个健康的孩子。” “既然姑娘愿意,那么老朽就尽一切所能。” “多谢。”百里晓晴低垂下头,掩去眸底的绝望。 ×××××× 离开那让人有窒息感的地方之后,傅佑元漫无目的就走到了王府后面的温泉旁。 脱了鞋袜在泉边坐下,温热的泉水浸泡着双足,解去一身的疲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足,满脑子都是十二同自己在一起时的场景,虽然时隔多年,却依旧历历在目。忽然“嘀——嗒——”一颗泪珠低落进泉水中,傅佑元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一只手从后头递上来一块手帕。 傅佑元吸了吸鼻子,也不后头去看来人,接过手帕将眼泪擦干。 展修在他身旁坐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的鞋袜脱了。 “百里姑娘想要留下十二殿下的骨肉。”展修说道。 “哦。”傅佑元有些惊喜,也有些担忧。 “殿下要振作起来,很快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展修淡淡道。 “嗯……”傅佑元点点头,“我晓得。” “嗯。”展修低下头望着水里两人的双足,又道:“十二殿下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传入皇城,原本在天牢的人,居然到了东越,而且还带着皇长孙。只怕这一次我们都不能再置身事外。我想皇帝这一病不会再好转,他自己想必也清楚,所以对于皇子之间的争斗,听之任之,甚至有可能是故意让他们相互厮杀。帝位的权力诱惑之下,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他也舍不得放手……唔……” 展修的话还未说完,嘴就已经被堵上,他怔怔的望着傅佑元贴近的脸,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回过神来,他才惊觉此刻与自己唇舌转辗反侧的是自己念想了多年的人…… 抬起手按住傅佑元的后脑勺,展修即刻就夺下了主动权,气息变得短促,情难自禁,展修将傅佑元压在身\下,而泡在泉水中的四足也纠缠在一起。 当傅佑元惊觉事态发展将要超出了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咬了展修的舌头。 展修闷哼一声,双目满是欲\火的望着傅佑元。 傅佑元抬脚想要将展修踹开,可被缠住的双足,只能踢起水花,他瞪了展修一眼:“展都尉,你逾越了!难不成你想以下犯上?”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展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心虚得没敢再看展修一眼,傅佑元穿了鞋袜就匆匆忙忙逃也似的走开了。 望着傅佑元躲躲闪闪的背影,展修头一次觉得自己其实挺委屈,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而已…… 不过,等到体内的火都被熄灭了之后,展修才真正冷静下来,再一次回想方才的情形,展修觉得,兴许是十二皇子的过世让傅佑元伤了心,也让傅佑元害怕,害怕身边的人都会离开他。 原来,他也是会害怕寂寞的;原来,他对自己并不是没有任何感觉…… 收拾好了自己,展修侧目望了一眼林子深入隐匿的人影,这才端着步子走开。 不远处,傅鸿轩双目怒红,双手也气愤得捏成了拳。他从未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他那如神仙一般的小叔,竟然会和别人做这种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告诉自己,只要在忍耐几年就好,再过几年,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将小叔关起来,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展修,我小叔可不是你能觊觎的……”傅鸿轩脸色微沉,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展丞相和百里大将军一并给铲除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小剧场停播,明日开始播新的故事,展二哥和阿鲁的?还是小百里和土豪库夜的? 第四十九章 鸽子带着白线飞入了月族一支部落的寨子里,正在磨刀的部落首领搁下手里的弯刀,抬起胳膊让鸽子停落。解下白线,仔细数了数上头系的结,首领拍了拍鸽子的脑袋,疼爱道:“好孩子,去休息吧。” 看鸽子飞入笼中,他这才起身去了土屋里,土屋里是一排柜子,打开第四个刻着白字的抽屉,取出里面的信笺打开细细读过之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只见他喊来亲信,低声交代道:“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十二皇子死在东越的事情给宣扬出去,而且别忘了加上,十二皇子胁迫皇长孙离宫,皇长孙此刻还被禁锢在越王府。”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罢,他双手抱拳,低头作了揖这才离去。 首领捋着自己的大胡子,不由得心叹:自己这闺女可真是厉害啊,可惜了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想必定是有一番大作为!唉,也怪她命不好,嫁了个短命鬼,不过幸好外孙是个懂事的。 想起自家的外孙,首领有些按耐不住,想着是不是偷偷的去越王府看看小外孙? 想到便去做,首领收拾了自己,将自己打扮成樵夫,挑着两捆柴火就喜滋滋地离开寨子去了主城,直奔越王府。在越王府的后门,首领陪着笑脸同王府的小厮寒暄了两句,然后由小厮领着,挑着柴火去了伙房。 可是在半途中却遇到了管事的,管事的原本已经与他们擦肩而过,可是却忽然回头将他们喊住:“等一下,这位是?”他总是瞧着眼前这樵夫有些眼熟。 小厮忙顿住步子:“是给王府送柴火的阿大。” “呵呵,大人好啊,俺是樵夫阿大。”首领憨笑了两声。 管事的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此刻却是舒展开来,这樵夫阿大不就是他们部落的首领么!就说呢,怎么会这般眼熟。只是首领来这里做什么?管事的脑子转得飞快,猛地才想起首领的宝贝女儿早些年嫁了皇子…… 最近王府里似乎死了一位皇子,而且听说皇长孙也过来了。首领这个时候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作为部落的一份子,管事的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帮首领打掩护。 只见他装模作样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首领挑着的柴火,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阿大,你家的柴火要是不错,往后我们王府就订了,不过数量有些多,你可顾得过来?” 首领点了点头:“忙得过来,俺求之不得哩!” 管事的微微颔首,又道:“你随我去立个契约吧。” 首领搁下柴火便随管事的走了,走到无人之处,管事的这才向首领表明了身份,“族长,您这过来是?” “唔……看我外孙。”首领自然是相信对神明起誓的族人。 闻言,管事的惊得长大了嘴,原来皇长孙竟然是首领的外孙…… “族长,这王府里危机重重,岳斌也在……不过,所幸安和勇士还活着,族长要见见他么?” 首领不禁皱起了眉:“不见了,我就是想懒看看外孙,不想声张出去。这越王殿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也不愿意给我那可怜的闺女平添麻烦。” 管事的听罢,嘘唏不已,也道是皇妃是个命苦的。 在管事的帮助下,首领见着了外孙,不过真的是偷偷趴在一旁看着的,望着可爱的小外孙,首领鼻子一酸,忍不住抬手抹起了眼泪。一时情难自已,吸溜鼻子居然发出了声音。 正在园子里舞剑的傅鸿轩忙停下来,双目直盯假山那处,喊道:“谁在那里?” 首领有些欢欣雀跃,他从假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乖孙孙,我是外公。” “……”傅鸿轩皱眉将剑收起,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正色道:“你怎跑过来了?若是被人瞧见怎么办?” “外公厉害着呢!孙孙不用担心。”首领越看自己的外孙越喜欢。 傅鸿轩忍不住想扶额,早就听母妃提及过他的外公,倒是和印象中的有些差别,不过傅鸿轩再仔细一想,或许这些事情傅佑元他们早就知道了。若是自己到了东越,身为外公不来看望自己,倒是有些令人怀疑。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公快进屋子里坐吧,我让人给外公奉茶。”说罢,傅鸿轩伸手将首领从假山里拉了出来。 他二人也不避讳旁人,直接就在院子里坐着喝起了茶,一开始说的都是些家常,想念。到了后来,傅鸿轩有意暗示他道:“外公,我十二皇叔遇难了,可怜了十二皇嫂。” 首领能够在那么混乱的部落稳住这个位子,自然不是凭的运气。他一听这话,便打起了精神:“十二皇嫂?我若是没记错,你十二皇叔可还不曾成亲哩!小孩子家家的,莫要乱说话。” 傅鸿轩一脸天真无邪道:“十二皇嫂都已经有了小宝宝,小百里将军本来不同意她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十二皇嫂坚持要留下十二皇叔的血脉。” “唔……外公越听越糊涂了,这和小百里将军有什么关系?” “咦?外公不晓得吗?十二皇嫂是小百里将军的妹妹。” “哦哦,原来如此。”首领瞬间大悟,终于是明白外孙想要传达的意思是什么。可不是么,展丞相的儿子放着皇城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往东越跑,说是来剿海盗,可这两年一直风平浪静。现在十二皇子拼死都要来东越,还让越王殿下照顾自己妻儿…… 啧啧,这一转弯,展丞相和百里大将军倒是…… 况且,不仅安和没死,就连岳斌也活着,他们二人竟然都归顺了越王。看起来,这越王若是没有逆反之心,说起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啊!尤其是朝廷里那群吃饱了饭就喜欢掐着玩的大臣们。 带着这些消息,首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越王府,不过,走的时候却不是走后门,而是大摇大摆走的正前门。 皇长孙的外公来看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越王府,正陪着傅佑元抄写安魂经文的展修皱眉将手里的狼毫搁下。他侧目望了一眼依旧不受任何事情影响的傅佑元,却是有些自责。光记得齐王的阴狠,他怎就忘记了齐王的背景? 齐王的母妃同元贵妃一样,都是月族人。只是这个皇妃低调得有些怪异,若不是因为皇长孙的原故,只怕很多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殿下,你可曾与二皇妃说过话?她是个怎样的人?” “嗯?”傅佑元一愣,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并未同二皇嫂说过话,也不曾见过她。可能每次都不凑巧吧。不过,二哥待我和母妃都很好,逢年过节,还有母妃的生辰,他都会亲自送礼物过来。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听我母妃弹琴,一听就是大半天。” 展修仔细一想,却猜测理应是那二皇妃躲着傅佑元,不肯见他罢了。而这二皇子……凭着一个男人的直觉,展修心里有了另外一个推测。 不过,他并没有说。这种事情,若是傅佑元知道了,一定不会高兴。 “二皇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可惜了。”展修淡淡道。 傅佑元点点头,却是抬眸瞥了展修一眼,哼一声道:“你曾经不也是他的谋士?你既然是他的谋士,怎他也不帮帮你,就让你一个武状元去看城门管仓库。” “……”见傅佑元至今还记得此事,展修倒是不好告诉他,其实那些都是他自己愿意的。不过,被傅佑元这般记在心上,展修颇为高兴。“嗯,还是殿下待我最好。” “哼,废话!”傅佑元撇撇嘴,无视了展修望着自己的深情目光,抓起笔,低下头又开始继续抄安魂经。 “殿下,皇长孙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这个皇长孙着实让展修头疼。 傅佑元笔尖微微一顿,叹了一声,他说道:“送他回去吧,留在我这里终究是个祸根。而且,十二一事颇为蹊跷,我得去好好查查。” “嗯。”展修对傅佑元的决定很赞同。他也特别满意傅佑元对傅鸿轩的态度,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宠溺,想来,往后自己与他的路会好走很多。“殿下,若是决定了送皇长孙回去,就快些吧,夜长梦多,易生事端。” “那就这两日吧,到时候让岳斌亲自送他回去。” 展修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岳斌不成,还是由我亲自送皇长孙回去比较合适。”况且,正好可以查探一番皇城现如今的情况,还有一些事情,他必须要与他那丞相老爹商议。麻烦的事情太多,展修也不想让傅佑元晓得,自己暗中替他解决了便是,没有必要给他徒添烦恼。 一听展修要回皇城,不知怎的,傅佑元就觉得有些不安。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可就是拉不下脸来明说。闷闷不乐了许久,他才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而展修并非神仙,他此刻满心都是有待解决的事情,自然没有留心傅佑元的神色变化。况且傅佑元一直这般别扭,展修倒是习以为常了。 然而,从越王府回去之后的首领,立刻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些消息都告诉了那个远在皇城的二皇妃。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高富帅遇上土豪 灵城外头忽然间多出了一定金灿灿的帐篷。 小百里怒发冲冠,提剑冲上城门:白痴啊你!我说了多少次,展修不在!不在!! 帐篷外头,啃着烤羊腿的金色物体,抬头望着城门上的人:展修什么回来,我就什么时候走。 小百里:你有病啊!你要真喜欢展修守在这里也没用! 库夜:唔……我不喜欢展修,他没你好看。 小百里:…… 第五十章 定昏时刻,整个越王府内,业已黯淡了下来。寝宫中,灯火依旧,却见傅佑元与展修二人依旧端坐于书案前,专心致志的抄写着安魂经。 不多时,展修先于傅佑元抄写完九十九份,搁下狼毫,微微扭了扭脖颈,没有去打断傅佑元,展修轻手轻脚站起身,走到外间去唤了一直候着的小豆子。 “展都尉,有何事吩咐?”在小豆子眼中,这展修已然是半个主子。 “去给殿下端些热粥过来,还有,去拿一支安眠香来。”由于十二的事情,傅佑元虽然此刻看起来没事,可他却是彻夜不休不眠,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是,小豆子这就去办!”小豆子作了揖,便撒开腿跑着就走了。 不多时,就看小豆子提着食盒走了过来,他将食盒递给展修,笑道:“展都尉陪着殿下用膳吧,有热粥、小菜还有糕点。” 展修微微颔首,伸手接过食盒,只见小豆子又掏出几个盘香交与展修道:“展都尉,这些都有安眠的作用,可我不晓得殿下回喜欢哪种味道。殿下从不在寝宫里点香的……” 展修将那几个盘香都搁于鼻下细细闻了闻,选了一个味道有些熟悉的,这才拎着食盒走了。他没有急着将饭食端去,而是将那小小的盘香点燃搁在白瓷香炉中,待烟烟袅袅的轻烟从香炉中飘忽而出,展修这才将香炉搁在了书案旁边。 傅佑元侧目望了香炉一眼,随口便了一句:“这点的是什么?” “提神醒脑的,怎样?”展修说这话时,面不改色。 闻声,傅佑元深吸了一口气,鼻间满是幽幽的清香,一时间,发胀的脑袋还真有舒缓之感。他点了点头,说道:“挺好,你有心了。” 展修又将食盒打开,端起里面的那碗莲子粥递与傅佑元道:“我有些饥饿,让小豆子给弄了些饭食,你也一起吃些吧,就当是陪我好了。” “……”傅佑元搁下笔,看了一眼搁在自己面前的那碗莲子粥,又侧目望了望那燃着香炉。展修的用意,他自然知晓,心下也有些触动。只见他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好,便去一旁的水盆净手。 随后,两人默默无语的吃了粥。 饭食过后,待展修将碗碟都收拾走了,傅佑元开始觉得有些晕晕欲睡,奋力的想要抗争,可竟是越来越困,最终还是扛不住趴在了书案上。 等展修回来之时,傅佑元已经酣然入睡。 展修望了那香炉一眼,有些惊喜,这安眠香竟然会意外的好使。揭开香炉的盖子,拿起拨子,轻轻拨了拨里面的盘香,让它更好的充分燃烧。 “殿下?殿下?” 展修俯身在傅佑元耳边轻唤了两声,兴许是被打扰了安眠不太乐意,傅佑元微微蹙眉。展修伸手将他的眉头抚开,低声道:“殿下,我们去床上歇息吧。” 傅佑元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展修便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 从书案到牙床,其实不过只要数步而已,可是展修却走了很久。怀中的人,确实长大了,较之从前,分量重了不少。不过,展修觉得若是能这般抱上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将傅佑元轻轻放卧在床上,展修细心的替他脱了鞋袜,宽了衣,解了发冠,这才拉过锦被覆在他身上。等一切都妥当了之后,展修也没离去,而是就这么在床边坐着,看着。时不时还伸手去摸摸眼前熟睡的人,好像在确定眼前的人,并不是幻境。 看着看着,展修不觉脑子也有点迷糊起来,他回头看了那香炉一眼,却是道这东西挺厉害。 站起身,想要离去,却发现衣衫似乎被勾住了。低下头来一看,哪里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而是傅佑元的手正无意识的拽着他的外衫。 展修微微垂下眼眸,片刻之后,但见他脱了傅佑元拽着的外衫,然后再脱去鞋袜上了床。在放下帐幔的同时,以掌风将此间的烛火熄灭。 黑暗中,展修仰面躺在傅佑元身旁,夜太过安静,展修似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侧过身面对着傅佑元,展修早在心里想好了明早的措辞。伸出手探入锦被中,勾住傅佑元的腰肢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这睡着的傅佑元倒也意外的配合,不止往展修身边靠,而且还翻了身,与他来了个正脸对正脸,抬起一条腿毫不客气的压在了展修身上,然后头蹭着展修的胸膛,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动弹了。 展修哑然失笑,在傅佑元发顶吻了吻,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此刻,这寝宫里的二人睡得正香,可是急死了守在外头的小豆子。 展都尉虽然经常出没在殿下寝宫,可从未留宿过啊! 怎么办?小豆子急得直挠墙,这要是被旁人晓得了,不知道会说什么。展都尉是殿下的入幕之宾?还是殿下只靠出卖自己的身子来拉拢展都尉?哎呀呀,这可怎生是好!外头的流言蜚语早就已经漫天飞了,说什么越王之所以能够安安稳稳待在东越,靠的就是出卖\色\相…… 小豆子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时辰,他抖擞了精神想要去喊他们起来,可这前脚还未踏入寝宫,便瞧见安和朝这边走了过来。小豆子连忙转身去迎安和:“安先生找殿下?” “嗯。”安和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小豆子心里一慌,却道是:这下真的完了!要是被安先生看到殿下和展都尉他们…… “安先生,殿下还未起来。” “没起来?”安和这下脸色更是难看,他是晓得的,傅佑元并不是懒惰之人,这都日上三竿了,他怎还能赖在床上。可是想起一大早有家奴在私底下议论展修和傅佑元,再确认了展修一夜未归之后,他这才来找了傅佑元。 小豆子忙道:“唔……昨个夜里,殿下抄经文,晚了。” “那展都尉呢?” “展都尉陪着殿下一起抄经文,差不多到天明才离开的。” “是么……”安和琢磨着小豆子的话,心想若是展修真天明离开的,那倒也说得过去,“既然殿下还在休息,那我便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安先生慢走,待殿下醒来,小豆子一定会告诉殿下,安先生来过。”小豆子笑得灿烂,巴不得安和走快一些。 等安和离开了,小豆子这才松了口气,但见他快步往寝宫里走去,忽然听见里面乒里乓啷一阵乱响。 小豆子一怔,快步跑了进去,哪知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展修。 “展……展都尉……”小豆子急忙想要道歉,可抬头一望:咦?展都尉的脸怎么好像有些肿…… 展修并不遮掩,也不觉窘迫,他淡定自若的点点头,还不忘叮嘱小豆子道:“嗯,你别进去了,让殿下再睡会儿。” “唔……好的,小豆子明白。”小豆子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可心里却是在想,完了完了,殿下和展都尉一定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犹豫了一会儿,小豆子又说到:“展都尉……那个……安先生方才来找殿下,还问及了都尉您,小豆子骗先生说,都尉您陪同殿下抄经文到天明才离去的。” 展修知晓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记下了。” 回首往寝宫中深望一眼,展修这才转身离开。 而此时,傅佑元哪里还睡得着,他正一个人趴在床上暗自苦恼。一大早醒来竟然发现自己紧紧地缠住展修不放,这对他来说,确是太过不可思议。然而更让他想不到的,竟然是自己一点放手的念头都没有。见展修似乎还没睡醒,他便抬起头仔细盯着展修看了好一会儿。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认真,这么近距离的打量展修。 陷入了深思中的傅佑元并没有发现展修已然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一拳砸在了展修脸上。 这一拳来得太过突然,展修防备不及,竟是结结实实给挨了下来…… “唉……”傅佑元叹了一声,捏住自己的右手,现在这手背还有些痛,可想而知当时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揍展修。 他也有些担心,两人再见面会尴尬,不过所幸,展修明日就会带着傅鸿轩回皇城。 这样也好,可以趁着这段分开的时间,好好想想。 傅佑元想明白了之后,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了之后才慢悠悠的走出寝宫,想着一会儿应该去找傅鸿轩说说送他回去的事情。 小豆子见傅佑元起来了,便跑上去,将安和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傅佑元一边听着,一边摩挲着手腕上的红豆。良久,才听他说道:“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往后,你实话实说便是。” “……”虽是有些纠结,可小豆子还是很听话的,他点了点头。 傅佑元见他那副模样,于是又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殿下……殿下莫要生气,小豆子只是听闻外头有不少对殿下不利的传言,所以才想编谎话的。” 傅佑元没有去问,那些传言,他自己是略有耳闻。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旁人爱说什么,便让他们说去,嘴长在他们身上,就算管了身前,也管不住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库夜:喂,城门上那个,你陪我说说话啊! 小百里:…… 库夜:你是将军? 小百里:哼! 库夜:你们大尧真是奇怪,厉害的居然是校尉,不厉害的,反倒是将军。 小百里:闭嘴! 第五十一章 傅佑元去找傅鸿轩的时候,那孩子正乖巧的坐在书案前读书。 “小叔!”见是傅佑元来了,傅鸿轩忙搁下手里的书卷,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他恭敬地行了礼。 “嗯。”傅佑元点点头,走上前,看似不经意地抬眼将书案上的东西都扫了一眼,见无异样,这才对他微微笑道:“在这里还待得习惯么?” “习惯!习惯!”傅鸿轩一派纯真,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张笑脸顿时又皱了起来,他幽幽道:“比宫里头好多了……小叔,你说,我父王若是也能同小叔这般出来,是不是急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傅佑元想起二皇子,才想起眼前这孩子是个丧父的可怜人,他的语气不由得柔和起来:“各安天命吧。” “小叔,鸿轩想要替父王报仇!”小手紧握成拳,一脸愤慨。 闻言,傅佑元却道:“你晓得是何人所为?” “晓得!是九皇叔!十二皇叔也晓得此事……若不然他也不会……”话到此处,傅鸿轩竟是抹起了眼泪。 傅佑元一直没有吭声,九哥确实有野心,设计二哥倒是有可能,不过要让九哥设计陷害十二……想到此,他确是有些胆颤心惊。十二的死,真的是皇子夺位所造成的?可是十二明明对他们就没有任何威胁。相对于十二,自己这个十三皇子,虽然是在东越,可天高皇帝远,又有自己的兵,对于那些在深宫的皇子而言,岂不是威胁更大? 傅鸿轩见傅佑元想得入神,就晓得自己的话对他有些影响,他暗暗笑道:九皇叔啊,你既已害了我父王,那就必定要给我一些补偿,不是么。 三思之后,傅鸿轩又道:“十二皇叔,本就无罪的。却是因为小叔,他才……”忽然,但见他佯装惊觉的捂住自己的嘴,竟是不愿再说下去。 “你说什么?”傅佑元一怔。 “没什么……没什么……” “鸿轩,你知道什么但说无妨,小叔不会怪罪与你。” “唔……”傅鸿轩支支吾吾了半晌,这才小声说道:“他们说小叔你,私下里养兵,意图谋反,甚至连皇爷爷的重病都是你让人给施的巫术……” “然后呢?”傅佑元双眉紧锁。 “十二皇叔为了替你开脱,愣是说,那些兵是他让你养的,为了自己往后有条活路,并再三保证,小叔并无谋反之心……” 闻言,傅佑元犹如晴天霹雳,十二这样简直就是将他自己往断头台上送啊! 傅鸿轩不在出声,而傅佑元定了定心神之后,却是对他说道:“鸿轩,你瞧小叔像是要谋反的吗?呵呵,明日让展都尉送你回去,你这样跑出来,二皇嫂会担心。还有,告诉他们,小叔养兵却是为了剿海盗,这两年东越商贸兴隆,向朝廷缴纳的税款也多了。呵呵,拿了我的好处,还诋毁与我……” “小叔……”傅鸿轩自然是明白,他小叔确无谋逆之心,他此刻有些难过,更是不愿意回皇城。 “好了,你准备一下吧。” “小叔……我想留下来,想待在你身边……况且,我母妃有孕在身,也顾不得我……”傅鸿轩伸手拽住傅佑元的衣袖,抬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胡闹,你是皇长孙,怎可留在我这里。鸿轩,你若真为你小叔好,听话,回皇城吧。等你长大了,再来这边看小叔,一样。” 傅鸿轩见傅佑元隐隐有些动怒,也不好死缠滥打下去,只得松了手,他虽可以等,可是小叔会等他吗?指不定,早就同那姓展的双宿双飞了! 不成,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将那姓展的给解决掉才是。 “好,鸿轩一切听小叔的。”傅鸿轩垂下眼眸,却是在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嗯。”傅佑元也没再多说什么,交代了该交代的事情,他便离开了这处。他没有回去,而是去了温泉。将整个人浸泡在池子里,闭上眼睛,可怎的都去除不掉满心的愤怒。 “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住你们的期望?” 傅佑元暗暗下了决心,他不止要回皇城,而且还要将十二带回去!他要将这大尧的江山给夺下交与十二未出世的孩子,就算是那些人对十二的补偿…… 若是百里晓晴生下女婴,那她就是大尧国第一个女帝! 抬手扯过地上的衣衫,傅佑元将自己裹住,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也不顾湿漉漉的头发,他就这么径直去找了百里晓晴。 “越王殿下?”百里晓晴惊讶的望着傅佑元,她抬手指了指他的头发,说道:“殿下,小心莫要染了风寒。” “皇嫂莫担心,我无事。皇嫂也莫要喊我越王殿下了,就同十二哥一般,喊我十三吧。”傅佑元走上前,目光却一直落在百里晓晴的肚子上,只见他伸手摸在上头,不顾百里晓晴的震惊,轻声说道:“你要快些长大,小叔等你出来。” “殿……十三,是不是出事了?”百里晓晴总觉得傅佑元神态与往常不一般。 “无事,皇嫂,你要好好养身子,别的事情,不消多想。一切都有我在。唔……”掌心忽觉一阵拳打脚踢,傅佑元一愣,待明白过来之后,却欢喜道:“皇嫂,他踢我了!拳脚有力,一定会是个身强体壮的孩子!” “嗯!”百里晓晴笑着点了点头。 门外,展修见他二人这般,只是抿唇不语,而一旁的大夫却是摸着胡子笑道:“越王殿下想必往后一定是个慈父。” “……”展修的脸色愈发难看。 百里正浩却是哼了一声,快步走上前。这展修果然是个小心眼,他得提醒一下他那妹子,往后莫要同十三殿下走太近! ×××××× 皇宫。 皇后怒从心起,便将那桌上的果盘茶盏尽扫落在地,惊得那侍婢慌忙跪道:“娘娘请息怒!娘娘请息怒!” “母后怎生这么大的气可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惹着您了。” 那皇后闻言,抬头循声望去,但见二皇妃轻移莲步,笑吟吟走将过来。 皇后随即收了怒容,说道:“怡儿过来怎也不事先与母后说一声。而今,你有孕在身,应是母后前去探望你才是。” 二皇妃拉着衣袖,稍弯腰,叩拜道:“母后万福!” 皇后忙将她扶住道:“怡儿不必多礼。你来得正是时候,来,且陪母后闲聊一会儿。” 丫鬟急忙将桌子拾掇一下,又复端上果品与香茶。二皇妃轻啜一口道:“母后在为何事而烦恼?” 皇后支开了房内的侍婢才道:“还不是那短命的元贵妃,也不晓得陛下是如何想的,人都死了,他还念念不忘……” 闻言,二皇妃的笑容也有几分牵强,她抚着大腹,说道:“男人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母后……鸿轩他……” 皇后道:“鸿轩怎了?对啊,我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他了。” 二皇妃佯装拭泪道:“母后莫怪怡儿背地里嚼耳根子,只是鸿轩年幼,我这个做母亲担忧。也不晓得那母子有什么妖法,居然将他们父子二人迷得神魂颠倒……现如今,殿下不在了,我才说的。母后,殿下之所以娶我,只是因为我是月族人。殿下与我洞房花烛时,喊的却是旁人的名字……这些年,我都认了。有了鸿轩,我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他身上,可谁晓得……谁晓得,鸿轩竟然对那女人的儿子有念想……这万一做出了甚么伤风败俗之事却是如何是好!” 这皇后的二皇子的生母,现在她儿子死了,自然是巴不得其他皇子们都死绝,这样她的皇长孙就可以名正言顺继位。此刻她一听这话,当下就变了脸色:“怡儿,你说的可是实情?此等大事可万万不能说错。” 二皇妃道:“母后,鸿轩背着我偷偷去了东越……我也宁愿是自己弄错了……” “岂有此理!”皇后拍案而起,“鸿轩年幼,不知事,定是那妖女的儿子故意魅惑。” 二皇妃垂着眼泪,点了点头:“家父是月族部落的首领,他近日派人告诉我,鸿轩就在越王府被禁锢着。展都尉还三番五次恐吓与他……对了,听说十二皇妃也有了身孕。” “十二皇妃?”皇后不解,傅瑾瑜根本就不曾成亲。 “是啊,百里将军的小女儿,与十二皇子私定了终身,此刻正在东越养胎,百里小将军也在那边。” “……”皇后一听,这还了得。展都尉不消说了,定是与那妖女的儿子有私情,只是没有想到百里一家也…… 看起来,这个朝廷确实需要整顿一番了啊。不过她虽掌管后宫,却无权干政。 这掰倒展丞相和百里将军的势力也不易…… 不过,只要将他们掰倒,那么日后定是高枕无忧。况且,皇帝也想将丞相给费了,只是寻不得理由而已。只要皇帝有那个心,没有什么事办不成。 “怡儿,有我这个皇奶奶在,自是不会让妖人将鸿轩带坏。”为了孙儿,皇后下了决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士卒:报!将军! 小百里:何事如此慌张? 士卒:城门外头有人在撒钱,现在一片混乱。 小百里:关闭城门,上弓箭手。 士卒:是,将军! orz这一章是第五次更了……尼玛,一定要更上啊!!抽得好烦躁! 第五十二章 连绵不断的春雨由南至北在整个大尧弥漫开来。 水珠滴答滴答不断的从屋檐落到地面上,展相爷微微抬首望了一眼窗外,心道:也不晓得这雨何时能停。 忽然间,想起还摆在后院的那几盆止血草,他叹了一声,也没唤家仆,自己拿了伞便去了后院。将那几盆止血草挨个挪进屋子之后,却是又叹了一声。 自嘲道:这多年养成的习惯,只怕这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没有再回去,而就在这花房里待着。可是盯着止血草看得久了,心里头憋闷得慌,于是,就开始作画打发时间。 上好的宣纸摊开用青玉镇纸压着,展相爷提起狼毫在浓墨中蘸了两下,抬起衣袖大笔一挥,浓墨在宣纸上晕开,不消多时,便见一幅青山不老松图栩栩如生现于纸上。 搁下笔,展相爷仔细端详起来,却不由得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笔力不行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啊……” 正当他掏出私印在印泥上碾压了几下,正要抬手印在画上,却是忽觉右眼皮跳个不停。将印章搁下,展相爷抬头摁住眼睛,自言自语道:“该不会要出什么大事吧……” 说起来,这展修理应在三日之前就该到的,可是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想来确实有些不安。 就在展相爷为自家幺子担心的时候,只见管家慌里慌张、跌跌撞撞跑过来:“不好了!相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展相爷脸色一变:“不会是三公子出事了吧?” 管家摇了摇头,想说话,可气喘得太厉害,话到嘴里却断不成句。 “何事?你先坐下,缓上气再说。”展相爷一听与自家儿子无关,当下一颗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他一边说着,又一边拿起印章比着位置,看看印在哪儿比较好看。 “相爷,这一次可真是出大事了……百里大公子正在前厅等相爷。” 展相爷不悦地皱起眉:“他来做什么?”这些年,他们毫无往来,这下让大儿子过来做什么? “说是……说是……百里大将军他被禁军带入宫中了……” “什么……”手中的私印落下,污了青山不老松的图,“百里将军究竟出了何事?”展相爷将近来的事情都仔细想了一番,可要说出事,那也应该是自己这个丞相受连累才是。怎偏偏就落到那人身上了? 连衣衫都来不及换上,展相爷便急冲冲去前厅见了百里家的大公子。 百里大公子一见相爷,忙掀开长襟跪于他面前,道:“请相爷救救家父!” “百里大公子快快起来。”展相爷将他扶起,问他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要一字不差同我说明白才是。” “说来却是拙荆惹的祸……”原来,百里大公子的娘子去庙里上香的时候,碰巧遇上了骗子,素来极富正义感的她便上前理论,可骗子哪里听得道理,于是就打了起来。就这样,在无意间,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竟然撞到了也来上香的二皇妃。二皇妃从阶梯上滚落,命是保住了,只是可怜了腹中的小皇子。 往后的事情,不用百里大公子说,展相爷也能够推断出来。 这百里家的大儿媳妇,他确是有所耳闻,不过此事也太过巧合,只能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真是下了本钱啊,居然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牺牲。 “相爷……也不晓得那些人是如何查的,居然说家父与越王勾结,想要将皇子皇孙都弄死,好让他自己的外孙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孙……”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愿意来求这个自命清高的丞相大人。可是整个朝廷,或许也只有丞相能够帮得上忙了。旁人不是冷眼相看,就是落井下石。 展相爷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命人给百里大公子奉了茶。 如坐针毯的百里大公子此刻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来喝茶,但见他紧绷着一张脸站起身来,对着展相爷拱手道:“还望相爷能够救救家父。” 展相爷抬手,示意他莫要说话,他说道:“大公子少安毋躁。本相却有一事不明,百里将军的外孙同皇孙有什么关系?” 原本这是家丑,可是眼下急于救父亲的百里大公子只好如实相告:“小妹与十二皇子私定终身……十二皇子意外身亡,托十三皇子,也就是越王殿下照顾小妹……也不晓得那些人是怎么指鹿为马的,竟然说小妹怀的是越王殿下的孩子。” 听罢,展相爷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相爷……家父……” “大公子且回去吧,你可晓得,你来找我,只会令你父亲罪加一等。”展相爷此刻有些心乱,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下来,好好整理一番,只有自己冷静了,才能找出对策救百里玄明。 “可是除却相爷,朝中并无一人愿意帮家父……” “大公子回去吧,你此刻求本相,本相也是无能无力。”展相爷狠心回绝了百里大公子,他却是要去救的,可是不能让人晓得。 无奈之下,百里大公子只能愁眉不展的离开丞相府。 在他走后,管家关切的望着展相爷,担忧道:“相爷,百里将军他……”真的不救么? 管家一直记得,相爷与百里将军曾经形影不离,这要是哪一个是女子,想必现如今早就儿孙满堂了。管家也一直不明白,为何相爷一直未婚,为何相爷不然旁人晓得三个公子其实只是他的外甥而已。 “不会有事的……其实,他若是能放下,卸甲归田也挺好。只要舍弃了兵权,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呵呵……对了,若是再有人上门,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告诉大公子,让他回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同他商议。还有,派人沿途去打听一下,看看三公子怎还没有回来。” “是,相爷,老奴这就去办。” 待管家走后,展相爷却是独自一人淋着细雨,走到了荷花池边。对着萧索的荷花池,他抬手摘了片叶子,将叶子搁在唇间,吹了一首曲子,一首童年时期,他教他的曲子。 曲子还是原来的那支曲子,只是现在这支欢快的曲子却被吹得幽幽怨怨。 一曲还未终了,就看展相爷扬起手,将手里的叶子给了丢出去。叶子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池水上飘飘荡荡,慢慢下沉,竟也激起淡淡的涟漪。 望着水面上飘着的叶子,展相爷轻声说道:“百里玄明,我再最后帮你一次,就算此生是我欠你的……那也该还清了……更何况,却是你欠了我的……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还不清也好,这样你就一直欠着我的人情,一直记着我……” 雨水顺着发际流下,迷住双眼,展相爷抬手抹了一把雨水,转身回去换了一身衣衫。 “爹!”展大哥来得迅速。 “嗯,坐。朝中要出大事了,相信不久就会落到我们头上。”展相爷道。 展大哥点点头,“爹有什么打算?若是不行,我们辞官罢了。” “我们现在一走了之,更是坐定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些日子,你就莫要去鸿胪寺了,留在家中吧。我倒是要出门一趟,只消三日。这三日你守在家中,对外称我病重,不能见风、见人。” “爹要去哪?” “大岐,找一个人,兑现一个诺言。” “爹……” “莫要担心,你爹这辈子可曾吃过亏?是别人欠我一个承诺。没想到会用在这个时候,呵呵。” “爹准备何时启程?” “就现在,我速去速回。” “爹,大岐那边能过去吗?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闻言,展相爷却是笑道:“你以为所有的边关驻防都很尽心尽力?安心,若是没有万全的对策,我自是不会去冒险。” “爹一切小心。” “嗯。此事你莫要让旁人晓得,连你妻儿也不能说。切记。若是你三弟回来了,告诉他,让他别轻举妄动,一切都等我回来再做定夺。”说着,但见他掏出一个锦囊交与老大,又道:“这个锦囊你拿着,若是在我离开的期间出了意外,你就打开来看,里面有法子助你们脱困。若是安然无事,那就不必打开了。” 展大哥伸手接过锦囊,贴身藏好,点点头,将相爷的话记在心上。 展相爷安排妥当一切之后便给自己黏上长须,换了个装扮,在展大哥和管家的掩护下,策马离开了皇城。 与此同时,被禁军带走的百里大将军并未见着皇帝,而是直接就以谋反之名打入了天牢。 手脚戴着重铁镣铐的百里玄明没有大喊大叫,他气定神闲的坐在牢中闭目养神。有人想要陷害与他,他在这里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倒不如现在养足了精神,好跟他们斗。 “大将军,有人来看你了。”狱卒对于大将军还是有些惧怕的,哪怕现在大将军是被拴住的,但是他们晓得,百里大将军天生神力,这些链子,根本就拴不住他。 百里玄明闻言抬头,却是见大儿子站在自己面前。 “爹,我去找了展丞相,可是他多番推脱,就是不愿……” 百里玄明一听,大惊。“你怎去找他了?”得知小展并未答应救自己,百里玄明又失落又高兴。不答应是对了,若是答应了,小展就是把他自己给搭了进来,这天牢可不是小展那身子骨能受得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发这一章的时候,我才发现今天竟然是双11,而相爷又是苦逼的单身汉!!好应景啊_(:з」∠)_ 备注:展家三个公子其实都是相爷姐姐的孩子~~ 知道事情的人只有老管家、相爷自己,还有展大哥。 第五十三章 “爹,展相爷说这事情若是他也掺和进来,只会加重爹这莫须有的罪名,看起来展相爷那边是没什么指望了,爹,要不然咱们实话实说吧!反正小妹怀的是十二皇子的骨肉,根本就与越王无关,咱们也正好可以撇开关系……” 百里大公子虽是长子,自幼在家中倍受疼爱,可是他却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眼看着自家的弟弟跟着爹爹四处征战,他这心中自然是受到了打击。现在爹爹出了事,弟弟不在,正是自己表现的好时机,要是帮百里家渡过这一劫,所有人都会对他这个百里大公子另眼相看了。 “胡闹!”闻得此言,百里玄明忍不住训斥他道:“你怎这么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懂不懂?十二皇子与十三皇子根本没什么区别,这只是他们想要除掉我百里玄明的一个借口而已。” “……”又被数落的百里大公子垂头丧气,甚至有些负气的暗自心道:是啊,他们想要除掉的是你百里玄明,而不是整个百里家,凭什么我们要陪着你一起? 百里玄明见大儿子这般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一声道:“你回去吧,相爷说的不错,你就莫要再去打扰他了,也不用去求任何人。等见着了皇上,我自有办法。” 百里玄明觉得虽然说是功高盖主,令皇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皇帝能够坐上那个位子,必定还是能够分清大局。所以就算是对自己再如何不满,皇帝也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更何况眼下皇子们为夺帝位弄得整个朝廷都乌烟瘴气,要是这个时候,他将自己这个大将军给拿下,消息只要一传出去,别说周边的大国,就连那些小国指不定都会蠢蠢欲动,趁机掠得一点好处。皇帝不傻,不会分不清缓急轻重。 然而,如果丞相掺进来一脚,只怕真会惹恼了皇帝,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还真是不太好说。 不得不说,展相爷同百里将军的想法是一样,而展相爷利用的也是皇帝这一心理。 一路策马奔腾,展相爷很快就进入了大岐过的境地。 “什么人?” 只见两杆长矛交错在面前,其中一守卫戒备的盯着展相爷。 展相爷微笑道:“我找你们玉珞将军。” 两守卫相视一下,却道:“这是军营,我们将军日理万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展相爷不气不恼,依旧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呵呵,那就劳烦军爷代为通报一声,就说一个叫仲云的人要见他。”展相爷本名叫展孝裕,可是却有一个小名叫仲云,这个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犹豫了一会儿,守卫才道:“那成,你就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多谢军爷,有劳了。”说罢,展相爷便走到一边,挑了个略微干净的地方坐下喝起了水。 不多时,却见一个人急急火火的从军营中冲了出来:“仲云!” “……”展相爷将刚从包袱里摸出来的饼子又给塞了回去,他站起身,对着来人微微一笑:“玉珞,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呢!我以为你这辈子都要跟我划清界线了呢!说吧,来找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穿着铠甲的俊美男人伸手拍在了展相爷的肩膀上,“仲云啊……”只见他抬起另一只手拽了拽他脸上黏的胡须,“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来了。” “呵呵,这样方便。你年纪一大把了,怎还像个毛头小伙子一般咋咋呼呼的。” “我正当年……说正事吧。”玉珞收敛起笑脸。 “我来确实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展相爷看了一眼四周,随后低声道:“此事不便被旁人晓得,你这里可有安全的地方?” “有,你随我来。”玉珞带着他转身去了自己的大帐。展相爷并不意外,说明玉珞还是将自己视为知己。 一眼就瞧见案几上摊开的地图,展相爷上前一步,也不避讳,他端起地图看了一番,却倒是此事合了自己的心意! “你们在攻打这个地方?” “是啊。”玉珞面带苦恼,说道:“已经好些日子了,这地方固若金汤,他们怎都攻不下来。圣旨下来了,改派我去,我正研究呢。你来得正好,若是晚一会儿,只怕就寻不得我了。”忽然,他想起了某些事,双眼放光般的盯着展相爷,“仲云,你帮我想想。当年你为了帮那个缺心眼的汉子,可是读了不少兵书。” “……” 玉珞也知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又笑道:“说起那个缺心眼的汉子,我以前也喜欢过呢,还跟你敌视了许久……哈哈……” “办法我是有,不过,这次我也确实是为了那个缺心眼的汉子来的。” “唔……”玉珞这次却是笑不出来了,“你怎还喜欢他?” “是啊,我自己也想知道原因。” “你都已经成家有孩子了么……” “不说这些了,我同你说说关于这次攻城的想法吧。”展相爷有意将话题岔开。 玉珞所要攻打的城池,是大岐边的一个小国,与大尧并不接壤。展相爷所幸自己当年情场失意之后游走各国,对于这个小国的风土人情也有所了解。只听他对玉珞说道:“你们攻不下来,除了城池坚固之外,最重要的是,这守城的人,深得人心,将士一齐用命,城池一时难以攻下。我的建议是,你到了那儿之后,不要忙着攻城,收买了内应之后,这城便可轻而易举攻破。” “收买内应?不是说他们将士一齐用命么,那还怎个收买法?” “莫急,我自然有法子。这守城的人虽说得民心,可是他自己实际上却是个怕死的。只要你让他相信,他们的陛下已经放弃了这座城池,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而你在同时又表示可以善待他们……你看着吧,不消三日,你在去攻城,势必很顺利。” “诶?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觉得像那么回事!哈哈,就用你说的法子!对了,你之前说是为了那人来找我的,何事?” 展相爷道:“他被乱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想要脱罪很难,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边境有危机,这样也好给一个借口让他从天牢中出来。只要不在皇城,他都不会有事。” “还真是难为你了,这么替他着想。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骚扰你们大尧?” 展相爷摇摇头:“不用,只要你漂漂亮亮攻下那座城池就可以。有些事情不消多说,有心的人,自然会警觉起来。” “哈哈……仲云啊,你可真是!要我说啊,你干嘛要待在大尧?你来我这多好?不用受委屈,还能受重用。” “……” 不等展相爷回答,玉珞便道:“成,我晓得!都是为了那个缺心眼的汉子!你等着吧,这一次我一定替你办得漂漂亮亮。” “嗯,那我回去了。等他平安无事了,我自会谢你。” “可别替他谢我!你也不用谢我,反倒是我该谢谢你。” 不过展相爷并未考虑到,皇帝现下已经病入膏盲,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雄才大略,这个时候,对于皇帝来说,他能够看到的,就只有眼前的事情。所以,无论百里玄明是不是有谋反之心,他们百里家同越王亲近就是不对! 越王傅佑元是皇帝心中的刺,这根刺不除掉,皇帝死也不会瞑目。 “来……来……来人……”重病中的皇帝睁开眼,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小臣在。”近侍慌忙跪拜在地。 “朕这一生独爱元贵妃,贵妃仙逝之后,朕甚是想念,眼下只怕是要去寻她了。可是朕却有愧,没能照顾好佑元,左思右想之后,唯有一个法子了……传……传朕口谕……朕舍不下越王……就让越王随朕一起吧,九泉之下,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听罢,近侍不由得心惊,也觉得越王着实可怜。这不受宠的,可悲,受宠的也可悲。真是伴君如伴虎。 “遵旨,小臣这就去办。” “嗯。”皇帝费力的抬起手挥了挥,示意他下去。 近侍退将下去之后,赶紧就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告诉了同伴,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宫里头所有人都知道了,除了那些个曾经伺候过元贵妃的宫女太监,其他的人无一不是幸灾乐祸。 皇后与二皇妃更是长舒了一口气,皇帝肯动手解决掉越王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皇帝的理由让皇后这心里极为不平衡,她陪伴他这么些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她就一直跟着,一直包容着,谁想到,到头来,却还不是他的“家人”。 这般一来,皇后却是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而当展修历经周折将傅鸿轩带回皇城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两个坏消息。百里将军谋反入狱,皇帝要赐死越王。 第二个消息对于傅鸿轩来说,也意外得很,他不禁思付道:“老皇帝怎会有这种想法?该不会是母妃又出什么馊主意了吧?”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的母妃晓得他对傅佑元的念想。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傅鸿轩也没在和展修拖延时间,直接甩开展修就往皇宫里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说动老皇帝改主意。 到了这节骨眼上,展修也没那个功夫去管傅鸿轩那个小鬼,他径直就回了丞相府。 第五十四章 展修到了家门口,望着紧闭的相府大门,感觉有些怪异。他走上前抬手叩响了门上的铜环,不多时,便见大门只开了一条细缝。透过细缝,展修瞧见了小心翼翼往外头张望的管家。 “任伯,是我。”展修道。 “是三公子啊,快快进来!”管家将门又开了一些,不过还是只能容一人进来。 展修这才一进府门,管家便立刻将门给关紧,展修有些不解,问他道:“这是何故?” 管家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避开路过的家奴,压低了声音对展修说道:“相爷外出了,只对人称卧病在床,见不得风,见不得人。大公子在府上。” “晓得了。”展修点点头,便去找了他家大哥。 从展大哥口中展修差不多也将事情都给理顺了一遍,只是对于他爹同百里玄明之间的关系不禁让人有些怀疑。 再三思量之后,展修却道:“大哥,爹给你的锦囊能不能给我瞧瞧?” 展大哥有些犹豫,不过片刻之后,就见他将锦囊掏出交给展修,并问了一句道:“就是这个,你想打开?” “嗯。”展修也不隐瞒,他解释道:“爹不也说了,若是平安无事,就不必打开锦囊,可眼下皇帝要赐死殿下,依着殿下的性子,势必是要抗旨的。到时候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而我与殿下……大哥,实不相瞒,我与殿下两情相悦。不可能会置之不理。所以,大哥,你说,这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闻此言,展大哥竟然毫无惊讶之色,只见他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确实是件大事,那就打开吧。” 别看展大哥虽然平日里看似中规中矩,可实际上心眼并不比展修少。只是身为长兄,他有必要以身作则。原本对娶妻生子并不感兴趣的他,也只是因为早就看出了他弟弟的苗头,为了不让展家断了香火,他毅然坚定的挑起了这个重任。 展修将锦囊打开,里边果然塞着一张字条,展家两兄弟都十分好奇他爹会写些什么,也都想瞧瞧他爹是不是真的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当字条展开之后,上边就写了一个字:火。 展大哥忍不住唇角微微抽搐,他爹这是做什么呢!给自己儿子出主意,居然还玩这些,若是他们都猜不出来,那岂不是都得耽误了。 “你说,爹这是几个意思?”展大哥看了一眼身旁的展修,随口打趣道:“他该不会是想让咱们一把火烧了丞相府吧?” 哪知,他这话才说完,展修居然点头道:“或许爹正是这个意思。” “……”三弟啊,你确定?万一烧错了怎么办。 展修将字条重新装回锦囊里,说道:“丞相府失火,府邸需要修葺,丞相病重,展都尉便带着丞相回东越寻医、休养。” 展大哥一听,心里一惊:这可是明着要造反的趋势啊…… 可不是么,皇帝才下旨赐死越王,丞相一家就借故前往东越。 “三弟,这样只怕不妥当吧?若不然,咱们等爹回来再商议此事?”这种大事,还是得让爹拿主意。 展修微微皱眉:“大哥,我是随着殿下的。可若是你们都在皇城,到时候势必会被牵连。与其将自己陷入困境,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听我的吧,爹爹回来一定会明白。大哥,让任伯去你府上通知嫂嫂他们,我们也好一早动身。若是晚了,只怕就走不掉了。” 闻言,展大哥叹一声道:“给我盏茶功夫,让我想想。” “嗯。”说罢,展修便去寻了管家任伯,他将自己的计划都交代了一遍,任伯微微颔首:“三公子,你且放心,老奴定会安排妥当,将少夫人和小公子安全送往东越。老奴留在这儿等相爷回来。” “有劳任伯了。” 管家拱手道:“三公子说的哪里话,老奴自幼便入展府跟着展老太爷,看着相爷出生,展家对老奴恩同再造,老奴自当为展家鞠躬尽瘁。” 待管家离开之后,展修便开始在相府中转悠起来,他在考虑究竟从哪里开始烧比较合适,思来想去,展修最后决定先从书房开始,一盏油灯搁在案几边,案几上的书卷错落有致的堆放。在书卷中,他有意夹了一些火纸。待安排妥当之后,早已过了盏茶的功夫。 展修唤来家奴去清扫书房,待家奴进了书房之后,看准了时机,他悄悄地将手里捡来的石子用内力丢掷出去。石子击打在家奴的腿上,家奴身子一歪,不意外的将书案上的那一摞夹了火纸的书卷推倒,打翻了灯盏。有了火纸做引,火势一下子就旺了起来。 家奴一慌,想要上前去扑火,可是越扑越大。 展修脸色一沉,却是伸手将家奴从大火中给弄了出来。 “三公子……”家奴惊魂未定。 展修道:“快去喊人来!” “是是是!”家奴立刻跑去喊人,而展修却趁机又丢了几个火折子在里头,不一会儿,大火就从书房蔓延至了旁边的屋子。等家奴们拧着水桶赶到时,这里早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三弟,你……”展大哥无奈的叹了一声,他就晓得他这三弟素来雷厉风行,“都准备好了?”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咽回腹中,展大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展修点点头:“都准备妥当了。” “那好,我们走吧,去东越。”展大哥走了两步,却又忽然止步,他回首忘了一眼那片火海,只望了一眼,便坚定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由于家奴的失误,丞相府被烧毁。这件事情不消片刻就在皇城中遍传开来。 甚至就连在天牢中的百里大将军都晓得了。 咋闻此事,百里大将军一着急,便崩开手里的镣铐,一脚将监牢的门给踹开,大步走出牢房,走向外头围坐在一起闲聊吃酒的衙役。随意一把抓过正闲聊的衙役,心急火燎地问道:“丞相府被烧了?什么时候的事?丞相大人呢?他有没受伤?” 脖子被百里大将军捏在手上,衙役顿时吓得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但见他哆哆嗦嗦,战战兢兢道:“就是今天……听说是意外……丞相大人卧病在床,不晓得有没有被烧到……” “他病了?”百里大将军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太好使,前两天他大儿子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小展生病了。 衙役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忙道:“是啊……听说病得挺重,不能见人、不能见风……” 百里大将军松了手,衙役忙伺机跑开,越远越好。 没有去管那些个衙役,百里大将军重新回到牢房中,皱着眉盘腿坐下。待心平静下来之后,再将这些事情都仔细想上一遍,百里大将军倒是不再那么焦急了。他同他一起长大的,自然晓得他家小展鬼主意有多少。 只是,都逼到他烧丞相府这一步了,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喂,来个人!”百里大将军冲着外头大吼了一声。 不多时,便见一个衙役被同伴推了出来,只见他一边哆嗦,一边看似往百里大将军那边慢慢挪,而实则是想找机会开溜。 “呵呵,新来的?”这就愣头青,一看便知是被那些老油条给欺负的。 “嗯……”衙役苍白着脸点点头。 “本将军又不吃人,你怕什么!过来,本将军有话要问你。” 衙役畏畏缩缩地挪到大将军牢房门口,“不知将军想要问什么?” “这些天,除了丞相府被烧,外头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衙役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没有了吧……哦,想起来了,听说陛下已经下令要赐死越王殿下……” 闻言,大将军猛地一拍腿:没错!一定就是这件事! 可是大将军这一无意的动作,却是活生生将衙役给吓晕了过去。 没有去管胆小如鼠的衙役,大将军这会儿烦躁得在牢房中走来走去。这越王是展家老三的心头好,如此一来,岂不是逼着展家老三跟着越王一起谋反? 大将军忽然很替相爷担忧,可是自己现在又身陷牢笼之中。不做点什么,他觉得心里很不安,过了许久,才想起还在东越照顾晓晴的百里正浩。 走到还晕着的衙役身旁,百里大将军蹲下,抬手就按在他的痛穴上。衙役被痛醒后,百里大将军才解了他的穴。“帮本将军喊个人来,可好?” “将军要见谁?” “呵呵,你去一趟将军府,喊我那大儿子过来就好。” “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衙役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没有在意同伴望向自己的同情目光,他飞快的跑去了将军府,去找了百里大公子。 百里大公子一听父亲要见他,心喜。还以为父亲有了什么救百里家的好主意,可是当他急冲冲赶到牢中,却是听他爹这般说道:“你让人告诉你弟弟,无论发生何事,他只要护展相爷周全就好。此事你莫要让旁人晓得。” 百里大公子脸色一变,皇帝要赐死越王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爹现在这样交代正浩,岂不是意味着是要帮着逆贼? 他嘴上虽是应了下来,可是心里却是在想:不成,不能让爹将百里家给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深夜,灵城驻地,一个戴着金面具的黑影出现在将军床头。 小百里:什么人? 黑影:白天你让人放箭,就不怕伤了无辜的人? 小百里:你凭什么来质问我?倒是你,鬼鬼祟祟的,有何居心? 黑影:你的箭伤到我了。 小百里:所以? 黑影:以牙还牙,我想戳回来。 第五十五章 将父亲的那一番话记在心上,百里大公子转身回头望着身后的天牢,却是久久不挪动半分。 想起幼年时,父亲待自己的好,想起曾经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日子,百里大公子原本做好的决定开始有些动摇。不过,忆起早已过世的母亲,以及后来父亲迎娶二娘时的态度…… 百里大公子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要是记得没错,当年父亲之所以会同意娶二娘,却是因为得知那个姓展的不仅高升丞相,而且还又多了三个儿子,虽然不晓得丞相夫人是何人,可着却也让不少人羡慕不已。 “都是那个姓展的!若不是他,爹也不会生出攀比之心,愣是娶个二娘回来!不错所幸那女人不争气,只生了个女儿!” 不过也幸好她生的是个女儿,若不然,她的地位一定会母凭子贵。只是那女人也太脆弱了,生不出儿子就整日郁郁寡欢,结果抑郁而终。百里大公子不觉冷笑:活该! 只是眼下这件事情也着实让百里大公子头疼,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姓展的究竟与他百里家有什么仇怨?非得要弄得他们家满门抄斩才满意吗? 不成,要死,你百里玄明一个人去死就好,别拉上整个百里家。 深吸了一口气,百里大公子垂下眸子,却是转身往宫里头走去,使了些银两买通了二皇妃身边的侍婢,那侍婢拿了好处自然是将他的意愿都转达给了二皇妃。 “王妃,这百里家的大公子,是见还是不见?” 二皇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脸问一旁的傅鸿轩,道:“轩儿,依你之见,母妃是见?还是不见?” 傅鸿轩笑道:“见!为何不见?说不定会有不少收获。母妃小产卧床休养不方便,那就由孩儿去会会他便是。” 二皇妃沉吟片刻,颔首道:“甚好,这样也省得被旁人说三道四。”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也绝不会允许那些流言蜚语污了自己的名声。 “嗯。”傅鸿轩点点头,侧目对那侍婢说道:“你去告诉百里大公子,就说明日在花叶寺外,皇长孙要亲自见他。” “是,奴婢明白。”侍婢微微欠身福了一福便转身退下。 待侍婢离开之后,二皇妃笑道:“明日?怎不说个确定的时刻?” “为何要说个确定的时刻?自然是我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过去。毕竟明日会发生何事,谁也说不清。” “哈哈,确实如此。” 这得了消息的百里大公子有些不安,皇长孙还是一个孩子吧?同一个孩子说那些事情,他能明白么?不过再转念一想,肯定是因为皇妃要避嫌所以才让皇子见自己。 次日,百里大公子起了个大早就来到花叶寺外候着,直到过了晌午,他这才在人群里瞧见了皇长孙的身影。 同寺里的住持说好了,傅鸿轩带着百里大公子去了后边的禅房。小沙弥端了两盏茶过来,傅鸿轩将其中一盏推给百里大公子,笑道:“大公子用茶,这寺里的清茶很是不错。” “谢殿下。”百里大公子端着茶盏,见这小皇子喝了一口之后,才说道:“其实此番过来,一来是向皇妃请罪的。二来,却是为了我家二弟,以及整个百里家的名声。” “哦?此话何解?”傅鸿轩暗自心道:果然这一趟没有白来! 百里大公子将手里的茶盏搁下,当即就跪立在傅鸿轩跟前,痛心疾首道:“我得知这陛下欲将越王赐死的消息,却是心急如焚,因为我家二弟也在东越……原本想找家父想法子,是不是要劝说二弟会来,可是哪里知道,家父竟然让我转告二弟,让他无论发生何事都要护相爷周全!” “相爷去了东越?”这相府被烧一事,傅鸿轩是知道的,可是…… 待他想明白之后,却是暗自大呼一声:不妙! 果然那一场火就是用来避人耳目的吧! “我晓得了,你也不必跪着,此事我自会去告诉皇爷爷。”傅鸿轩当即从椅子上跳下来,要真是让丞相一家去了东越,这事态的发展就严重了。那小叔就必反无疑。真是该死的!那些人究竟在做什么!傅鸿轩忍不住骂道,他明明有把握将老皇帝说服的,这下子一来,全乱了! “是……不过,皇长孙殿下……那个……”百里大公子有些着急,他可不愿意他弟弟被牵连。 “大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你且放心,不会累及无辜的人。” 丢下这一句话,傅鸿轩便赶紧回了皇宫。一路上,他都在想法子帮傅佑元开脱。最后,索性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展家。正所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皇爷爷……”傅鸿轩很顺利就见着了皇帝,只见他红着眼眶,软糯的喊了一声,然后乖巧的依偎在龙床边。 皇帝看着这个小皇孙,心中甚是安慰。吃力的伸手将傅鸿轩拉到龙床上,“轩儿怎了?” “皇爷爷,听说你要将小叔赐死?” 闻言,皇帝的脸色立马大变:“你问这做什么?” “皇爷爷,鸿轩才从东越过来,之前鸿轩帮助十二皇叔逃去了东越,可是我们还未见着小叔就被展都尉给抓住了,他杀了十二皇叔,还将鸿轩给软禁起来。所幸我外公晓得我去了东越,多番去越王府并未寻得我,一着急,他便找了小叔理论,大概是迫于小叔的压力,展都尉这才将我给放了出来,不过,他可阴险了,为了怕我乱说话,给我吃了药,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小叔让他赶紧送我回来,原本早就该到的,可是那展都尉心狠手辣,一路上就想寻机会将我害死……所以,就耽搁了不少时日……” 听罢,皇帝脸色愈发难看:“这可是真的?你怎不早说?”鸿轩帮助十二逃出去的事情,他其实早就晓得了,原本还想质问鸿轩,可看他毫无遮拦就说了出来。皇帝心想,应该是十二利用了这个孩子。 傅鸿轩从小就喜欢黏着傅佑元,皇帝觉得,这孩子愿意帮十二,也许是因为他也想去东越看傅佑元。 “自然是真的!鸿轩不敢说,母妃身子本就不太好,现在又遇上那些事情,鸿轩怕她晓得之后会更加担忧……”傅鸿轩说到此处,不仅潸然泪下。 皇帝叹了一声,伸手抚上皇孙的脑袋:他的儿子,若是有这孩子这般懂事就好了。 “轩儿,若是你小叔他想反呢?”皇帝问。 “不会!小叔并不是帝王之才。”傅鸿轩心下一喜,皇帝肯这么说,就说明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皇帝仔细盯着傅鸿轩看了一会儿,忽然间,他有了一种想法:“轩儿,你觉得你小叔适合做什么?” 傅鸿轩看出了皇帝的意思,顺着他的心意,也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想,他低着头,轻声说道:“适合被圈养在家中,赏玩。” “呵呵……是啊,他们俩的孩子,确实赏心悦目。轩儿说的不错,你小叔,就是适合被圈养起来赏玩。”就这么让他死了,确实难消自己这些年的心头之恨,倒不如让他活得生不如死。“轩儿,你放心,皇爷爷收回赐死他的话。皇爷爷,给他一个更好的生活。” “什么?”傅鸿轩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虚弱的笑道:“大岐的三皇子素来爱美人,他就曾表露过想要你家小叔的心意。不过,当时我回绝了。现下,将你小叔交与他,以示两国交好,又能给你小叔一个衣食无忧的好去处,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皇爷爷……大岐的皇子能娶男妃?”傅鸿轩真想揍自己两拳,被送人,还不如让他造反呢! 皇帝不屑道:“呵呵,他们大岐一群野蛮之人,哪能比得上我们大尧礼仪之邦,别说娶男妃了,就是娶了父亲的小妾,都是平常之事。” “可是,和亲一事却是对我大尧……”将自己的皇子送去给别人那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傅鸿轩说得很含蓄。 “不难,为堵悠悠众口,可以宣称是他二人情比金坚,感动了朕。” 傅鸿轩没有做声,皇帝却是心情大好,他立刻就传了人,一边拟了书让使臣送往大岐,一边却开始下令追捕展丞相一家,由其是展修,皇帝还下了格杀令。 “皇上,那越王那边?”使臣有些担忧,这万一越王不从,那他们大尧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皇帝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个不难,此事要悄悄的进行,莫要让任何人知晓。传旨喧他进宫,将他困住便是,只要大岐那边准备好了,就把他送过去。” “是,小臣明白。” 傅鸿轩一边听着皇帝和使臣说的话,一边却在想自己一定要将这个噩耗告诉傅佑元。不管傅佑元得知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要谋反就反吧,到时候再想法子保住他的命就是。至于展修,那就随皇帝随意杀之了。 “皇爷爷,鸿轩回去了,母妃许久见不着我,会着急。” “嗯,回去吧。”皇帝微微颔首。 傅鸿轩行了礼,待走出宫殿大门之后,他便立刻唤来亲信将皇帝要把越王送给大岐三皇子的消息带去给了傅佑元。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黑影:嘿嘿,我想想啊,有两支箭擦过了我的脑袋…… 小百里:哼,怎么没戳死你! 黑影:唔,有三支箭戳到了我胸膛,把的战甲都刻出印子来了,害得我还得重新打造! 小百里:哼! 黑影: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也不斤斤计较,所以,我就戳你胸膛三下。 小百里:你敢! 第五十六章 在东越的傅佑元抬头望着天边已经完全没入天际的日头,对身旁的小豆子说道:“大事将至,大事将至……” 小豆子躬身道:“殿下多虑了,殿下与展都尉已屯驻东越两余年,如今海盗亦不敢来犯,何言大事将至?” 傅佑元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说道:“此事怕在皇帝身上……数日之后便可分晓。” 小豆子也望着没入天际的日头,暗自心道:殿下定是太过思念展都尉,才会如此胡思乱想。 一直没有收到展修音信的傅佑元,就这样坐卧不宁的度过了几日。 “殿下!殿下!” 一个威严而又粗豪的喊声在寝宫门外响起,接着就见身材魁伟,身着精甲的岳斌快步闯了进来。 “岳将军,何事如此匆忙?”傅佑元试图用极其平静的声音问道:“可是展都尉有音信了?” 岳斌摇了摇头,回道:“与展都尉并不相关。” 傅佑元眉梢微微一动,问道:“与我有关?” 闻言,岳斌一惊:“殿下如何得知?” 傅佑元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说道:“感觉罢了。岳将军,你且说吧,究竟是何事。” 岳斌也不再问,他接着说道:“方才探得消息,确有皇城的来使,离东越不过二十余里,片刻即到。另还有皇城探马回报,百里大将军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话道此处,岳斌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傅佑元目光沉沉的望着他:“还有呢?岳将军不必有所顾忌,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便是。” “是……”岳斌看着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傅佑元,咬了咬牙,说道:“探马回报还说,目下风传始皇帝陛下传召似对殿下……对殿下不利!” 不知怎的,傅佑元闭上双眼,叹了口气,似乎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在岳斌等待傅佑元给与回应的时候,却是将傅佑元紧了紧衣衫,说道:“好,我都知晓了。岳将军且回去吧,我有些困倦,想要歇息一会儿。” “……”岳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待岳斌走后,傅佑元让小豆子去喊了安和过来。安和对于此事自然是比傅佑元知道得早,还不等傅佑元开口询问与他,他便问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办?” 傅佑元却是笑着反问道:“还能怎么办?先想法子拖住来使,等展修回来之后,我们就可起兵打上皇城。” “甚好,不过……”安和皱眉又道:“岳斌有好几次曾问过我,那些兵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我皆搪塞过去了,据我所观察,誓死效忠大尧皇帝的观念却已经根深蒂固。若是我们起兵,只怕头一个反对的就是此人。” “那么有什么法子?”岳斌确是个将才,眼下正是用人的关键时刻,而且,岳斌素来对他也挺照顾。所以,傅佑元并不想对岳斌下杀手。 安和沉吟片刻,说道:“此人现在不杀,往后还是留不得……” “那就往后再言其他。”傅佑元道:“不过,我倒是有法子将他说服助我们一臂之力。” “哦?愿闻其详。”安和望着傅佑元,却道是这孩子在展修离开之后,忽然间就成熟了。 “很简单,一方面博取同情,另一方面加深他对皇廷的厌恶。而且我想,岳斌就算真有异议,但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也不敢乱做什么。”说罢,傅佑元意味深长地望向安和。 安和微微挑起眉眼,“那是他一厢情愿,我心中至始至终只有你母亲。” 傅佑元点点头:“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想要委屈你陪我演一场戏。” “哦?”安和饶有兴致地望着傅佑元,可傅佑元却只是笑而不语。 “你想让我猜?” 傅佑元摇了摇头,依旧笑着,他说道:“皇长孙派人给我传了个消息,说是那皇帝想要将我送给大岐的三皇子,呵呵。” “什么!”闻得此言,安和怒道:“那老东西可是真小人!” “传消息的人,我没让他离开,看起来,却倒是我们助一臂之力。” ×××××× 从傅佑元那处回来之后,岳斌便追着安和,问他道:“安和……殿下是如何同你说的?” 安和停下脚步,回眸看了岳斌一眼,淡淡道:“殿□体不适,我没提这些让他伤神的事。你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吧。” “安和……殿下是不是想反……” “你觉得呢?” 岳斌没再说话,他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去找殿下说说。” “嗯。”安和望着岳斌离去的背影,心里却在琢磨傅佑元之前跟自己说的事情,虽然有千万个不愿意,虽然他觉得自己一人就可以统领大军,可是再往深处一想,岳斌在大尧还是有些威望,对他们来说,只会有利。为了孩子,这点面子也不算什么…… 岳斌径直去寝宫找了傅佑元,傅佑元此刻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殿下如何打算?”岳斌着急的问。 “皇城的来使可已到了?”傅佑元没有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岳斌脸色陡然一变,叹声道:“方才殿下说要歇息的时候,已经到了,我假托殿下外出巡视未归,已命人请至别院等候。” 闻言,傅佑元故意苦笑一下,说道:“不必等候,我即刻去见。”说着伸手揭开被子就要下床。 岳斌见状慌忙拦住他道:“殿下不可,若风言属实,殿下岂非自寻死路?若不然,依臣所见,就说殿下外出巡视,路途遥远,不能速归,先将使臣羁留,观察一阵,再作打算。” “岳将军,天子使臣岂可轻慢……” 说罢,傅佑元起身整理好衣服,然后慢慢地向寝宫外走去,快到大门时他停下脚步,用平静的语气对身后的岳斌说道:“天子使臣不可轻慢,将军请随我一同去吧……” 岳斌脸色凝重地道了一声:“是。” 他二人外加安和一同来到别院,那使臣脸色极其难看,看样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见傅佑元进了别院,于是轻“哼”了一声,上前施了一礼道:“微臣拜见越王殿下。” 傅佑元客客气气还礼道:“贵使远来,一路辛苦,怠慢了。” “越王殿下言重了。”使臣嘿嘿一笑,然后谄媚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接旨吧!” 傅佑元没有答话,屈膝下拜,安和恨恨地瞪了那使臣一眼,也跪了下来,别院内的众人都跟着跪成一片。 使臣捧出召旨朗声宣读起来,只是有些意外,并没有听到任何要将傅佑元赐死的字眼,众人正纳闷间,却是听到“展都尉擅离职守,目无法纪……” 后面说的什么,傅佑元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想将这聒噪的使臣用剑给砍成肉泥。 待使臣宣完旨后,傅佑元却是左右摇晃了两下,在安和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说道:“有劳使臣了,只是我近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远行。若不然,再过几日,让我稍稍好转了再启程?” 使臣面带为难的看了看,本想回绝,可看到岳斌早已把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一副随时就会暴起将自己斩为肉泥的样子,使臣不禁哆嗦了两下,这才定了定心神,应道:“自然是越王殿□子重要,微臣多等几日,不碍事,不碍事……” “既如此,那就请贵使在这儿休息几日。” 说罢,傅佑元便在安和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出了别院。 直到走远了,岳斌才疑惑道:“怎和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同?” 傅佑元摇摇头,不愿说话,他心中却是在担忧展修。难怪一直都没有收到音信,原来竟是出了问题。不过,看起来皇帝并没有抓住展修。若不然,诏书就会是另一种写法。 “对了,展都尉他……想必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人是想要将百里大将军与丞相一并给端掉,野心倒是不小。” “是啊,也不晓得皇帝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想让人抓了安和去送人。”傅佑元叹了一声,说道。 “……”岳斌垂于身侧的手,已捏紧,上面的筋脉爆出。 岳斌并没有怀疑傅佑元的话,皇帝嫉恨安和,这是一定的。得知安和还活着,皇帝自然是不能放过他。只是这种做法也太过卑劣、无耻。 安和垂着眼眸没说一个字,只任凭傅佑元信口开河。 “想来,皇帝诏我回皇城,估计是想借我来威胁安和。”傅佑元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能拖延得一时,却拖延不了一世。我若是去了皇城,失去了东越这个依靠,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以……” 说罢,傅佑元看着岳斌,一字一顿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知岳将军,忠君爱国,可念在外面共事一场,希望岳将军就不要过问此事。” “殿下!”岳斌紧紧抓着傅佑元的手说道:“若是殿下信得过我,我愿亲率大军护殿下与安先生返京……万事好商量,这若是反了,可是会遭天下人唾弃的。” “岳将军!”闻言,傅佑元却是声色俱厉。这岳斌果真是个愚忠的! “是我失言。”岳斌放开傅佑元,跪在地上郑重的说道:“还望殿下三思而后行!” 第五十七章 傅佑元甩袖道:“岳将军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起来吧。” “殿下……”岳斌见自己说不动傅佑元,他站起身来,又将目光落回了安和身上,“安和,你……” 不等岳斌将话说话,安和便打断他道:“岳将军,我安和誓死追随殿下,若得殿下不弃,只消一声令下,我安和便会重拾铠甲上阵杀敌。”他见岳斌似乎还不愿放弃游说与他们,于是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岳将军想要离开的话,请自便。往后沙场上兵戎相见,我自不会手下留情。也好,正好可以了结十多年前的是非恩怨。” “安和……我……殿下……”岳斌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他想要站在安和身旁,可是却不愿被人盖上谋反的名号。 是啊,岳家一门忠烈,他怎能让自己坏了祖宗的名声呢? 傅佑元淡淡道:“安先生之言,正是我的意思。岳将军若是想要划清界线,那就请速速离开东越。” 说罢,他微微侧首对安和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该好好计划一下了。” “是。”安和点了点头,就看着二人完全忽略了岳斌的存在,并肩往越王府走去。 岳斌呆呆地伫立在那儿看着他们远去,心中却还是在考虑去留的问题。十多年前,因为心存愧疚,他才选择远离朝廷。十多年后,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勇气早已在这十多年的漂泊中消失殆尽。 而丢下岳斌不以理会的两人也开始交谈起来。 “你的法子似乎不太起作用。”安和微微笑道。 “那你要不要同我打个赌?我赌他一定会留下。”傅佑元扬起唇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安和却是就轻避重道:“其实我倒是觉得有没有他并无所谓,不过,他要是真要离开,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就让他走?” “走?”傅佑元哼一声,道:“我不会凭白无故的就给自己树敌。” 安和微微颔首,他想着也应该是这个结果。留下,是活路。离开,无论是不是站在皇帝那边,岳斌都必死无疑。 “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执着的想方设法将他留下。”安和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傅佑元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安和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是让岳斌当先锋攻打皇城,你觉得最震惊的人会是谁?是皇帝!当年,皇帝可是对岳斌岳大将军青睐有加。要是皇帝知道了岳斌当年只是炸死,现在还为我所用,他又会何如?只怕会被气得不轻吧!” 闻言,安和不由得挑起眉眼,再望向傅佑元时,目光中尽是赞许。 傅佑元续道:“听说老皇帝已经病入膏盲,这一气,也不晓得他的龙体是不是能够承受得住!呵呵。”你让我的母妃郁郁而终,我让你吐点血算是小小的惩戒了。况且,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看在你养育我多年的份上,我就不一笔账一笔账同你慢慢算,拿你的江山用来作为补偿就好。 “你想何时举兵北上?”安和在心中默数他们手上的人马,不多,想要伐兵北上确实有些困难 。可是他们却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慢慢准备,眼下的情况,应该算是十万火急了。 “现在还不行……”想起下落不明的展修,傅佑元竟然觉得当务之急就是先将展修给找回来。可是他怕被安和看出心思,于是便找借口道:“我们现在兵力不足,不打无把握之仗。得想想其它法子。或许,可以将百里将军给拉拢过来。”百里晓晴自然是好说话的,可是想要说服百里正浩却是有些难度。毕竟傅佑元对百里正浩这个人并不了解。 唉,若是展修在的话,一定有办法。 不知不觉中,傅佑元遇上难事,就会想起展修。似乎,一路走来,都是展修在替他解决所有的麻烦。 安和一直在看着傅佑元,看着他走神,看着他下意识的摸手腕上的红豆,他就知道,这孩子有了自己的心事。 可能是跟展修有关吧。 安和猜测。 因为从得知展修有危难的时候开始,安和就发觉傅佑元有些心神不定。而且听小豆子说,展修离开的这些日子,傅佑元一直寝食难安,每日都在等他的音信。 安和不由得叹了口气,傅佑元明明就知道他同展修之间不会有结果,却何苦要深陷其中? “听闻百里大将军深陷牢狱,小百里将军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傅佑元叹一声道:“是啊,要是皇帝拿百里玄明为要挟,百里正浩自然是只能顺从。” 两人又走了一路,忽然,傅佑元转头对安和说道:“爹,我们去酒肆里小酌两杯吧。” 这一声爹,竟是让安和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好。” 在安和点头应下的那一瞬间,傅佑元似乎瞧见了他眼底泛着的泪光。美人一笑,倾国倾城。而傅佑元此刻却满怀心事,无心去欣赏这一美景。他微微垂下眼眸,同安和一起走进街边的一家酒肆。两人要了一壶酒,三叠小菜,说笑间,推杯换盏起来。 酒吃到一半之时,傅佑元趁着安和不注意,将藏于指间的粉末洒进他的酒盏中,满斟一盏,傅佑元举起酒盏对他说道:“希望我能够一切顺利。” “嗯,一定会。”安和端起酒盏,一饮而下。 不多时,药力发作,安和察觉不对时,却是为时已晚:“元儿……你……”话音未落,却是一头栽倒在酒案之上。 傅佑元走上前,俯身在安和耳边说道:“爹,你不会有事的。”说罢,但见他对暗处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也装模作样的晕了过去。 收到命令的人当即就跳了出来,只见那二人将整个酒肆搅得鸡飞狗跳之后,一人扛着安和,一人扛起傅佑元转瞬间就离开了,了无踪影。一时间,越王被人掳走的消息在城中传扬开来。闻风赶来的岳斌自是后悔得捶胸顿足,他抓过酒肆的掌柜,急促的问他道:“是什么人干的?” 掌柜的直摇头:“不晓得,小的是正经的买卖人……” “随越王殿下一同来的人呢?”岳斌心道,安和武艺高强,若是连他都着了道,对方自是不简单。 “军爷说的是那个美人?似乎同越王殿下一起都被掳走了。” “那来你酒肆中扰乱的有多少人?他们穿戴如何?你可曾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掌柜的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穿戴也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他们其中一人似乎掉了一个物件。”不等岳斌开口讨要,那掌柜的赶忙主动将捡来的一块金牌双手递给岳斌,虽然他很想拿这牌子当做那些人砸坏酒肆桌椅的赔偿,可是相比较钱财,还是小命要紧。 岳斌接过那金牌,却是双眉紧蹙。这牌子他可是熟悉得很啊!皇帝的禁卫军。 而另一方面,那二人扛着傅佑元与安和去了海上。傅佑元迎着海风站在甲板上,望着广阔的海面蹙眉深思。 展炎将一个果子丢给他,说道:“我说,若不然,你就同我们一起出海吧,自由自在不说,还可以到处游玩。” 傅佑元抬手接过果子,低头咬了一口,清脆的果子,口味香甜。他说道:“既然这么好,那你怎么还回来?” “呵呵,我要是不回来,你找谁帮忙啊!”说罢,展炎望向一旁掌舵的男人,笑道:“你说是吧,阿鲁?” “嗯。”阿鲁应了一声。 船驶往一座海岛才停了下来,阿鲁扛起还在晕迷中的安和,同展炎、傅佑元一起下了船。展炎拉了拉傅佑元,低声说道:“他醒过来会不会闹事?”对于安和的名字,在东越待过不短时日的展炎自然是了解的。 “不会,我会同他说清楚。接下来的日子,就让他在岛上待着吧,等那边的事情都完成了,你们再将他送来。” “唔……他很厉害,为什么要将他困在此处?”对于傅佑元的做法,展炎有些不解,要说是为了逼迫岳斌,那事成之后放人就好,可是不攻下皇城,不放安和,确实有些难以理解。 良久,傅佑元方才说道:“大夫曾在私底下告诉过我,安和先前受过重伤,已经不适合奔波劳累,若是他强行征战,只会落得筋骨尽断的下场。这件事,想必他自己也知道,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展炎唏嘘不已,他见傅佑元似乎有些悲痛,于是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帮你照顾好他。对了,我爹,还有老三……” “我会让人去寻他们,一有消息自会通知你。” “嗯,阿鲁也已经让人出去找了。” “你让人送我回去吧。”傅佑元心里又开始琢磨起别的事情来,他知道展修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他寻不到他,那么就想办法,让他来找自己。 虽说兵力不足,可是有岳斌领兵的话,能够支撑上一段时间,况且真将皇帝给气死了,朝中大乱,不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 想到此,傅佑元却又有了主意:“展炎,阿鲁的功夫如何?” “唔……”展炎蓦地脸一红,却是嚷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想哪去了……” 第五十八章 待傅佑元明白过来之后却也是脸上一红,再望向展炎时,目光竟会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瞄。而对于这个大乌龙,展炎自己也是极为窘迫。不过,当展炎发现傅佑元竟然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脸红,当下脸皮也厚实起来。 “你提他做什么?” 傅佑元别开眼,说道:“只是有件事情想让他去办。” “哦,什么事情?他最近正闲得慌,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他去做便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展炎的兴致很高,似乎阿鲁被重用,比他自己被看重还要值得高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被传召入宫,而这一路上吉凶未卜……” 不等傅佑元说完,就看展炎兴奋的将他打断道:“你想让阿鲁护送你入宫?” “嗯……”傅佑元微微颔首,其实原本他想让阿鲁入宫去行刺皇帝,可忽然得知阿鲁与展炎在一起了,他觉得若是行刺失败,阿鲁定是凶多吉少。那么展炎岂不是会守寡?思来想去之后,就改变了主意。这行刺皇帝的事情,还是由他亲自来办吧。 “这还不简单,我替他应下来了。”展炎拍了拍胸脯,又道:“你放心,只要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傅佑元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 “什么事?你只管交代。” 傅佑元左右看了一下,这才倾身上前,在展炎耳旁说道:“你们继续想办法将岳斌瞒住,而我会趁机带着皇城的使臣一同离开这里。不要同岳斌正面交锋。” 展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你且放心,我自会办妥,今日就让阿鲁随你一同回去。” “嗯。” 再将安和安顿好了之后,阿鲁便跟着傅佑元一同悄悄回了主城。在接到展炎传来的暗号时,他们这才去了使臣所在的别院。对于突然造访的越王,使臣虽是有些疑惑,但是得知越王是要随他们一同回京复命,当下对着傅佑元又是行礼又是拍马。 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这才启程去往皇城。 使臣并未见过一直跟在傅佑元身边的阿鲁,而且凭着他们识人的目光,料定了这个“侍从”并不简单。私底下他们商议过之后,害怕又生出什么事端,于是便决定假托圣意道:“越王殿下,此番进宫,陛下曾交代了只许殿下一人前往。” 傅佑元笑道:“不妨事,他不随我进宫,只是沿途跟着以防贼寇。” “呵呵,如此便好。” 待使臣离开后,阿鲁上前低声问傅佑元:“殿下真是只打算让我做护送之职?”这种理由,只怕也只有展炎那个傻小子会相信。 傅佑元并没有因为阿鲁的主动而改变主意,他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怕他们会中途使诈。” 阿鲁没再做声,皱眉策马跟在傅佑元身边。心里在盘算着,到了皇城之后,傅佑元进宫了,他一个人留在宫外却是要做什么。去丞相府瞧瞧?或是打听一下老丈人的下落?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安宁得很,直到进了城,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阿鲁才被丢下。 傅佑元是被使臣偷偷摸摸带入宫的,没有被皇帝传召,而是直接就被送去了他曾经居住过的灵芸殿。 这些年,灵芸殿一直都荒废着,傅佑元站在萧瑟的殿中,望着记忆中时常出现的景象,竟是触景伤情。 忽然有脚步声在离他不远处响了起来,傅佑元只道是看守大殿的太监,他转过身来,真要开口让这小太监将殿中给清扫一番,可是谁料却只怔怔望着来人发愣。 “殿下。” 刻意被压低的声音,饱含深情的唤了他一句。 傅佑元克制住想要奔走上去拥住来人的冲动,轻声问道:“你怎在这?” “这里安全,没人会想到我会躲在宫中。”展修微微欠身对着傅佑元行了礼,又道:“殿下莫要声张,小心隔墙有耳。” “嗯。”傅佑元立刻端起姿势,放大了嗓音,装模作样道:“去,将寝宫给本王清扫干净了!” “是。”展修行了礼,拿起笤帚就去了寝宫。而傅佑元紧跟其后,对着扫地的展太监指手划脚起来。两人一唱一和,还真是将暗中监视的人给骗了过去。 待将寝宫都收拾妥当了,展修又体贴入微的替傅佑元准备好了洗澡水。 “殿下长途跋涉,洗洗解解乏吧。”说着,展修便伸手去替傅佑元宽衣解带。 “你……”这若真是近侍来做,并没什么,可是傅佑元一望见展修那张脸,当下就觉得有些别扭。 展修低笑了一声,轻道:“伺候主子更衣,是小的该做的。” 就这样欲拒还休中,傅佑元被忽悠进了浴桶。展修挽起衣袖又开始尽职尽责的帮“主子”擦背,手里拿着沾湿的帕子,仔仔细细擦拭着傅佑元的后背。 展修每擦一下,傅佑元便觉得自己紧张一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展修将他的紧张看在眼中,嘴里不提,可手却还总是往他身上几处稍微敏\感一些的地方擦去。比如,时不时的看似无意擦碰到耳垂,在腰侧以及接近尾椎的位置总是停留得过长。 慢慢的,傅佑元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待低头望时,才发现自己下面竟然有了抬头的趋势。 但见他赫然按住展修欲将摸到前面的手,双腿拢紧的同时还不忘将身子微微侧开挡住展修的视线,他正色道:“不必了,你且下去吧,本王自己来。” 原本展修并未注意,可现在傅佑元这般躲闪的动作反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没有离去,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展修将傅佑元按着自己的手慢慢挪开,随后,拿着帕子的手又开始在傅佑元的胸口处轻慢的擦拭起来。 “殿下不必紧张,这些都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说明殿下舒服了。” “……”傅佑元皱眉又将腿拢紧了几分,他此刻一点都不舒服,心里头就跟猫儿在挠似的难受。 “殿下有多久不曾……解决过了?”兴许是傅佑元身体的反应太过激烈,展修倒是有些惊讶,不由得心想,他的身体真能够敏\感成这般? 闻言,傅佑元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只见他抬起水淋淋的胳膊将展修推离,义正言辞道:“哼!谁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嘘——”展修忙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是我失言了。” 傅佑元撇撇嘴,不再搭理展修。有些人总是那么讨人嫌,见着的时候烦,见不着又想念。傅佑元此刻便是这种矛盾的心情。 “殿下,你怎么进宫了?”展修适时将傅佑元的注意力给转移开。躲在宫中数日,展修虽是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可是却没有听闻皇帝要将越王送给大岐三皇子之事。所以,对傅佑元的忽然出现,大为吃惊。 “没什么,只是有人不想让我好过罢了。”沉默了一会儿,傅佑元才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展修。展修听罢,自是眉头紧锁。 “所以殿下这是以身涉险?”将衣衫批在傅佑元的肩头,展修又拿了素净的帕子替他擦起了湿发。 傅佑元没有做声,只任由展修替他将头发擦干。 “其实殿下用不着以身涉险,据我所知,皇帝撑不过七日了。”展修记得皇帝驾崩的日子,不多不少,距离今日恰好七天。皇帝一死,势必会大乱,争权夺位都来不及,到时候哪里还会有人惦记着他这个小角色。也正是因为如此,展修才闷声不吭的躲在宫中。 傅佑元甚为惊讶:“你怎晓得?” “听太医说的,不过这事似乎除了皇帝,其他人都心如明镜。” “嗯。”傅佑元点点头,倒也没有再往深处想。“相爷呢?你怎都不传个音信回去?展炎很担心你们。” 其实,你也很担心我不是么。展修道:“我不晓得我爹在哪,不过理应不会有事。大哥大嫂他们是抓了,现下应该被关在牢中,不过目前没事。” 听罢,傅佑元嘀咕了一句:“你倒是跑得挺快。” “是大哥替我引开了……” 傅佑元一愣,竟是不由得想起十二来,顿时对展修有些感同身受,他安慰他道:“你大哥他们不会有事的,况且他不是活不长了么。真要有个意外,我们去劫狱好了!”顺便也将百里玄明给劫出来,没准看在百里晓晴以及未出世的孩子份上,还能得到百里家的支持。 “不用,相信我爹会将他们救出来。” 望着傅佑元看向自己的专注目光,展修心下一动,却是将他给拥入了怀中。傅佑元一怔,随即挣扎道:“被人瞧见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被人抱起,然后一转眼就坐在了横梁上。 “这样就不会被瞧见了!” 不等傅佑元反应过来,他便被展修压倒在横梁上。正想发怒,却是迎上展修真挚的双目:“我很高兴,你竟然愿意为了我去劫狱。有你这一片心,此生,我死而无憾了。” 傅佑元别开脸,却是说道:“我是打算将百里将军给救出来,这样他倒是欠我一个人情。至于你的家人,那只是顺带的。” “嗯。”展修没有去反驳他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百里:你敢! 黑影:你说我敢不敢? 就在黑影朝小百里伸出魔爪的一瞬间,小百里抽出枕边的剑,剑光一闪,床架被削断。 哐当—— 落下的床架狠狠砸在黑影的脑袋上。 黑影:…… 第五十九章 展修靠得太近,傅佑元只觉得自己微微抬头就可以碰到他的鼻尖。一呼一吸之间,全然都是他的气息。而对于展修来说,眼下两人的姿势却是让他有些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往傅佑元身上压了压,却是不敢再做出其它一些越矩的动作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关系实在是“扑朔迷离”,这要是都挑明了,展修也不会忍得如此辛苦。 然而,傅佑元并不是毫无感觉,两人此刻的距离仅仅只有几件衣物,他都能够感觉到展修胸膛的火热,以及两人的心跳。 很多时候,展修虽然不明说,可是傅佑元也明白,他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展修已然成了他最大的奢望,这一点,傅佑元不会自欺欺人。他有想过两人的将来,如果他只是碌碌无为的越王,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同展修在一起,两人守着东越,就这般平平淡淡的过完一辈子也挺好。 可是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报恩,要取了这天下给十二的孩子,只有等到那孩子安安稳稳坐上帝位,他才能够功成身退,可是如此一来却不知需要多少年。展修会等他吗? 傅佑元不敢奢望,所以就这般听之任之吧。 “你说他为何不召见我?果真是连装个样子都不愿意了……”傅佑元有意将此时的气氛打破。 展修道:“皇帝病得很重,只怕此刻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哦,原来如此。呵呵,他还不认命,还想跟老天一争高下。”傅佑元抬起手微微推了推展修,提醒他道:“起来吧,我有些倦了。” “嗯。”展修应了一声,但见他搂过傅佑元直接就飞身下了横梁。 傅佑元走向自己以前睡过的床榻,在床边坐下,轻抚着手底下的被褥,思绪又不知飘去了哪里。等他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展修竟然还站立在自己身边。 “你怎不回去歇息?天色已晚。”傅佑元问他道。 展修道:“殿下歇息便是,我替殿下守夜。” 展修的仔细更是让傅佑元心觉有愧,他没有做声,躺下翻了身,背对着展修。虽是闭着眼睛的,可是怎都睡不着。千思万绪,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将傅佑元躺了下来,展修这才将殿中的灯都给熄了。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拿着藏好的银枪,放轻了步子走到床榻边,在床沿上端坐下来,挺直着腰杆,双目微垂直视着地面,一副随时随刻就能够进入战斗的状态。 当夜至五更,人正是最犯困的时候,展修的双耳忽然动了动,握着长枪的手微微紧了一分。在确认了来者并无杀气之后,他也没再有别的动作,依然还是端坐在那儿。 寝宫的门被缓慢的推开,展修一个闪身又上了横梁,就在他落在横梁上的瞬间,一个人走了进来,虽是背着月光,可展修依旧能够辨认出,来的不是旁人,而是九皇子。 他来做什么?展修有些疑惑,当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九皇子的一举一动。 只见九皇子走到傅佑元的床榻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推了推被褥中的人,喊他道:“佑元,佑元,醒醒。” 本就没有睡着的傅佑元,装模作样了一会儿,才从被褥中坐起身来,只见他一副迷惘的神色望着站在跟前的九皇子:“九哥,你怎过来了?” “听闻你悄悄进了宫,也不知是不是真假,怕旁人乱说话,所以我就只好自个儿偷空过来瞧瞧,不曾想,你还真的过来了。” 这种话,傅佑元自然是不会相信,他笑了两声,问他:“九哥有事寻我?” 九皇子点了点头,他在床榻旁坐下,毫不避讳道:“佑元,九哥确实有急事找你。” 傅佑元没有做声,他安静的等待九皇子将话说完,九皇子续道:“不知从哪儿传了谣言,说是我害死了二皇兄,皇后娘娘却是信以为真,现下已经对你嫂嫂娘家下了手……” 九皇妃是吏部尚书的掌上明珠,皇后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敢动吏部,除非那吏部尚书确有把柄落在皇后手中。 对于九皇子倾倒的那些苦水,傅佑元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只是在考虑九皇子跟他说这些究竟是有什么用意。 “唉,皇后痛失爱子,确实值得让人同情。不过她却连自己未出世的孙儿都要算计,却是有些恶毒了。”说着说着,九皇子便看似无意的将二皇妃意外落胎一事给捅了出来,“别人只道是百里家的大儿媳无心之过,可是没人留意到一件事,二皇嫂出门前曾喝过一碗汤,那汤似乎有些问题。” “九哥,你怎晓得?”傅佑元只觉得这九皇子像个长舌妇。 闻言,九皇子却是往傅佑元身旁靠近了一些,然后才低声说道:“你皇嫂之前曾去看过二皇嫂,还一起喝了皇后送来的汤。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她便腹痛不止。寻了太医一看,竟是误食了落胎之物。幸好她没孕,不然后果不敢想象。此事,我并为让她声张出去,只是担心怕有人会对她不利……” “九哥怎不和父皇说说?” “唉,父皇不肯见我,不,明确的说,父皇现在是不肯见除皇长孙以外的任何人。九哥来这儿,也是想,若是父皇见你,希望你能在父皇跟前提一提这件事情。也好替百里大将军洗脱嫌疑。” 九皇子说得诚恳,可傅佑元却丝毫不为所动。 毕竟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内院中,人与人究竟会有几分真心,还真是难说。 沉吟片刻,傅佑元却也是叹一声道:“只怕父皇也不愿见我,外边不都有传言,说是越王意图谋反么。” “你若是真想谋反,又怎会听诏来这边?”九皇子义正言辞道,“现下父皇病重,不怎么过问国事,后宫又是皇后一人独权,现又疯传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皇长孙。许多朝臣都纷纷议论,说这不符合祖宗的规矩。我要是此刻再将皇后的事情给抖露出来,那岂不是会被皇后反咬一口,佑元,九哥其实左右都不好做……你别怨我置身事外,就瑾瑜一事,父皇已经对我心存芥蒂。” 九皇子这些话,傅佑元斟酌了片刻,他才说道:“九哥,我见到瑾瑜的时候,瑾瑜并没有……我这次来,其实也是为了他。”他相信九皇子明白,他也在观察九皇子得知此事时的脸色。端详了半天,却是见九皇子毫无心虚之色,傅佑元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 十二的死,他已经肯定与九皇子无关。既然与九皇子无关,那么皇帝、皇后甚至是皇长孙都脱不了干系。 傅佑元在心里将这些都记下,此刻他对九皇子的态度也好了一些,至少他曾经的九哥并不是那般不堪。 “唉,瑾瑜这事,你就莫要在父皇面前提及了。若不然,父皇一定会觉得你们俩同流合污。对了,听说你同百里小姐……呵呵,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还有四个多月才临盆。”傅佑元并没有解释。 “挺好的,待以后有机会,带着弟妹去我那儿,你还没见过你皇嫂呢。” “九哥做父亲了吗?” “这个……说起来有些惭愧,呵呵。”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再提那些敏\感的东西,直到傅佑元看横梁上的展修着实委屈,于是便佯装伸懒腰、打了哈欠。九皇子见状,忙道:“你瞧我,许久不见你,这一高兴便忘记了时辰。你且歇息吧,我走了。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只管来找我便是。” “多谢九哥还惦记我。”傅佑元微微一笑,可是心却不为所动。这九皇字说了那么多,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挑起自己对皇帝的愤怒、不满。 其实,他才是巴不得自己起兵谋反吧!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待九皇子走后,展修才从横梁上下来。 展修对九皇子却只字不提,因为他晓得,九皇子不久之后便会被人设计害死。而那个人是谁?以前他不知道,现在却也猜测了出来,是二皇妃。那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厉害,只怕这皇后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不过,这些事情展修并不打算让傅佑元知晓,而二皇妃,他自会防范。 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展修觉得他继续确定。 “殿下想夺帝位?”展修是个聪明人,自从傅瑾瑜过世之后,他就隐约发现了这个苗头。只不过当时他希望只是错觉,可是眼下…… “嗯。”傅佑元并不欺瞒展修,这个现实,他们迟早将会面对。而且,这样一来,有些事情相信不必明说,展修也会明白。 展修微微垂下眼眸,而傅佑元也不急于得到展修的答复。沉默了良久,却是见展修忽然张开双臂将傅佑元圈入怀中,“虽然,我并不赞同你成为一国之君,但是,只要你想,我便会支持。” 说罢,却是见展修双手紧紧握住傅佑元的双臂,将他微微来开一些,与自己面对面,盯着傅佑元的双眼,展修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认真。 他说:“殿下,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替你出谋划策可好?” 第六十章 展修的神色让傅佑元有一种错觉,似乎一直以来他所追求的文武双全只是为了自己一人。千言万语在此刻也只汇成了一个“好”字。 面对傅佑元如此淡然的反应,展修只在心中叹惜了一声,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突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的好机会,可是眼下,看起来自己似乎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傅佑元想要当皇帝,这件事对于展修来说,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傅佑元真如同上一世那般成了皇帝,他们二人若想要在一起,将面对的问题会多很多。而且皇帝不能没有后宫,就算傅佑元能坚持不封后、不纳妃,可这样的坚持在重压之下又能够坚持多久?五年?十年?亦或是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现实。 伸手抚上傅佑元凌乱披洒着的长发,展修道:“殿下再去歇息一会儿吧,莫要有太多的忧虑,一切皆会水到渠成。现下,殿下要做的却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扮好孝顺儿子,教那些朝臣们瞧瞧。” “如何扮?”难不成要自己亲自去照料皇帝的衣食起居?就算他愿意,皇帝也不会让他近身的吧。 “很简单,百行孝为先。这一孝字却可以有很多表现方式,对殿下而言,可以是……”说罢,却是见展修身子忽然前倾,在傅佑元耳畔轻声说道:“上缴东越的兵权,暂不过问任何事情。待皇帝驾崩之后,殿下不可过早介入争权夺位的争斗,最好守在皇陵不问世事。我们要等,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出来主持大局。” 守皇陵、静心等待,这两点傅佑元都能做到。只是展修所指的上缴兵权却是让他犹豫不决。 展修却是反问他道:“殿下在仔细琢磨一番,越王可是真的有兵权?” 一语惊醒梦中人,傅佑元猛地睁大了双目望向展修,他确实是养了私兵,可也是真的毫无兵权,如果说展修手下那些为抗击海盗而训练出来的水兵,那倒是可以先解散,因为那些本身就不是正规军,平日里没事他们也跟寻常百姓一样耕田种地。 展修见傅佑元的神色,便晓得他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随后,展修又续道:“不过,却是还有一事,也希望殿下能够记在心上。” “何事?”傅佑元也颇为新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素来处事不惊的展修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 “殿下想要这大尧的天下,想要往后长治久安,皇长孙不能留。”展修对于二皇妃却是只字不提,在他看来,二皇妃失去了皇长孙,她纵是再厉害,也掀不起大风浪来。况且,皇长孙是她所有的希望,将她的希望彻底打破,只怕她也会承受不住而崩溃。 闻言,傅佑元沉吟片刻,傅鸿轩是他看着长大的,要说不喜欢却是假,不过曾经天真可爱的孩子现如今也满是心机。若是从前,定是会觉得不忍,可是现在傅佑元觉得虽然自己下不了这个狠手,但是坐而不理倒是能够办得到。他这才开口道:“好,一切都依你。” “殿下放心,我一定都会安排妥当。” “嗯。”傅佑元微微颔首,他朝床榻那边走了两步,脚步有些犹豫,不多时,但见他转身回头对展修,面带别扭之色对展修说道:“你也一夜未眠,一同歇息吧。” “……”展修略微一愣:这是在邀他一同入眠?同榻而卧? 将展修愣着不动,傅佑元别过脸,撇撇嘴,轻声呢喃了一句:“不愿就算了。” 哪知傅佑元话音未落,便见展修大步上前将寝宫的门给闩上,高声道了一句:“臣遵旨!” 再一次同傅佑元同榻而卧,展修的激动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他规规矩矩的仰面而卧,而身旁有半臂之隔的傅佑元却是背对着他侧卧。 相对于展修的激动,傅佑元则是在由一开始的紧张慢慢变得放松,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展修在身边缩带来的踏实感,傅佑元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兴许是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不曾休息好,所以熟睡之后竟然发出了鼾声。 闻声,展修侧过脸望着傅佑元,竟觉得此刻打着呼噜的傅佑元很可爱,但是也略微有些心疼,只想将他拥在怀中好好呵护。 缓缓的朝傅佑元伸出手臂,试探的碰了碰他的腰身,发现他并无任何反应之后,展修这才大胆的往他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半臂到紧紧相贴,展修这才闭上双目,稍作歇息。 在展修与傅佑元安然入睡的时候,病重的皇帝却是因为在无意间望见一颗亮晶晶的星星从夜空坠落下来而越发焦躁不安。 虽然陨石坠落本就是天体运行的自然现象,可是对于信奉神明的人来说,这种天象却是大凶之兆! 于是乎,原本就不愿意面对现实的皇帝,这一次更是变得惊恐不安。 人一旦陷入某种惊恐之中就会变得愈发疑神疑鬼,甚至是暴怒,从而会做出一些极不理智的事情。 “大尧的江山是朕的!是朕的!”皇帝双目无神,反反复复的叨念着这句话。近侍见了,却是惊怕得去唤了太医。赶来的太医想要替皇帝把脉,却被皇帝一把推开。 唰—— 宝剑出鞘,剑锋直指太医,皇帝手里抓着剑,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他怒目圆睁,大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谋害朕!朕的江山是不会落入你这贼人之手!” 太医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跌倒在地,近侍慌忙将太医扶起,担忧道:“陛下他……” 太医摇了摇头,却是不敢言明。这样的症状,分明是油尽灯枯之兆。而且之前还卧床不起的皇帝,现在居然还有力气拿着宝剑四处走动,这是在耗尽最后一口气力。 近侍自然是明白太医的意思,他对皇帝的死活并不担心,他担心的只有自己在新帝跟前是不是能够得宠。可是这新帝究竟会是谁?近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却是不动声色的退将下去,悄悄的去了皇后那处。无论新帝是何人,这皇后还活着呢。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近侍给皇后行了大礼。 皇后不悦地皱起眉头,天才刚亮,这不知礼节的阉货居然就来打扰她。心中虽是不满,可皇后还是得端着慈母的架子。只见她和颜悦色道:“你不在陛□边伺候着,到本宫这儿来却是作甚?”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他……陛下拿着剑在寝殿乱砍,就连太医都近不了身……” 皇后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便晓得这皇帝怕是时日不多了。“本宫晓得了,你且回去吧。”可是皇帝却不能现在驾崩啊,这帝位由谁来继承他还没立下遗诏呢。而且那女人的儿子还没有除掉。 “是,小臣遵旨。”近侍又跪拜了一下,方才施施然的离开。 皇后细细琢磨了一番,却是让亲信去唤了皇长孙。一大早被传召的傅鸿轩匆忙赶来:“孙儿给皇奶奶请安!” “轩儿过来,让皇奶奶好好瞧瞧。”皇后拉过傅鸿轩的手,越瞧这孩子越像自己那苦命的儿子,她忍不住叹一声道:“你父王若是还在就好了。” “皇奶奶,莫要伤心,鸿轩会好好孝顺皇奶奶。” “真是乖孙儿。”皇后又道:“你皇爷爷近日情绪不太稳,你莫要去看他了。况且听闻你十三皇叔也入了宫,现下,也理应给他们父子相处的机会。”无论是皇帝失手砍伤砍死傅佑元,还是傅佑元伤了皇帝,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傅鸿轩脸色微沉,小叔进宫的消息他已经获知,明明自己已经将j□j都告知了,他却为何还要“深入虎穴”?而皇后的弦外之音他自然是听得明白,老皇帝眼下病糊涂了,真是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与皇后想的差不多,只不过傅鸿轩却是要是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九皇子。 “皇奶奶鸿轩不会去打扰皇爷爷养病的。”傅鸿轩心中已经在盘算着该如何诱引九皇子去见老皇帝。思来想去,却只有一个法子。只不过这个人选,却是极为重要。傅鸿轩从皇后这里知道了那个近侍。或许那个近侍是个值得利用的好棋子。 陪皇后用过早膳之后,傅鸿轩便让人去找了那个近侍。几番试探下来,傅鸿轩才决定就用此人。 “本殿下却是有事想要你帮忙。” “小臣诚惶诚恐。能够为皇长孙殿下办事,是小臣百年修来的福分!” “此事你若是办成了,好处不会少了你。本殿下也不会亏待与你。不过,若是办不好,可是会有性命之忧。” “小臣拿自己的脑袋保证,自会办得妥妥当当!” “甚好。”说罢,傅鸿轩便招招手:“你且附耳过来。”他对近侍耳语了两句,近侍微微点头,记下了傅鸿轩所交代的事情。不过,他却还是有些担忧:“万一陛下清醒过来了,该如何是好?” 傅鸿轩笑道:“此事你就不必担忧,只管按我说的去办。” “好,小臣这就去办。” “不必着急,你晚上半日即可。” 带近侍走后,傅鸿轩立刻回自己那儿将事情都告诉了他的母妃,并询问道:“母妃,可有什么东西被人吸入体内之后,可使人失去理智?” 第六十一章 “不要!” 傅佑元被恶梦惊醒,他坐起身来,冷汗涔涔。下意识往身旁摸去,却发现展修躺着的那处早已经“人走茶凉”。回想起梦中的情形,傅佑元心有余悸,他就这么坐在床上,出神地望着被褥。 少顷,只见展修提着食盒走了过来,他见傅佑元呆坐在那儿,便将提盒放下,走上前唤了他一声:“殿下。” “嗯?”傅佑元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展修。 展修见他脸色不好,精神也不佳,猜测或许是因为这宫中太过压抑。于是便道:“殿下,今日随我一同去外头散散闷吧,听说皇城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饭食不错。正好可以用过晚膳,再悄悄回宫。” 沉默片刻,只见傅佑元从榻上起身,将落在胸前的青丝拨向脑后,道了一声:“也好,我随你去瞧瞧。” “嗯,殿下先用些早膳吧。”展修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放好。 傅佑元转身走到黑漆雕镂屏风后面换好了衣衫才出来,洗漱了一番这才坐下用膳。他端起粥正想问展修要不要一起用膳,却是见展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也端起了碗筷。 傅佑元低下头没有做声,不过心情却是好了一些。两人用过早膳之后便悄悄地离开了灵芸殿,也不知是展修这时辰掐得恰到好处,还是怎的,他们一路走来竟是没有遇上禁卫军。 展修带着傅佑元出了宫门,他将食指屈起至唇边吹做一记口哨。正当傅佑元疑惑的时候,却是见展修那匹良驹朝着他们这边奔驰而来。 马儿在展修身旁停下,不停地用头蹭着展修,展修拍了拍它,已示安慰。随即,他翻身上马,然后微微俯身对着傅佑元伸手。 展修轻声道:“带你去个地方,离这里有些路程,上来吧!” 傅佑元毫不犹豫,但见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展修的手掌上。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对方掌心的那一瞬间,傅佑元觉得很温暖。 展修紧握住傅佑元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他拉上了马背。他手握缰绳将傅佑元圈入自己的臂弯之中:“殿下坐稳了。” 说罢,展修双腿轻夹马腹,手中的缰绳一甩,马儿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傅佑元猜惊觉自己有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策马奔驰的豪迈。只是,他们这般招摇地“横冲直撞”会不会引起麻烦? “你就不怕被人看到?”傅佑元扭头对着展修大声喊道。 展修却是没有回答,这些天宫里头将会有大事发生,傅佑元留在宫中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现下他们在城中招摇过市,为了只是脱开嫌疑。况且,皇帝命不久矣,也无暇顾及自己这个“罪人”。 等了半晌却不见展修回应自己,傅佑元以为他没有听清,便又喊了一声。展修将速度放缓,道:“无妨。” 傅佑元倒也是个聪明的,展修这么一说,他便想起皇帝的事情,点了点头,说道:“虽是如此,却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嗯。”展修应了一声。 马儿驮着他们二人慢悠悠的在街市上晃荡起来,傅佑元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是说要带自己取个地方吗?怎转来转去都在这街市里? “我们究竟要去哪?”实在忍不住了,他便问了一句。 “我们喝酒去?好不好?” “啊?”傅佑元一愣,他们似乎才用过早膳呀!“吁——停下停下。”他忙从展修手里夺过缰绳,意图让马停下。 展修顺着他的意思将马停下,只见傅佑元拍开他的双臂,顾自下了马。仰起头望着他,眼中尽是质问。 “说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展修再三斟酌之后,却是委婉地道出了原由。傅佑元听罢,想了许久,才对他笑道:“你不是说这边有家酒楼很不错么?就去那家吧,我请你喝酒。” 展修盯着傅佑元的脸看了一会儿,明知他这会儿是在强颜欢笑,却也不好道破,只得由着他。 “好。” “那你带路,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傅佑元可以醉,当自己却不能。 展修领着傅佑元去了他口中所说的那家酒楼,其实这家酒楼是他爹展相爷这两年闲来无事开起来的,估计,除了老管家还有他家大哥之外,就没有别人知道了。 不过,这会儿展修也并没有将酒楼的事情告诉傅佑元。这种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风满楼的掌柜见是展修来了,立刻笑堆了一脸褶子迎上去亲自招呼。他知晓展修喜静,不用展修特意交代,他便领着他们去了楼上的包厢。 傅佑元不动声色地在掌柜的与展修之间看了两眼,心中甚疑:掌柜的似乎对展修很熟悉啊!不过,他却是没提此事,只将这事搁在腹中。 “想吃什么?这里的麻辣肚丝、金腿烧圆鱼、酱肉很是不错。” “那就这些吧。” “好,想要什么点心?” 傅佑元略微想了想,答道:“翠玉豆糕。”随后又补充道:“让他们不用着急上菜。” “嗯,我去招呼一声,让他们到了正午才送过来。”说罢,展修便转身开了门,对门外候着的人交待了两句,又回到了包厢中。 “离正午还早,殿下要不要去后边的榻上稍作歇息?” 闻言,傅佑元立刻望向展修,这展修对这酒楼可真是熟悉得很啊!可是这两年他一直都在东越。“不累,有些无聊,你去要些茶来,我正好有些渴了。” “好。” 待展修走后,傅佑元才绕道屏风后边。屏风将这包厢给隔了两间,里面的小间摆了一卧榻,想来是给客人歇息用的。 他在卧榻上坐着,却是皱着眉头在想心事。 展修端着茶水进来时,他却倚着卧榻微微阖目。展修走上前,拿过一旁的毯子披盖在他身上。傅佑元睁开眼,伸手将他的手捏住。 他问他:“我若是一辈子都不给你回应,你当何如?” 他回答道:“一辈子跟着你。” 傅佑元松开手,没有再说话,他变得很安静,前所未有的安静。 展修的心猛地一沉,难不成,自己是彻底被回绝了? 忽然,只见傅佑元站起身来,对他说道:“走吧,喝茶。” “嗯。”展修跟着他去外头喝了一盏茶,清香的茶水,此刻却格外的苦涩。 傅佑元喝完茶,又盯着展修看了一会儿,然后别开眼,轻声说道:“往后,你别总是板着个脸,我可没兴趣猜测你的喜怒哀乐。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出来便是。” “……” “算了!平时看着挺精明,关键的时候又呆得像个木头。” 展修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只见他像是着了魔一般,倏地扣住傅佑元的下颌欺身吻了上去,而傅佑元却只愣了一下,随后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地阖上双眸,并很配合地张开唇,任由他攻城略地。 哗啦—— 展修拽掉桌上铺着的缎子,茶水砸了一地。忽然傅佑元只觉得视野被调了个头,他才发觉自己被展修摁在了桌面上。 展修灵活的手指扯下傅佑元的腰带,拽开衣衫。离开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他凑上去啃咬着傅佑元光洁的颈子,忽重忽轻,异样的感觉却是令傅佑元向后扬起了脖颈…… 对方的吻很激烈,也很持久。 傅佑元紧闭上双眸,只用自己的身体去感觉展修此时的激情,还有他给自己的安心。 展修微红着眸子瞅着被自己摁在桌上的傅佑元,他敞着衣襟,露出一片白皙却消瘦的胸膛。再也不能忍受半分的他迫不及待地将傅佑元抱起走向屏风后面供客人休息用的床榻…… 当展修侵入傅佑元身体里的那一刹那,傅佑元疼得咬破了唇,展修停住动作,俯首再一次吻住他的唇,并用舌尖轻轻地舔去他唇上沁出的血迹。 傅佑元伸手抱住了展修的脖子,展修被这般一刺激,却是近乎疯狂地掠夺。傅佑元在疼得失去最后那点清醒之前,他在想,希望自己不会后悔,还有,真疼,下次一定要上回来! 到了正午,店伴端着酒菜上了楼,来到他们的包厢外,却是听到里面有异样的声响。正想叩门的手又垂了下来,待听明白之后,竟是将酒菜搁在门口,红着脸就跑开了。 待傅佑元迷迷糊糊睁开眼,早已是深夜。他侧过脸,看到的那双满是欲\望的眸子。傅佑元竟是愣了好一会儿,待他弄明白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只见他不顾疼痛猛地坐起身,怒瞪了展修一眼,不等展修开口,他便狠狠一脚将展修踢落床榻。 “……”展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又上前挨着傅佑元在榻上坐下。“下次一定不会疼了……”展修也有些懊恼,他似乎鲁莽了,还不小心将人给弄伤了。 傅佑元气得翻了个白眼:没下次了! “我让他们煮了些粥,你喝一些吧。”展修说着便给傅佑元披上衣衫,“现下已经二更天了,就在此暂住一夜吧。”见傅佑元还是不愿搭理他,展修无奈,只得轻叹一声,拥他入怀,续道:“回头我去秦楼楚馆寻点经……” 一听这话,傅佑元顿然暴怒:“你敢!” 知道被他误会了,展修解释道:“我不做什么,只是去看看究竟应该如何做。”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百里:喂,你没死吧? 黑影:……[迷迷糊糊睁开眼] 小百里:睁眼了?那就是没事了。 黑影:……[依旧迷迷糊糊] 心理活动:他怎么这么关心我?难不成暗恋我?对啊!要不是暗恋我,怎么我一提展修,他就发怒,还放箭戳我! 小百里:没事就别装死,快起来给我滚! 第六十二章 虽说展修终于得以与傅佑元有了“夫夫之实”,他以为两人接下来的相处会如寻常夫夫那般,不说会如漆似胶,那也应该是和和美美。可是,他哪里晓得这傅佑元一下了床,转脸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对待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若即若离”? 素来傲视一切的展修心生挫败之感,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自己技术太差,被嫌弃了?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展修都暗自下了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到那些地方去取取经…… 当夜,宫中就传来噩耗——皇帝驾崩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后宫妃嫔更是拼了命地哭泣,皇帝死得突然更是连遗诏都还没来得及立下,由谁来继承帝位成了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然而就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却是见皇帝的近侍战战兢兢地透露出一个“惊天”秘密,那就是九皇子是最后一个见皇帝的人,在九皇子走后,他便瞧见皇帝口吐鲜血卧底不起。 近侍的话,则是给了皇长孙的支持者足够的理由去扳倒九皇子。而素来墨守成规的老臣,则还是坚持这帝位理应由九皇子来坐,毕竟皇长孙还年幼,让一个孩童来掌握大尧的江山确实令人无法接受。 其实,更多的人则是担忧,因为皇长孙年幼,从而会给了别人专政的机会,无论这个别人是二皇妃或者是皇后,都是不被允许的。 如此一来,支持皇长孙的人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多。 展修将朝中众臣的态度都摸清楚了之后,却觉得眼下皇长孙与九皇子势均力敌的情况会是他们的好机会。 既然傅佑元想要这大尧的江山,那么一定是要顺天意,得民心。若不然,这江山可是坐不住。但是,究竟该如何办才能够是顺天意,得民心呢? 再三思量之后,展修有了主意,只不过他不想让傅佑元知晓。 “殿下,这朝中的就放你就莫要参与了,这个时候,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来行事。” “你的意思是,我去守皇陵?”守皇陵到没什么,可以陪着母妃,傅佑元觉得还挺好。只是想到母妃的身边会是那个男人,心中难免会有些膈应。 展修点了点头,说道:“是。殿下只管在皇陵待着,相信我,用不了多时。” “好。”傅佑元却是又想起一件事来:“老皇帝死了,百里将军和你家人的事情……” 展修道:“此刻那些人哪里有功夫去管这些,倒是九皇子,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势力而伺机帮助百里将军脱罪。” 展修这么一说,傅佑元立刻便明白过来,但见他望向展修,抿了抿唇,过了半晌才轻声道了一句:“那你自己多当心,万事莫要强求。” “明白。”展修说罢,上前一步,张臂将傅佑元拥入怀中,微微俯首轻吻着他的发顶。 傅佑元倒是没有将他推开,垂着眼睛,任他搂着,只是面颊微微发红。 稍稍“温存”了片刻之后,展修又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之后,这才便他回了宫。 回到宫中,傅佑元立刻换上一身孝服,脸上挂着应景的清泪守在皇帝的灵前思念着自己的母妃。 皇后和众妃嫔虽是看傅佑元不顺眼,可眼下也不是给他使绊子的时候,只能哭得更加卖力,只想将这十三皇子给比下去。 哭丧也是件极度伤神劳心的活,不多时,便有几个体力不支的妃子昏厥了过去。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瞄向那些妃子的目光却是极为不屑。又过了盏茶功夫,有些累了的妃嫔便想着装晕躲开,于是,很快又倒下了几个。皇后皱眉,在心里琢磨了一番,便见她一边拭泪,一边说道:“妹妹们如此舍不得先帝,若不然,就随先帝一同去了吧,也好接着伺候先帝。” 皇后的话让在场的妃嫔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皇后又道:“按照祖宗的规矩,还是挑几个妹妹陪着先帝吧。来人啊,拿名册来。” “是。”皇帝的近侍应了一声,便下去端了名册上来。皇后接过名册,随意地翻了两下,然后提起笔,圈画了几个。倒是有个聪明的妃子,为了讨皇后的欢心躲过此劫,只听她垂着泪,凄凄惨惨道:“姐姐,妹妹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停下圈名的笔,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妹妹但说无妨。” 那妃子佯装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先帝之前曾说,最是舍不得越王殿下,还曾下旨……此事,整个大尧人尽皆知……现在越王也已经奉旨回了宫,可……”后头的话,她没说下去,只是拿眼睛偷偷往傅佑元那边瞟了一眼。 闻言,皇后不由得挑眉。她并不晓得后头皇帝改了旨意,所以也只记得此事。 忍不住阴森森扬起唇角,皇后道:“妹妹不提,姐姐倒是给忘了。”说罢,她转脸望向傅佑元,“越王殿下一片孝心,想必先帝定会万分高兴。” 傅佑元不慌不忙,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后,说道:“先帝舍不得我,却是最离不开皇后娘娘,而娘娘同先帝又是情比金坚,又怎舍得离开先帝呢?” 皇后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这贱人生的儿子果真是尖牙利齿好不厉害!他这一番话,倒是让自己左右不是了。 将了皇后一军,傅佑元并未沾沾自喜,也没趁胜追击,而是谨遵展修所交代的那般,说道:“我自知无脸去见先帝,为表对大尧对先帝的一片赤诚,若是皇后娘娘恩准,请准许我去皇陵先帝守陵。” 皇后略微一愣,有些意外这小子没有咄咄逼人,她定了定心神,掂量了一番,才应道:“既你有这份心,哀家便成全你便是。” “多谢皇后娘娘!”傅佑元对着皇后行了礼。 傅佑元站起身,望向皇陵的方向。接下来,他只要静静等待就好,希望展修那边能够一帆风顺。 展修自然是没有闲着,他悄悄地找到了他爹,然后同他一起商量帮助越王夺帝位的事情。展相爷初听此事,愣是头疼得直捂脑袋。展修就臭小子喜欢皇子就罢了,好歹,皇子好不容易被“流放”出去,正好便宜了他们“暗度陈仓”。而现在,这小子居然告诉自己,他那高贵的皇子媳妇,居然想要成为一国之君! “你让我先缓缓……此事可得仔细斟酌了才行……”展相爷此刻一个头有两个大。 展修一刻也不愿耽搁,他立刻又道:“爹,此刻局面混乱,我担心会有人伺机对牢狱中的大哥不利。我们只有尽快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待十三顺利登基之后,大哥就安全了。”展修虽然话中说的是他家大哥,但是他相信他爹一定能够听出弦外之音来。 果不其然,待展修说完这番话之后,展相爷就陷入了深思。少时,便见展相爷轻咳了两声,问他道:“那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展修道:“主意是有,只是想听听爹的意见。” “嗯,你来听听。”展相爷唇角微微抽搐,这臭小子居然开始算计起他来了!不过,这臭小子该不会晓得了自己与百里的事情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真是有些糟糕了啊,自己都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叫孩子看笑话…… 展修便将自己的想法仔细说给了展相爷听,听完,展相爷微微颔首,说道:“挺好的,只不过这天降祥瑞一事,可不是我们能够计划的,只能等。可是这一等,却不知会等到何时。” “爹,你早年不是学过观天象么?” “呃……你爹那是闹着玩的!我要是真有那本事,也不会……”若真是有那本事,我也不会被情所困一生。 “爹一定有法子。”展修说得斩钉截铁。 “你这臭小子!”展相爷气得双眼圆瞪,过了半晌才说道:“我是认识一人,大岐的国师,他是我师兄,他精通天象。” “好,爹,我们一同去找他。” “……”你爹我一点都不愿意去大岐!更不愿意你们去大岐! 展相爷虽是千万个不愿意,可为了孩子,他愣是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展修去了大岐去找师兄。希望此去能够顺利,莫要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展修一直都很奇怪,他爹明明是大尧的丞相,怎的感觉却是对大岐万分熟悉?不过,他相信他爹瞒着他们也定是有苦衷。父子二人快马加鞭,没几日便到了大岐境内。一入大岐,展相爷便操起了一口流利的大岐话,待问到了国师的住处之后,展相爷不见有任何喜悦之色,反倒是给人一种上刑场的感觉。 面对展修疑惑的目光,展相爷窘迫的笑了两声,低声对他说道:“我与师兄有些仇怨……待会儿见了他之后,你莫要多说话,他问你什么,你一概不与理会。” “他肯帮忙?” “肯!他敢不肯!” 展修见他爹说得肯定,岁说有些怪异,不过也放了心。他也无心去探究他爹的秘密,只想着能够尽快将事情给办妥。 很快,展修便随着他爹来到一块田地,田地的中央搭了一个草棚,草棚中,正有一人盘腿闭目打坐。 第六十三章 展修望着草棚内的人,心中竟是泛出异样的感情。就在他兀自愣愣出神的时候,只见那原本在打坐的人,忽然站了起来。他从草棚中走出来,走到展相爷面前却是一愣。 见这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只愣着不出声,展相爷立刻端起笑脸,拱手道:“多年不见,没曾想,师兄竟是将我给忘了。” 那男子的脸上不喜不怒,他还礼道:“师弟说的哪里话,是师兄失迎了。若是不介意就到舍下慢慢聊吧。” “甚好。”展相爷也不同他客气,自己正好也口渴了,喝他一杯茶,也算是看得起他。 “嗯。”男子微微颔首,便引着他们两人去了自己才住所。 对于展修,男子虽是心有疑问,可也没问什么,因为他晓得他家师弟的脾气,问了也问不出个什么。思及往事,男子不免有些感慨,他曾在想,若是当年自己没有走这条路,是不是现在也会如寻常人那般儿孙满堂了呢? 一行三人,涉过一条小溪流便来到了一片青葱草地,偶尔有几块岩石翘出,牛羊低着头啃着草,倒也是一派悠然之景。 在往前走了一段,只见一道篱笆圈起了一座农家小院。 男子推开篱笆门,倚靠在门边看书的童子立刻跑上前:“先生回来了。咦,这二位是?” “贵客。”男子应了一声,便让他们在前厅坐着,而童子则是去看了茶,不多时,童子便端着茶走了过来。 展相爷喝了口茶,这才将男子住的地方给仔细打量了一遍,有些感叹他身为国师却过得如此清贫,不过这也抵消不了他心中的怨恨。当年若不是这男人抛妻弃子,他那可怜的姐姐又怎会在产下展修之后立刻寻了短见。 “仲云,你这次来找我却是为了何事?” 展相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在旁的展修,然后开口道:“你这些年,过得似乎也不如何。” “心中有愧。”男子默默垂下眼眸。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都是你自找的。呵呵,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总是要死的,终是要与草木同腐。” “仲云说的是,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悔恨以晚……”男子说这话时,却蓦地将目光落在展相爷身上,异常温柔。 这样的目光却是让展相爷眉梢忍不住抽动了两下,有一些事,他也怕刨根究底之后,得到的结果会令人揪心,所以,有一些事,他只当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微微垂眸又喝了一口茶,展相爷佯装镇定道:“若不是有大事,我也不会来找你。你这里说话可方便?” “嗯。”男子点点头。 展相爷转身对展修道:“你去外边晃晃,将那童子引开,这里一切我自会替你办妥。” 展修点点头,也没多问什么,他站起身走出了前厅。 待展修走后,展相爷搁下手中的茶盏,对他家师兄说道:“他叫展修,是老小。你丢下妻儿的时候,却没想过她腹中却还有一子。生下他之后,姐姐便离开了。你也别说什么,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听你的忏悔。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欠我们展家的,这一生一世,你都还不起,还不清。” “嗯。”男子沉闷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毫无见到亲子的喜悦。 展相爷别开眼,嘀咕道:“我说呢,展修那性子像谁……原来是像这个家伙……” “……”展相爷的话让男子不由得去回想展修的样貌,虽然样貌像娘家人,可那性子似乎还真是有些与自己相似。只是这些年,仲云一个人将这三个孩子拉扯长大,确实不太容易。 “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这次来,是想你帮着看看,最近可是有异相?” “我看看,稍等。”说起正事,男子立刻就忙活起来,只见他端着自己记录天象的册子,翻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拿着木棍在沙板上计算。不多时,却见他松一口气,说道:“巧得很,再过七日,将会有天星群坠落。” 展相爷一惊,立马又问道:“在大尧可是能瞧见这场景?” 闻言,男子又低头演算了一会儿,得出了结果,他这才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可以,除去东越那边,整个大尧都可以瞧见。” 展相爷惊喜过望:“真是天助我也!” 将他这般高兴,男子的目光更是变得柔和起来,此生,他不求能够得到原谅,只求能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要这星象做什么?男子自然是一下就能推测出来,这可是件大事,若是不成功,后果可真是不可想象。 “有,此事还真得必须由你去办。”展修的计划虽是不错,可还是有些欠火候,展相爷深思熟虑之后,却是替他又加了一些胜算。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师兄,“听说大岐同达硖走得很近,而且你们大岐的皇帝还唆使达硖王侵占达硖与大尧边界上的城池。” 师兄微微沉吟:“确有此事。” “我想见大岐皇帝,私底下。你一定法子。”展相爷道。 师兄权衡了利弊之后,却是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若不然,就由我去帮你说吧。比你亲自去说要稳妥一些。只是,你的意思确定也是新皇的意思?两国之交,可不是儿戏。” “自是。这一点不必担忧。” “好,我现在就进宫面圣。你们就在此住下吧,我让童儿去收拾屋子。” 展相爷立刻回绝他道:“不必了,我同展修住客栈便是。你有了消息只管来客栈找我。” 师兄略微一愣,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展相爷也没在他这边久留,该说的都说了之后,他便与展修一同离开。在去客栈的路上,他又将七日之后有天星群坠落的事情告诉展修知晓,而且还特地点出除了东越,旁的地方都能够看见。 “这可是天赐良机,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若是成了,天下人都会相信,这一定上苍的意思。只要有了天意,别的都不是什么难事。” 展修点点头:“爹说得是。这大岐的国师还真是有些本事,我瞧他院子里晒的那些书籍,有很多我都不曾见过。稍稍翻阅了一会儿,竟也长了不少见识。” 听展修口中说出夸奖那人的话,展相爷极为不舒服,可他确是不否认那人的本事。 “嗯,我们计划一下,该如何行事吧。”展相爷不愿多提那人,于是就将话题给岔开。 ×××××× 若不其然,七日之后的深夜,夜空中忽然出现了流星雨,也就是大岐国师预测的天星群坠落事件。 这对于不懂天文历法的普通人来说,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时间,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暗暗猜测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天灾*了? 次日,采石场的奴役却发现采石场中被陨石砸出了一个浅坑。因为这些都是不祥之兆,所有的人无论是衙差还是奴役都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待又过来许久,衙差觉得这般僵持下去会耽误工事,于是只得挥着皮鞭抽打着奴役,凶狠地催促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将石头搬开干活!要是耽误了工事,拿你们示问!” 一皮鞭下去,自然是抽得奴役们皮开肉绽。反正左右也是一个死字,于是,一横心,但见他们上前将坑中的陨石给搬开。 正要离开的时候,却是听人大声喊叫道:“这坑底下有东西!坑底下有东西!” 不一会儿,坑旁边就围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衙差也觉得好奇,心道:难不成是什么宝贝?当下一喜,若真是宝贝,挖出来献给太后是不是会官升三级呢? 于是,他们就更为卖力的催促着奴役们下坑去挖东西。 很快,他们就挖到了一件硬物,敲之,有金石之声。担心会挖坏了宝贝,于是又下令改用手刨。不多时,埋藏于地下的宝贝终于显现出来,不禁让人有些失望,并非金银,只是一块石碑而已。 石碑上的字迹十分模糊,当仔仔细细辨认,却是可以看出石碑的正面上刻着的是“真龙之穴”,而石碑的背面也刻着几行字,大体意思就是有明君降于东方,待明君继位,便可化解一切灾祸,国泰民安数十载。 祸兮福所依! 当下,就看众人虔诚地跪倒在地,对着石碑连连叩拜起来,甚至齐声高喊:“天佑大尧!天佑大尧!” 采石场挖出“龙穴”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皇城乃至整个大尧,就连石碑上的那些话语都被人传得有声有色。就在众人都在猜测究竟石碑上所指的明君是何人的时候,却是又有另外一个消息。 那便是整个大尧都看到的天象,东越人却没有见过!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啊,一瞬间,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一人——越王! 难不成,上苍所指的明君便是越王殿下? 得到消息的二皇妃不由得秀眉深锁:究竟是何人使的计?真是太厉害了!她可不是那些愚昧的臣民,自然是不相信这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库夜:喂,你叫百里正浩是吧,我记住你了。 小百里:……[神经病] 库夜:喂,我说我记住你了!你怎么都没有一点表示? 小百里:对不起,我没记住你。 库夜:……[想看我真面目就直说么!] 第六十四章 整个大尧,上至皇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不在沸沸扬扬的讨论这“龙穴帝皇碑”的事情。而作为众人谈资的傅佑元,此刻待在皇陵之中却是浑然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 傅佑元在皇陵的这些日子,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虽然他心中有些着急,可也明白此刻是一点把柄都不能被人抓住,自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殿下,外头风大,还是到里边坐着吧。”守陵的老太监在旁小心提醒着。 傅佑元收回远眺的目光,说道:“嗯,你说这天会不会要下雨?” 闻言,老太监笑了两声,看了一眼正当空的日头,他说道:“这可说不准,没准还真会变天。前些日子还天降异象呢。” “变天这种话往后莫要再说了,可明白?”傅佑元提醒了这老奴一句。 老太监赶忙连声道:“是是是,瞧老奴的这张嘴!殿下莫要怪罪。” 自从那夜天降异象,傅佑元便有一种预感,他在皇陵的日子待不久了。展修说过,他要登基,就必须“顺天命,得人心。”而所谓的天命,也都是一些愚民之计。所以,那一场天星群的坠落,肯定会被展修拿来做文章。 不过,这一次还真是被老太监给说中了,正午的时候这日头还好好的,过了不多时,又起了一阵风,卷起漫天的尘土,迷人耳目。待风止住之后,日头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大地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天幕骤然变暗,虽说不上是伸手不见五指,可却真的给人一种天塌地陷,万物又归于混沌的错觉。 老太监心中一阵哆嗦,只道是:天地示兆,凶象丛生。 一道闪电像长鞭一样劈破浓黑的天幕,紧随而至的,便是一声声巨雷,震耳欲聋。 随后,黑暗很快便消退,天地又恢复了白亮,只是在这同一时刻,大雨倾盆而下,不多时,地上便满是积水。 老太监看了一眼从头至尾都泰然自若喝茶的越王殿下,心中甚是感叹。他将门窗闭上,免得被雨给打湿了。 这一场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很快便雨收云散,天空又露出一痕蓝色。天又放晴了。 “这老天爷也真会开玩笑,方才那一幕,可真是怪吓人的。”回想起那遮天蔽日的景象,老太监仍是心有余悸。 傅佑元笑道:“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都是同四季变化一般。” “殿下所言极是。”在与傅佑元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老太监越发觉得这越王殿下绝非池中物,往后定是会有一番大作为,指不定还会是大尧的新君。当然,这些他只是在心中猜测,未敢吐露半分。 雨后的皇陵更是愈发的冷清。 傅佑元换了双靴子去皇陵中转了转,不知不觉,他来到老皇帝的新陵,站在陵前,他却是想着往后改如何将这陵墓给打开,将自己的母妃带出来。带回东越,带回她出生的地方,落叶归根。 就在傅佑元愣愣出神的时候,却是有一行五人如鬼魅一般闯入皇陵。他们手持利刃,来势汹汹,直接就往傅佑元在皇陵暂住之处奔走过去。 老太监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便直觉脖颈上一凉。 “越王在何处?”来人逼问他道。 老太监摇了摇头,皇陵如此之大,他怎晓得越王殿下此刻在何处。 来人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直接就结束了老太监的性命。“太后有命,皇陵之中不得留活口。分头去找!”收起刀刃,踢了一脚老太监的尸身。 “是。”其余四人应了一声,便各自选择了一个方位散开。 不一会儿,其中一人便遇上了傅佑元,但见他二话不说直接就手持峨嵋刺朝着傅佑元的后背猛刺过去。 傅佑元直觉身后有杀气袭来,但见他轻点足尖,借力上了一旁高高耸立的墓碑。恰恰躲过了身后的袭击。将大尧的先祖踩在脚下,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可是这种时刻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什么人派你来的?”傅佑元直视刺客。 刺客不言不语,每出一招都是想要将傅佑元至于死地。傅佑元也不同他废话,专心迎敌。虽说,这些年经过展修的指导,傅佑元的武艺有些进步,可比起这些专业的杀手却是不够看的。很快,他便狼狈的败下阵来。 又撑了一会儿,本着打不过就跑的策略,傅佑元施展了轻功在皇陵中拼了命的跑。虽然展修所教的轻功让他很快就甩开了刺客,但是只怪他运气不好,才甩开一个,又迎头撞上三个。再想要跑的时候,竟是发现被甩开的那个刺客已经追了上来。 眼见着峨嵋刺就要刺入自己胸口的时候,傅佑元不想认命地闭上了双眼,死并不可怕,他也觉得自己对生死并没有过多的执念。只是心中有了放不下的人也有没有做完的事情,现在还不能死…… 就当傅佑元以为自己今日在劫难逃的时候,却是只听有人大声喊道:“住手!” 傅佑元诧异的睁开眼,循着声音望去,却是瞧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着他这边飞奔而来。来人不是皇太子傅鸿轩,又是何人? 大喘气跑道傅佑元身边,傅鸿轩展开双臂将傅佑元护在自己身后,他抬头挺胸直视那些刺客道:“我说了住手!你们都是聋子吗?” “皇长孙殿下……这是……还望殿下莫要为难我们。” “想要杀我小叔,就先杀了我!”傅鸿轩的态度异常坚决。 从前,他在心底确实有些怨恨他的母妃,他从小到大除了小叔,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可他的母妃却是连这个要求都不满足他。而现在,他看得多了,也明了理。也晓得自己对傅佑元的占有欲上不了台面,若是自己真登基为帝,那么他与傅佑元就可能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所以,他便对他母妃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这样明目张胆唆使太后来暗杀傅佑元的行径,他也没有出手阻拦。 甚至在刚得到消息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挺赞同的。毕竟现在“越王是天赐明君”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对他夺帝位极为不利。而且,傅佑元同展修在城中招摇过市、夜不归宿的事情他也早有耳闻…… 但是,不知道怎的,只要一想到傅佑元真的会死,会离开自己,他就变得坐立不安,脑子里满是傅佑元的一颦一笑,以及傅佑元陪同幼年时的他一起玩耍的情形。 不知不觉,他才发现自己对傅佑元割舍不下。 这才有了皇陵中此刻的一幕。 刺客们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太后的旨意,一边又是皇长孙的“要挟”。 “殿下还是莫要再为难我们了……” 傅鸿轩目光坚定,就是不肯退却。 刺客们无奈,只得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倒是其中一人心思活络,只听他道:“我瞧这皇长孙似乎是对越王……要不然,我们把越王废了功夫交给皇长孙自己处理?” “你确定这样回去复命之后,不会被太后责罚?” “我倒是觉得太后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与其跟着太后,倒不如跟着皇长孙。” “照你这思路,那我们还不如直接跟着越王算了,你瞧现在外头那些流言,指不定他还真能称帝。” “都给我闭嘴!太后的旨意,我们不敢不听。”为首的刺客当下就做了决定,与其两边不讨好,倒不如放手一搏!只见他上前对着傅鸿轩以及傅佑元举剑…… 傅鸿轩一看,竟是倒了声不妙。但见他一把拽起傅佑元,喊道:“小叔,撑下去!”同时,他朝着那些刺客们丢出一颗暗器,瞬间一片浓雾腾升起来。 待那些刺客将浓雾驱散之后,却是不见了皇长孙与越王的踪影。 “这可怎么办?” “莫要着急,他们一个身负重伤,一个年幼,定是不会跑远,我们仔细找找!” 傅鸿轩与傅佑元确实没有离开皇陵,也不晓得傅鸿轩从哪里得到的秘密,他竟然打开了其中一座陵墓的通道,并且扶着傅佑元躲了进去。 在墓穴昏暗的甬道中,傅鸿轩并没有往深处走,他将傅佑元靠着墙壁坐下,轻声问道:“小叔,你一定要撑下去,鸿轩带你去找大夫。” 傅佑元点点头,心中竟也感慨万千。 “无妨,一点皮肉之伤而已。”等双目都适应了这里面的黑暗之后,他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墓穴,“你怎过来了?”他问傅鸿轩。 “小叔……”傅鸿轩往傅佑元身旁挪了挪,他说道:“得知皇奶奶想要派人来杀你,我就过来了……小叔,你想做皇帝吗?” “嗯?为什么要问我?你想吗?”傅佑元反问他道。 “小叔,你想听实话吗?我其实对皇帝的龙椅并不感兴趣,只要小叔能陪着我,哪怕是成为庶民,我都乐意。” “呵呵……”傅佑元轻声笑道:“你才多大,况且我是你的长辈。” 傅佑元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与傅鸿轩坐在一起聊天的情形,他深知,自己要称帝,就必须得杀了傅鸿轩,还有别的皇子……可是,今日若不是傅鸿轩,他估计早就命丧黄泉了。这个恩情,傅佑元觉得自己必须得还。 第六十五章 刺客们翻遍了整个皇陵也没能把皇长孙和越王给翻出来,又不好放火烧了皇陵将他们困死其中。 忽然,有人提议守住皇陵的每一个入口。越王伤重且不说,他要是不出去寻医,就得死在里头,而皇长孙年幼,没水没吃的,时间一久,他们就不信一个孩子能够撑得住三天,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于是,商定了之后,他们便分别驻守在皇陵的四个入口处。 此时,依旧还在墓穴中躲着的两人,也在想法子脱逃。 算出了那些刺客有可能会死守入口,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于是,傅鸿轩只能选择带着傅佑元从墓道里逃出去。 “小叔,你别担心,我有法子。” 说罢,但见傅鸿轩点着了身上带的火折子,他将甬道里的油灯点燃。昏黄的灯火在幽长的甬道中微微摇晃,地面上,他们二人的影子也忽明忽暗。 傅佑元满是疑惑的望向傅鸿轩,傅鸿轩却丝毫未显半点心虚,只听他说道:“小叔,你可能不知道,我曾外祖父的祖父曾经是这皇陵的设计者之一。当年,皇陵修筑成功之后,为了怕皇陵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参与皇陵建造的工匠全都被处置了……我曾外祖父的祖父为了让自己可以躲过这一劫,于是他在设计皇陵的时候,给自己偷偷留了一条生路。他顺利逃出来之后,就去了东越,远离皇城。于是我们一族便在东越繁衍了下来。这是我们族的秘密,呵呵。” 听完傅鸿轩说的这番话,傅佑元倒是没有怀疑他。 毕竟这皇陵中的暗道,可能连这几任皇帝都不会知道吧。 “小叔,此事我母妃也不晓得。是我曾外祖父告诉我的,当年有规矩,此事只能告诉家中的男丁。一来,是为了警告后人千万不去给皇帝修造陵墓。二来,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天算不如人算的,到时候也好有个活路。” 傅鸿轩扶着傅佑元一步一步走向墓道的深处。 这条墓道愈往里走愈窄,傅佑元只能猫着腰儿前行。两人又如此前行了一段,前行之中,倒也一帆风顺,并未出现怪异之事。可是到了后来,只能容一个人趴着爬行方才能够通过。 傅鸿轩有些为难的望着傅佑元:“小叔,你可以吗?” “无妨。”傅佑元微微颔首,只要能够活着出去,这点伤痛算不上什么。但见他扯□上的衣衫将手臂以及腹上的伤口紧紧缠住,傅鸿轩见状,赶忙上前搭一把手,替他将缠好的布条打个结。 “小叔,我在前头带路,你在后头跟着,可好?”傅鸿轩说着便摘下甬道壁上挂着的一盏油灯,他人小,所以这个暗道他可以轻轻松松跪着爬出去。 “你多当心。” 见傅佑元点了头,又得了他一句关心的话,傅鸿轩忍不住笑了,“小叔放心,这条暗道极为安全。” 傅佑元心道也是,工匠挖了用来自己逃生用的,又怎会在里头设下陷阱呢。待傅鸿轩爬进去之后,傅佑元也跟着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在暗道中不知道爬了多久,傅佑元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想必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故。 而傅鸿轩每前行一段路就会回头看上一眼,见傅佑元紧跟着自己,他才安心往前爬。 可是这一次傅鸿轩回头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傅佑元,“小叔?”傅鸿轩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将手里的灯盏搁在粗糙的地面上,然后倒退着往后爬。一边爬,一边拿脚试探是不是身后有人。 就这样爬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脚探到了软软的物体。小心翼翼的避开物体,他又往后挪了挪,想要伸手去摸,可想起自己此刻是一手的污泥,却见他将手在里衣里蹭了好几下,这才往后摸去:“小叔?小叔?” 黑暗中,手触碰到了头发,顺着发线,他摸到了傅佑元冰凉的脸。他当下一惊,手微微有些颤动,探到鼻下,感觉还有微弱的气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叔,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傅鸿轩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来,牢牢绑在傅佑元的腰间,用衣物当绳索,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拉着傅佑元跪爬着往前走。 傅鸿轩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饥\渴的状态下,他很快就精疲力尽。一步一歇息,膝盖、手臂、手掌磨出了血,他也没觉得疼,只想着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够出去了。 在这期间,他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今天的决定。 如果,他没有来皇陵,如果,他没有将傅佑元的死活放在心上,那么此刻,他应该还在享受着他的日子,说不定也在等着登基当皇帝。 但事已至此,说后悔也为时已晚。 此刻,他只是希望傅佑元能好好活下去,若不然,他做的这些全都白费了! 只要傅佑元活着,等他醒来,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想起自己是如何将他从危难中解救出来,他就不相信傅佑元不会有一点的动容! 傅鸿轩太过精于算计,他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索取相应的回报,这一点,傅鸿轩自己明白,傅佑元自然也看得透彻。 当一丝光亮出现在眼前时,傅鸿轩差点就激动得热泪盈眶。 “小叔,我们出来了!”他回首对身后的傅佑元笑道。 待爬出暗道之后,傅鸿轩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再将傅佑元给拉出来,他就这么仰面躺在地上,闭上双目感受着和煦的阳光。他并不知道,此时,早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金乌西坠,几个猎户扛着猎物正要出山回家的时候,有同伴发现了躺在地上满身都是污泥的人。 “孩子?孩子?醒醒……”好心的猎户将傅鸿轩扶起,并给他喂了水。 喝了些水,傅鸿轩渐渐有些清明过来,他朝那边还有半个身子在洞里的傅佑元指了指:“救……小叔……” “快来,这还有一个人!好像伤得很重!” 随后,几个猎户一起将他们二人带回了村子。傅鸿轩在吃饱喝足,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恢复了力气和精神。而傅佑元却没他这么幸运,被村里稍微会点医术的猎户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他就一直没有醒过来,而且身体还开始有了发烧的迹象。 “要不将你小叔送城里的医馆吧……”好心的猎户提醒傅鸿轩。 傅鸿轩望着榻上的傅佑元,虽然心中甚是担忧,可是他却不愿意现在就出现在皇城。要不然,他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因为若是皇长孙和越王的死讯传出去,不仅他的母妃还有皇奶奶,就连稍稍会动脑子的人一定都会将矛头指向九皇子。到时候,他就不信九皇子能够承受得住如此巨大的压力。 “我们被仇家追杀……要是此刻在城里露面……”傅鸿轩说得煞有介事。 无奈之下,猎户只能将土法交给了傅鸿轩,并再三叮嘱,过了一夜,若是这体热退下去了,便是无事。若一直不退,定会有性命之忧。 按照猎户所交代的,傅鸿轩讨要来了一壶酒,他拿着帕子沾着酒替傅佑元擦拭起身子。 手底下的身体烫得吓人,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傅鸿轩轻声说道:“小叔,你一定要活下去……待你醒了,我们……”忽然间,傅鸿轩止了声,他也明白,傅佑元要真醒了,他一定会想回皇城,去找展修?而自己就算做再多,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孩子。 “你说,若是有一种药能够将你变得痴痴傻傻该有多好?”傅鸿轩拉过傅佑元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轻言低语道:“痴痴傻傻的你,一定会被人嫌弃。不过,我不会嫌弃。我会好好待你,这样,你的眼中就永远都只有我一人。” 傅鸿轩听说有些人体热不退,后来被烧成了傻子。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傅佑元,沉默了一会儿,可还是不敢拿傅佑元的性命去做赌注。 但见他长叹一声,扑在傅佑元的身上,脸颊紧贴着他的肩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傅鸿轩自嘲的笑道:“小叔,对你我总是下不了狠心。快些好起来吧,……” 双臂紧紧将傅佑元抱住,傅鸿轩蹭了蹭他便就这么抱着睡了过去。 直到猎户来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傅鸿轩才恋恋不舍的从傅佑元身上爬起来,扯了被褥将傅佑元盖上,他对猎户道了谢。 “大哥,你们这村子,我以前怎都没听说过?”傅鸿轩竟是想不起来皇城周围有这样一个以打猎为生的小村落。 猎户笑道:“就十几户人家,大家鲜少出去。” “哦。”傅鸿轩仔细一想却是明白了,想必这些猎户的背后都是有故事的,而在这里隐姓埋名是为了避祸?隐世?不过,傅鸿轩心中也有了盘算,等他回去之后,这个村落不能留。若不然皇陵密道的事情怕是要泄露出去了。 猎户对这个孩子并未多心,他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傅佑元额前的温度:“好一些了,看起来,你小叔的身体还不错。这要是一般人,受那么重的伤,只怕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侍婢:听说了吗? 侍婢:什么? 侍婢:灵城的百里将军可俊美了,还至今未婚配! …… 库夜:去,打水来! 侍婢:是,公子。 库夜摘下金色面具,好好洗了一把脸,然后抬头冲着那些侍婢冷酷一笑。 侍婢:……[少爷脑袋被门夹了吧!] 第六十六章 傅佑元醒来的时候,看到傅鸿轩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缠着的绷带,又望了一眼这个陌生简陋的屋子,明白傅鸿轩救了自己一命。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满是蜘蛛网的横梁微微有些发愣。 他想要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顺上一遍,可是此刻心总是静不下来,理不清。 重新闭上眼睛,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默默念起了“安魂经”,不知不觉中,倒也静了下来。皇长孙与越王同时失踪,只怕又有大文章可以做了。而他此刻思考的却是,他究竟是应该在这里待上一阵子?还是应该立刻回去找展修?只是,如果去找展修的话,带着傅鸿轩着实不方便…… 思来想去之后,傅佑元还是决定暂且静观其变,先瞧瞧傅鸿轩打的是什么主意。 “小叔,你醒了吗?”傅鸿轩感觉到了佛语有云气息的变化,他抬起头,将他还是闭着眼的,于是便问了一声。 “嗯。”傅佑元慢慢从被褥中坐起身来,“我没事了,多谢你。” “小叔说的哪里话,这是鸿轩应该做的。”说罢,只听傅鸿轩又笑问道:“小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闻得此言,傅佑元面上虽是装作在深思,但这心里却不由得感叹自己居然慢了傅鸿轩一步。慢一步,就预示着自己要陷入被动的局面。这个时候究竟该怎样做才是最合情合理的呢? 思量过后,只听傅佑元说道:“待我伤痛好一些之后,我们便回去吧。你若是不见了,那边一定会混乱。”作为一个不“争权夺利”的皇子,傅佑元恰当的提了这么一句。一来,拖延了时间。二则,他是想回去的,只是无奈此时伤痛不方便。 “小叔所言极是,等小叔好一些了,我们便回去。”傅鸿轩笑着附和道。 随后,傅鸿轩陪着傅佑元吃了些东西。有了食物充饥,傅佑元精神顿时又好了不少。傅鸿轩见他心情不错,于是琢磨了一番,却是装作不经意地提及:“小叔,你可听说过真龙穴,帝王碑的事情?” “那是什么?”傅佑元微微一愣,心觉这似乎会与展修有关,也与自己有关。 果然,只将傅鸿轩说道:“那夜天降异象之后,采石场中出现了一个天坑,从天坑中挖出一块石碑,上边有大尧明君的预言,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石碑上说……”话到此处,傅鸿轩有意停了下来,他只看着傅佑元笑而不语。 傅佑元心下一沉,只道是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却还依然装模作样道:“上头说什么了?” “上头说……”傅鸿轩站起来,踩在椅子上探出身子在傅佑元耳边说道:“说明君就是小叔你。” 果然!“呵呵,是么……”傅佑元淡然一笑。 “小叔,你想要这大尧的天下吗?”傅鸿轩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傅佑元这次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说道:“不想。”他说的确实是实在话,与他自己而言,他确实对这不感兴趣。他想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将这大尧的天下取来给十二未出世的孩子而已。 傅鸿轩见傅佑元说得这般畅快,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他哪儿言不由衷,于是便笑道:“鸿轩觉得那石碑预言的不错,小叔会是位明君。” “嘘——”傅佑元将手指竖在唇边,轻声说道:“这种话往后莫要再说了。先皇在位的时候,就曾下旨让我有生之年不得踏入皇城半步,现如今,我能够在皇陵守着,心中已经感激涕零,自是不会做任何非分之想。况且,无论是你或是九哥,都比我更合适。” “那小叔,在你心中,是我更合适,还是九皇叔更合适?”傅鸿轩目光紧锁傅佑元。 傅佑元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目前是九哥更合适。” 傅鸿轩脸色一变,傅佑元暗自笑道,果然还是个孩子,这样就沉不住气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因为你还年幼。”仅这一句话,却是表面了不少问题,傅鸿轩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晓得。 “那若是我再大一些呢?”傅鸿轩心中虽是好受了一些,可还是想与九皇子一较高下。 “那我可就猜不着了,也不好猜。”傅佑元依然笑着。 傅鸿轩也没再多纠缠,反而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比如这个小村落,比如猎户……如此倒是“相谈甚欢”。 入夜,他们二人早早就上了床歇息,由于这屋子里仅有一张床,所以傅鸿轩睡在傅佑元的另外一头。直到了三更,傅佑元也没能够睡着。忽然,他发现屋外似乎有人,待他提起警觉,将油灯点上之后,却是发现傅鸿轩似乎被人用暗器给击中了昏睡穴。 “谁?什么人?”傅佑元拽过衣衫披在身上,正想下床去瞧瞧,却是见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傅佑元一惊,但在看清来人时,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展修没有说话,却是大步上前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虽然展修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傅佑元还是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抬起手,揽住展修的背,他轻轻拍了两下,笑道:“我没事,你瞧,这不好好的。” 展修摇了摇头,这一次确实是他的疏忽,若是没有傅鸿轩,只怕他这一生又将错过傅佑元。 “以后再也不会了……”展修暗自发誓,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能再出现。以后,他也不会在准许傅佑元离开自己的视线。 被人如此放在心上,傅佑元心中自是喜悦。可是他仍然没有忘记疑惑:“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可别告诉我,你是神算啊?” “不是……”展修看了一眼床上被点了昏睡穴的傅鸿轩,然后拉着傅佑元就出了屋子。 在夜色中,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傅佑元看着被展修牵着的手,再看看牵着自己的人,他忽然反手将展修的手捏住,紧紧的。 展修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却也是紧紧捏住他的手。 “原本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我想去皇陵找你,同你商议接下来的事情,可是我到那的时候发现有人守着皇陵的四个入口,我便晓得你出了事。后来得知出事的还有皇长孙,可是我见二皇妃似乎对此事并不紧张,所以我就悄悄地跟着她,果然,在她同她父亲的谈话中,我发现了皇陵的秘密。这才耽搁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你……幸好你没事……” 说罢,展修将傅佑元拉到自己跟前,他抬手抚上他的脸,然后俯身吻了上去,而傅佑元倒是也主动勾住了展修的脖子。 夜色中,只见他们二人吻得难舍难分。 “嘶……” 展修太过动情,无意间触碰到了傅佑元的伤口,也幸好是这样,若不然只怕情到浓时…… 傅佑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荒郊野外的,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弄疼你了?” “碰到伤口了……”傅佑元唇角微微抽动,这样的话真是容易让人误会。 展修没再说话,只是将他搂住。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虽然这样安静的气氛让人很安心,可是想到重要的事情,傅佑元也不得不将这气氛打破。 展修略微思量了一会儿,他说道:“这次殿下处理得很好,殿下就这样与皇长孙相处下去,皇城中的一切事情借由我来办。目前,皇后同九皇子斗得厉害,你且在这边待着。” “嗯。”被展修夸奖了,傅佑元打心底有了成就感。“那个真龙穴,帝王碑,是你弄的?” “是我爹同我一起弄的……”也多亏了他的相爷爹爹,才能将那石碑弄得跟真经历了千年一般。 “相爷……相爷他也晓得了?”以前提及相爷,傅佑元只是敬佩,而如今,自己同展修有了这样的关系,再提及相爷,他反倒有些不太好意思,这往后见了面该如何说话,倒是一个大问题。 “嗯,我爹是支持你的。不止我爹,还有我大哥。”或许不久之后还有百里大将军。但是这话展修没有说,毕竟关于他爹与百里玄明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声张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唔……”傅佑元说不话来,只觉得自己能够遇上展修,是一种幸运。 “殿下,我送你回去歇息吧。”说罢,但见展修抬手就将傅佑元给抱了起来。傅佑元被抱了个措手不及,他拽住展修的衣襟,微微嗔怒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这样走得快。”展修施展了轻功,果真一晃眼就回到了傅佑元住的那间屋子。 “你呢?”傅佑元拽住展修,竟是有些舍不得他离开。 “在这里,别担心。有事的话,阿鲁会来找我,皇城那边有爹在,不会出问题。” “嗯。”傅佑元点了点头,展修做事情果然很周全。他打了个哈欠,一阵阵困意忽然袭来。而展修则是在傅佑元睡着了之后,替他吹了灯,关上门,这才离开。 展修也没有走远,只飞身上了屋顶,在屋顶上打坐调息,直到天色渐亮,周围的猎户有了动静,他这才将自己给隐藏起来。 傅鸿轩一觉醒来却发现傅佑元有些怪异,似乎心情极好,脸上挂着的笑意就一直未消停过。 第六十七章 终于,在傅佑元第二十七次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的时候,傅鸿轩也忍不住悄悄往他看的那边瞧了瞧,可是瞧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没有任何人不说,也不见得那景致有多赏心悦目。 “小叔,在看什么呢?这般高兴。”傅鸿轩笑问道。 傅佑元将目光从窗外挪开,对他说道:“没什么,只是之前看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罢了。” “哦?何事这般有趣?竟然可以令小叔如此开怀,我倒是很想见识一番。”傅鸿轩明知傅佑元这是在敷衍自己,可就是想看他答不上来纠结的模样。 略微思量片刻之后,傅佑元却是说了一句:“两个和尚抢一把梳子。” “……”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光头的和尚要梳子做什么,废那么大的气力抢过来,却是对自己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傅佑元说罢,不由得笑了起来。 “呵呵,小叔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意思了。”傅鸿轩微微垂眸,他总觉得傅佑元这是在含沙射影。不想在这上头继续纠结下去,傅鸿轩立刻将话题转移道:“小叔,你的伤势如何了?我再替你上一次药吧。” “不用再上药了,就让它慢慢养着便是。”傅佑元起身推开门,朝外边走去。 傅鸿轩也抬脚跟了上去,可是忽然感觉脚腕一疼,他居然一下失去了平衡,跪倒在地。闻声,傅佑元回首朝他望了一眼,却又飞速往不远处的树林看了看,心下了然。 ×××××× 被烧毁的丞相府,近日才开始重新修葺。旁人问及此事,展相爷只笑道:“此事可不能随意,定是要寻个黄道吉日才是。” 丞相府重新修葺的那一日,因为先帝驾崩还未过头七,所以,一切都是默默的进行。可即使如此,还是有一顶轿子,停在了丞相府门前,轿中的人遮遮掩掩就进了丞相府。 “相爷有贵客来访!”管家奔走着去向正在后院修剪花草的展相爷通报。 “什么贵客?”展相爷嘴上随意问了一句,拿着剪刀的手依旧还是慢条斯理的修剪着枯枝。 “是九皇子殿下来了……”管家走上前,在展相爷耳边轻声说道。 “哦?”只听咔擦一声,展相爷将一根枯枝给剪下,搁下剪刀,说道:“请殿下在厅里稍候,我整理一番就过去。” “是。”管家应了一声,便退将下去。 展相爷净了净手,换了身衣衫这才去前厅见了九皇子。“臣,见过九殿下——” 九皇子正色道:“相爷免礼,这一次来,却是有事想请相爷帮忙。” “九殿下有事,臣自当鞠躬尽瘁。”客套话有必要时,还是要说的。 闻言,九皇子正想开口间却是只见他一脸痛苦地捂住心口,“九殿下?”展相爷意识到了这九皇子可能着了别人的道,于是,他赶紧喊道:“快送九殿下去太医院!” 只是展相爷话音未落,便见九皇子呕出一口血来,紧跟着便不省人事。 九皇子被送到太医院时,早已断气多时。一个皇子竟然在丞相府遇害,展相爷自是脱不了干系,不消多说,展相爷立刻被送入了狱中。期间,展相爷也未替自己申辩,无论别人问他什么,他只说一句:“清者自清”。 这倒更让那些原本就怀疑事有蹊跷的人觉得展相爷肯定与九皇子被害一事无关,展相爷只是受到了牵累而已。 说来也巧,展相爷被关在百里大将军的对面,这多年都不曾独自相见的两人,竟是在这种状况下碰了个正着。百里大将军双手紧抓着监牢的围栏眼巴巴的望着对面正闭目养神的展相爷。 这二人,一个装睡,一个傻看着,谁也没有说话。良久,终于憋不住的展相爷从草铺上坐起身来,瞥了百里大将军一眼,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是在笑话我吗?” “小展……我怎么会笑话你……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你怎么也进来了?”百里大将军连忙解释道,其实他说这话时,略微有些心虚,以前见小展都是在朝堂上,那时,离得远,而且还没什么交集。现在两人相隔不过数步,他倒是将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猛然间,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展似乎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较之从前,格外儒雅稳重了一些…… 百里大将军不由得想起自己,多年在外征战,早已不复当年的俊朗模样,只道是岁月不饶人。 “我怎么进来了?”展相爷笑问他道:“你觉得我是怎么进来的?” “你定是被奸人所害!”百里大将军义正言辞道。 展相爷没有回答,他又重新在草铺上和衣卧下,百里大将军看得着急:“小展,你倒是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何事了?先皇驾崩之后,怎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听到新君登基的消息?”新君登基的头一件事,不是大赦天下就是减轻赋税免除劳役,百里大将军也盼着给自己洗脱罪名的这一天。 展相爷闭着双目侧了个身,只见他背对着百里大将军,说道:“九皇子中毒,死在了我府上。” “什么?”百里大将军一听,怎发生了这种大事。他暗自一计算,九皇子不在了,那么岂不是就剩下了皇长孙?那么这大尧的天下看来就要落入那个娃娃手里了…… 见百里大将军一惊一乍,展相爷忍不住撇嘴嘟囔了一句:“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怎现如今还这般大惊小怪的。” “……”被数落的百里大将军不由得憨笑了两声。 展相爷又嘀咕了一句却是没有再搭理他,过了许久,只见狱卒带了一人走了过来,百里大将军以为是自家的大儿子,正想开口,可是却发现那人的身形有些陌生。 来人淡漠的瞥了百里大将军一眼,然后转身对展相爷说喊了一声:“仲云。” 这一声“仲云”却是让百里大将军不由得警惕起来,喊小展仲云的人,关系自然是不消说的。下意识的,百里大将军开始仔细观察起展相爷的神情。 展相爷眼睛的余光悄悄瞄了百里大将军一眼,然后只听他对着来人笑道:“师兄,你怎过来了?” “嗯……”对于展相爷的和颜悦色,师兄有些惊讶。不过,师兄转念间便晓得了他的用意。心中微微有些苦涩,竟是有些羡慕那边的傻大个。“给你送了些吃食,还有你最喜欢的莲子糕。” 说罢,却是见他将手里的提盒打开。提盒打开时,狱卒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就差没把饭菜都给搅合一遍,看看里面可是夹带了什么。 而百里大将军一听这话,则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小展根本就不喜欢吃甜食! 展相爷却伸手拿起一块莲子糕咬了一大口,细嚼慢咽之后,他说道:“这味道不错,我一定会慢慢品尝。我在此处一切安好,总而言之,还是那就话,清者自清。” 师兄点点头:“嗯,我走了。” “师兄慢走。”展相爷又咬了一口莲子糕,只是这一次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将口中的东西吐出,紧捏在手中,然后同狱卒说笑了一番,留下一样菜之后便将剩下的都给了狱卒。狱卒自然是欢欢喜喜拿着饭食走开了。 待狱卒离开之后,展相爷避开百里大将军,将手中的蜡球弄开,扯出里面的纸条仔细读过之后才销毁。展相爷闭上双目:希望展修他们能够利用好这个机会…… “小展,小展?”百里大将军见展相爷总是背对着自己,心中甚是不爽。 深吸了一口气,展相爷转过身子望着百里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有何事?” “咱们也有好些年不曾好好说过话了……小展,这些年你过得可好?”百里大将军不等展相爷回答,便又兀自笑道:“我想着你应该挺好,封了相,又有三个小子……只是,你何时成的亲?也不请我吃杯喜酒。” “呵呵……”展相爷笑道:“你太忙,我不敢叨扰。” 百里大将军总是再大条也感觉到了这话中的不善,他皱眉道:“小展,你可是对我有不满?我一直拿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知己好友。” “呵呵……”展相爷微微垂眸,自嘲道:“哪敢有什么不满……此生唯一的知己好友?那真是展某人三生有幸啊……我以为大将军早将我这个友人给忘了,若不然,怎这么些年,你瞧见我,不是掉头就是绕道呢?” 闻言,百里大将军却是松了口气,他解释道:“我这不是以为你想要避嫌么……唉,居然让你误会了这么多年。” 展相爷听他唉声叹气,自是恨不得上前踹他一脚,大骂一声:呆子! 不过,罢了罢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现在又期盼些什么呢?别到时候又伤心一会。年纪大了,还是平平静静一些比较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今天被包子缠了很久才能摸到电脑码字_(:з」∠)_ 第六十八章 天色渐晚,在到了晚食的时候只见百里大公子也提着食盒在狱卒的引路下走了进来。 “爹,孩儿来给你送饭了。”百里大公子说话间却是朝展相爷那边望了一眼。 百里大公子微微皱起眉头,他本就对这个丞相心存芥蒂,现在到了狱中竟然还不放过他们百里家…… 百里大将军接过食盒:“这些天家中有事要忙?怎都不见你过来。” “也不算忙,只不过是先前小娴有些不舒服,去请了大夫,结果大夫一瞧,说是有了身孕。”百里大公子话到此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本以为他爹也会很高兴,可是哪里知道,他爹只是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说道:“你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以后少同你那些狐朋狗友往来,跟着他们,你永远都不会有什么出息。你看看你弟弟,学学他!” 百里大公子当下就垮下一张脸来,心里的喜悦转瞬间又变成了怨恨。是啊,在他爹眼中他就是扶不起的阿斗,甚至连他娘子都比不上。 见大儿子没再吱声,百里大将军叹了一口气,终也没有在数落下去,百里家要添丁了,他还是很高兴的。可是不知怎的,他又往展相爷那边瞧了瞧,心里却道是,回头说不定同小展说说孙子,两人能够聊到一块儿去。 不多时,百里大将军吃饱了之后,百里大公子却走近轻声说道:“爹,孩儿有事想同你商议。” “何事?”百里大将军心中有些疑惑,莫不是晓晴那边出了状况? “爹……”百里大公子有些犹豫,不过想起那些允诺自己的好处,他这才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说道:“爹,二皇妃允诺过我,若是弟弟能够领兵一举攻下东越,她就会想办法将你从这大狱中放出去。” 闻言,百里大将军却是平静地将大儿子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他道:“此事你同正浩说便是,我们百里家的兵现在不都是听他调遣么。” 百里大公子却道:“孩儿已经问过弟弟了,可是弟弟说,此事他不敢做主,得要爹爹同意方可。” “呵呵……”百里大将军笑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不过,二皇妃可真能做主?” “能!”百里大公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哦……”百里大将军没再说话,反倒是陷入了深思。他这大儿子虽说没什么本事,可是一直以来倒也安分守己。现在他居然和二皇妃勾结……呵呵,还真当他百里玄明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那,孩儿走了,爹爹莫要考虑太久。”百里大公子一边说着,一边整理食盒。 当百里大公子走后,百里大将军则是立刻就喊了展相爷:“小展,你说这人的一生,究竟是忠重要一些?还是孝重要一些?” 展相爷起身,端坐起来望着他,良久,却是只说了一句:“但求无愧于心。” 百里大将军不禁抬手扶着额头苦笑道:“想不到我百里玄明竟然也会有大义灭亲的这一天……真是报应啊!” 展相爷微微垂眸,没有去看百里大将军的脸色,更是没有去开解对方。他暗自在心中劝导自己:别人的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百里大将军见展相爷似乎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于是,他便又说道:“小展,你那三个孩子,被你教的挺好……想必弟妹她定是花了不少功夫。” 展相爷一愣,心下有些烦躁,但见他不计后果说道:“那是我姐姐的孩子。” “唔……”百里大将军意外得睁大了眼睛,“那小展你……” “呵呵,根本就没有什么丞相夫人。不过,若是有哪个男子愿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搁在心里这么多年,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一瞬间的爽快,却换来无尽的后悔。展相爷强做镇定,他已经不敢去面对百里大将军。 会嘲笑?讥讽?还是厌恶? 过了半晌,还未听见任何声响,展相爷不由得抬头,却是见百里大将军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 这样的神情…… 展相爷心下一沉:自己果然不该抱有什么希望…… “小展,你……你……你有断袖之癖?” “嗯。”展相爷微微颔首,表面上看似若无其事,衣袖遮掩下的双手却早已紧紧捏成了拳。轻笑一声,他又自我嘲笑道:“怎么?你这是后悔有我这个友人?” 百里大将军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只是……小展你却瞒了我这么多年,倒是没有将我当自己人……”话到此处,却是小声了起来,他忽然间想起一些曾被自己忽略的事情,有些疑惑,得不到解答,却是像被猫儿挠得一般,难受。 之后两人却又是一阵沉默。 ×××××× 且说,先前去狱中探望展相爷的师兄,此刻已经找到了正守在傅佑元身边的展修。 展修对于此人的出现甚是惊诧。 “国师。”展修行了礼,问道:“这是?” 师兄说道:“以后见我不必行此大礼,我已经去狱中见过你……父亲,他挺好,没有被动私刑。这一次,我却是来帮助你们。”他也晓得展相爷一定没有将展修的身世告诉他自己,所以,他也就顺着展相爷的意思,继续在展修面前装作一个陌生人。 “那就好。”展修在得知自家爹爹被人陷害误入牢中之后,也十分担心。可是同时他也有些意外,依着他爹的谨慎,又怎会这么容易就让别人得了逞?他甚至还想过,这其实是他爹破釜沉舟的计划?不过这一切都是展修的猜测,真正的情况如何,那也只有展相爷自己知道。 展修看向男人,却是问他道:“不知家父可曾让国师带来什么口信?” 师兄摇了摇头,说道:“你若是信任我,便按照我说的去办。” 展修没有立刻给与回应,而是盯着男人的双眸看了半晌,这才道了一声:“好。” “嗯。”他便将自己的想法都展修说了一遍,展修听罢,暗自思量了片刻后,才说道:“可是殿下他却是下不了狠心,毕竟这一回是皇长孙救了他。” “不需要让他知道,只要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他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只会当做是天意。”随后,他又继续说道:“想那一任帝王不是踏着至亲的骨血登上帝位的?帝王若是记着恩情,那便是有了软肋,有时候,会成为致命伤。” 他说的这些,展修都明白,只是展修不愿意傅佑元为了帝位变得无心、无情。 或许,也正是因为上辈子的傅佑元没有抛开这些,所以他才会有那样的结果。 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展修终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将展修应得勉强,他忍不住说道:“此事,你要是觉得为难,那就交由我来做吧。”就算东窗事发了,那也不会影响到孩子的感情。能够为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事情,他觉得很欣慰。 “……”展修很是感激,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去感谢。 “不必谢我,你们有一个好父亲……”仲云将孩子们教得很好,他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与他们相认,他配不上父亲这个称号。“只不过,确是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何事?” “想办法将你的殿下从皇长孙身边带走。到时,我会提醒你带着他去何处。让他亲眼看着皇长孙出意外,你觉得何如?”他心中慢慢的已经有了计划。 展修略微一顿,才缓缓应道:“好,一切听由国师安排。” “嗯。这样吧,你先告诉他,让他此刻就带着皇长孙一起回宫。三日后的那天午时,你带着他去往城郊的金龙湖。不要游船,只在岸边逛着。多余的事情不消多做。”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展修目送他远去之后,便悄悄去找了傅佑元,可是傅鸿轩黏着傅佑元黏得太紧,展修找不到接近的机会。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别的原因,没多久,便见傅佑元找个理由将傅鸿轩给支走了。展修这才得了空接近他。 “什么事?”不等展修开口,傅佑元倒是先问了起来。 “带他回宫,越快越好。”展修言简意赅。 “好,待他回来我就说。”傅佑元点点头,也没多问。 “嗯。”展修应了一声便要离开,可却被傅佑元一把拽住了胳膊,展修疑惑的望着他,他却是有些别扭的扭过头,垂着眼,轻声说道:“这个赏赐给你了……” 一颗被红绳串着的红豆被塞入了展修的手中,展修自然是认得这件东西。那是元贵妃留给傅佑元的。 “我会好好珍惜的……”展修将红豆戴在自己手上,虽然与自己不相符,可展修却很高兴。 傅佑元轻声嘀咕了一句:“你敢不珍惜!”声音虽小,可展修听得一清二楚。他并不在意傅佑元这些小小的别扭,明明是想曾送自己,却偏要说成赏赐,明明已经将自己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了,却还是要强装不在意…… 不过,即便如此,那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至少现在不会拒绝自己的亲近。 第六十九章 带展修离开之后,傅鸿轩便取了东西回来。不等傅佑元开口,却是见傅鸿轩一脸惊慌失措的呼喊道:“小叔,方才我去那边,听说九皇叔遭奸人毒害而亡!” 闻言,傅佑元微微一怔,九哥被人下毒害死了?他看傅鸿轩面露伤心之色,不由得皱起眉头:眼下想要害死九哥的,除了皇后还会有谁? 他确实已经料到自己与傅鸿轩死讯传出去会让皇后迫不及待地对九皇子下手,但是他所预测的结果应该是他们二人两败俱伤,却不是现在九皇子中毒身亡的结果。九皇子一死,不消多说,帝位自然只能由皇长孙来继承。 虽然自己这个十三皇子还活着,可是如果自己硬是要登基,只怕那些拥护老皇帝的庸臣又得搬出一大推事由来弹劾自己。 “小叔,你在想什么?”傅鸿轩轻哼了两声,拭了把泪,然后泪眼婆娑的望着傅佑元。 傅佑元掏出锦帕递与傅鸿轩,说道:“无事,只是想起了往事。”说罢,他又叹一声,道:“世事无常。” “是啊……”傅鸿轩此刻心中却是有些埋怨他母妃下手太快,而如果自己在九皇子死了之后出现,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该如何才能昭示天下自己是清白的呢?或许此刻需要一只替罪羊,一只能让人都不会怀疑的替罪羊。 “鸿轩,这几日,我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好送送九哥……” “好……”傅鸿轩应了一声,也不好找理由拖延。 于是,次日他们二人就回了皇城。当被问起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这倒是令众人不由得开始猜测起来。只是由于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真龙穴,帝王碑”,众人见了傅佑元自然会下意识的多关注一番。 可是他此刻面色苍白,面容憔悴,又见他抬手微微护住腹部,便晓得他这是受了伤。 而相比之下,皇长孙却是毫发无伤,于是,私底下有多了一些谈资。 闻讯赶来的皇后,将她的好孙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都查看了一番,见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听她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皇长孙殿下平安无事,那就挑个良辰吉日……” 皇后的话还未说完,便听由人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这就这般武断。新君确实需要,可是皇长孙殿下年幼,只怕难以担当重任。”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议论纷纷。 皇后怒着一张脸,冷哼一声道:“先皇还在的时候,就曾表示过想要立皇长孙为储君的意愿。若不然,先皇又为何迟迟不肯从那么多皇子中挑出一个立为太子?” 就在此刻,傅佑元却是插话道:“皇长孙殿下虽年幼,可相信诸位的辅佐下,我们大尧一定越来越好,越来越繁盛。” “……”傅鸿轩有些惊讶,不过却是提高了警惕。 而众朝臣则是在心中连呼:越王殿下深明大义。 不知不觉中,傅佑元倒是博得了一些正直朝臣的好感。装作侍卫守在殿外的展修,却毫无喜悦之色,毕竟真正的战事才刚开始,他们所要走的路,还很艰难。 傅佑元足不出户的又过了两日,却是一大早就被展修给拉出了宫。在城中闲逛了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皇城城郊的金龙湖,金龙湖虽然是在城郊,可是湖畔一带却是特别热闹。舞榭歌台,游船画舫,笙歌日夜不绝。 此刻正直晌午,虽然湖中不见画舫灯火点点,但是琴瑟歌声倒是不绝于耳。 湖畔绿柳轻摇,柔风徐徐,傅佑元从未到过此处,心中甚是好奇,只见他四处张望,问展修道:“湖中的那些船都是做什么的?”不是游船,倒像是个人家。 展修正色道:“那些都是青楼的画舫。” “唔……”傅佑元微微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与那些无关,只是想带你来此处看看风景。这个时节确是最合适的。”展修说得煞有介事。 傅佑元眯起眼睛微微扬起脸,任由和煦的眼光倾洒在自己身上。展修说得不错,这儿确是是个散心的好出去。于是,他也就没再去纠结那些掷金销\魂的青楼画舫。 “展修,你说,往后我们也寻一处这样的湖光山色之地,在旁边搭一座竹屋,闲来无事的时候泛舟湖上……”傅佑元努力的在描绘自己心中向往的生活场面。 展修听得认真,他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只不过,展修略微有些心疼,傅佑元果然喜欢的是这样的生活…… “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展修拉住他被衣袖掩盖住的手,与他面对面,低下头,两人的额头触碰在一起,展修轻声说道:“有山、有湖、有竹屋还有船,我们一起终老。” 傅佑元心下一酸,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耳旁,湖上画舫中的歌声还在继续,他们二人就这么拉着手并肩站在湖边。 忽然,只听得湖中心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艘画舫起了大火,混乱间,却是见数个人从湖水中一跃而出,他们手持着明晃晃的刀刃朝着傅佑元与展修劈头盖脸就袭击而来。 展修将傅佑元护在身后,徒手对付着这些刺客。然而在于刺客过了几招之后,展修却不由得微微皱眉:这些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每一招看似凶猛,可却是处处给自己留有生机?一共五个人,明明可以让两三个人缠住自己,而其余的去袭击傅佑元,但是他们却一窝蜂的和自己混战起来。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展修思疑的时候,却是见其中一人对他眨眨眼。 “……” 还不等展修想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就看那人将宝剑对准了傅佑元,展修上前,一把抓住剑刃。 可是那人却目中含笑,只见他手中剑柄一翻转,朝着展修露出掌心,掌心中却是写另一个伤字。 展修这下明白了,他松开手,那人立刻用利刃在他胸前刺了一刀,刀口并不深,可是划得长,看起来却是严重得很。 并不知实情的傅佑元见展修受了伤,一时间有些慌神。在他眼中,展修的功夫深不可测,这些人能伤到他…… 说得也巧,就在傅佑元想着他该如何带着展修脱逃的时候,就看皇长孙领着人马往这边赶了过来。傅佑元不觉皱眉: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被人暗杀?难不成? 傅佑元心下一沉,若是以前傅鸿轩对自己并未动杀机,只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不会与他争夺帝位。而眼下,支持自己的朝臣百姓越来越多。 傅佑元不禁冷笑:这样就按耐不住了吗? 似乎是见人过来了,那些刺客立即跳下湖中,消失匿迹。 傅佑元扶着展修,他往他胸前看了一眼,竟是有些心疼。 “我没事。”展修说道。 虽然展修说的是实话,可傅佑元却是以为他在安慰自己。 “小叔,你没事吧?”傅鸿轩从马上下来,跑到他们身边,看到受伤的是展修,他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今天也真是有些巧,要不是他母妃每年这个时候想要来这边游玩,他也不会带着这么多守卫,也不会恰好又救了傅佑元一次。 面对受伤的展修,傅鸿轩不屑的哼了一声。说到底,小叔还不是需要他来保护。 “没事,多亏你过来了。”傅佑元往不远处的轿子望了一眼,女子用的,不消多说,那里面坐着的一定是二皇妃。不过,傅佑元还真就将这些都当做了是他们的心计深重。 “可不是么,小叔,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何为要杀你?”傅鸿轩心中却有了一个肯定的想法,那些人定是他皇奶奶派来的。真是不晓得她这皇后是怎么坐到了今日?眼下,就算是巴不得傅佑元死,那也不可这般光天化日就痛下杀手。要是被人落了把柄,岂不是又要被人传笑一番?指不定弑父的罪名都要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不晓得,我只是来这儿散散闷。”傅佑元道:“我带展修去医馆,就不打扰你同皇嫂的游玩了。” “小叔可是要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你陪皇嫂去吧。”傅佑元微微笑道。说罢,他便扶着展修望城中走去。 一路上,展修闷声不吭,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国师的用意。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将皇长孙除去,傅佑元心中都会有隔阂。只有像现在这般,让傅佑元断了恩情,一切才能顺顺利利。 不过,这种事情如果国师一开始就告诉自己的话,展修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同意。因为他不愿意去欺骗傅佑元,也正是因为国师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连自己都一同骗。 展修只在心中对国师真诚的道了声谢。 忽然,只见傅佑元松开扶住展修的手,并在他身前,背对着他蹲下。 傅佑元指了指自己的背,催促展修道:“你上来,我背着你。” “……” 第七十章 见傅佑元竟然是想要背着自己前行,这着实让展修大吃一惊。 展修连忙推脱道:“殿下,这样不妥……况且我伤得不重,不需要去医馆,只要自己上些药便好。”这要是自己背着傅佑元,他倒是觉得很不错,反之,则是有些难以接受了。 闻言,傅佑元讪讪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展修,问道:“你……当真并无大碍?”待冷静了一些之后也觉得刚才的所为有些匪夷所思,毕竟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背过什么人。 “嗯,当真并无大碍。”展修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那我搀扶着你吧……”不做些什么,傅佑元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展修。 展修这一次并未推辞,他伸出手臂揽住傅佑元的肩头,作势将身子紧紧靠在他的身侧。这这样,他们二人便走了回去。 途中,傅佑元将傅鸿轩的事情前后又想了一遍,等他自己琢磨出了一点想法之后,便听他对展修说道:“先前我在皇陵被追杀,而皇长孙救我于危难,你觉得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是皇长孙协同皇后一起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觉得自己欠了皇长孙一份恩情。这样一来,就算我想要对皇长孙不利,也会在心中掂量着来。” 听罢,展修说道:“人心叵测,殿下多留一点心眼是好的。无论皇长孙殿下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恩于殿下,皇长孙殿下确实是想要这帝位的,而殿下也正好是他的一块绊脚石。原本,他觉得自己只要绕过殿下这块绊脚石即可,可是待离帝位近了一些之后,却忽然间发现,这块绊脚石搁在那儿,始终都很碍眼,于是,只得想办法将绊脚石搬走。” 听了展修的这一番话,傅佑元则是不满的哼了一声,撇嘴道:“这番话倒是一点都不像是出自你的口。” “那依殿下之言,我应该说些什么?”展修对此倒是有些好奇。 傅佑元侧目盯着展修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抬眸直视对方那双毫无波澜起伏的眸子,这才开口说道:“你同我说话,从来都很直接。若是就我之前的问题,你不是应该回答,是或者不是?” “……” “那你说,我们接下来的这一步棋该如何走?”这样与皇后还有皇长孙耗下去确实不是个事,要是一拖就是数年,到时皇长孙成年,自己只怕就毫无优势了。 展修心下一沉,却道:“不用着急,我们先观察一下形势。步步为营,才是上策。” “嗯。”傅佑元皱眉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急不得,但是也拖不得。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展修。 “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展修的心中一直惦记着之前在湖畔,傅佑元说的那一番话,而且似乎看起来傅佑元对于以后早就有了打算,他很想知道傅佑元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何事?” “殿下似乎并不想要这大尧的江山。”展修直言不讳。 闻言,傅佑元却也不欺瞒与他,他微微笑道:“我要大尧的江山做什么?你也晓得,我并非皇室血脉。从前,我一直希望十二能够成为一国之君,因为只有十二成了皇帝,我才能够安安稳稳在东越待下去。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十二不在了,无论是谁当皇帝,我这个越王都会做得不踏实。与其旁人让我胆颤心惊的过日子,倒不如下一次狠心,成为万人之上。可是,我自知自己并不会是个好皇帝,所以,以后这江山还是要传交给合适的人。” 对于傅佑元的这一番话,展修算是明白了为何上辈子傅佑元到了最后会争帝位。不是因为想要替九皇子圆梦,也不是因为被迫无奈,只是因为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爬得高。 展修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傅佑元没有将齐王傅鸿轩给弄死,他留下傅家的那一支血脉,只是为了以后能将帝位归还。 原本,展修觉得傅佑元应该是想着自己将傅鸿轩养大,冲着这份养育之恩,在他退位之后,傅鸿轩一定也会善待与他。只是不曾想到,傅鸿轩却是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感情。所以,才有了那样的结局。 而如今…… “殿下是想往后传位与十二殿下的亲骨肉?” 毕竟听傅佑元的口气,傅鸿轩是留不得了,那么仅存的皇室血脉就只剩下还未出世的那一个。 “嗯。”傅佑元微微颔首。 “可是殿下,那个婴孩……” 傅佑元不等展修将话说完,他便将他打断,说道:“我晓得,不过我不在意,无论他是否健康,无论他是男是女。”说到此处,他却是又忽然笑道:“我相信那个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因为十二是个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虽然来不及报应在十二身上,可是一定会报应在孩子身上。所以说,那个孩子是带着十二的福泽出世的!他日,他必定会是位明君!” 说这番话的时候,傅佑元的笑容很纯粹。 将他说得如此肯定,展修也只能点头:希望果真是好人有好报吧…… 不过,很快那些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就从傅佑元的脸上褪去。 他微微垂眸,望着他与展修两人的双足,轻声说道:“我说过谎、算计过人,而且也害过人的性命……以后只怕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吧?不过,幸好我不会有孩子……那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我的恶果会报应在他们身上……” 展修揽住他肩膀的手不由得紧了两分,他说道:“我也说过谎,算计过人,双手染上的血也比殿下的多,就算是要入十八层地狱,那也是我。” 闻言,傅佑元却是笑道:“唔……那如果差你一个就将十八层地狱给填满了,那么我岂不是入不得了?” “是啊,若是填不满,我就多死几次,直到将它填满为止。” “……”蠢,一个人就一个魂魄而已。 原本的悲伤,转瞬间就烟消云散,能够将自己心中所藏的秘密说出来,傅佑元倒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们二人回到了宫中,傅佑元立刻让展修躺在自己的卧榻上,而他自己则是去了太医院。 就在傅佑元离开之后,展修沉着脸从卧榻上坐起来:“他走了,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国师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展修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男人,这个人似乎强大到超乎了自己的想象。所幸此人是友非敌,不然可真是有些让人头疼了。 “不知国师来寻我有何事?” “自然是来替你解决烦恼的。”他上前一步,紧盯着展修的双眼,说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的情人很快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不会又是同我说一套,然后实际却又是做另外一套?”展修并不怀疑他,只是也不喜欢这种被人欺瞒的感觉。 “这一次不会,不过这次却是铤而走险。”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需煽动百里正浩起兵即可……” 他的提议在展修看来确实十分大胆,但是也真的很好使,只要大尧一乱,他们就可以借此出兵。到时候,皇后、皇太子……都可以毙于战乱。只不过百里正浩却是要做出牺牲,乱臣贼子,可是容不得…… 看出了展修的疑虑,他又道:“百里正浩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他此生要改名换姓,也入不得仕途了。” 展修道:“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百里正浩起兵谋反?” “他却是逼不来的,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过此事却是由他爹百里玄明来做最为合适。” “……”要让百里玄明谋反?这可真是比登天都难,若是百里玄明有心,那么他也不会一直待在狱中。 “世间上并没有无坚不摧的东西,你之所以觉得他无坚不摧,只是没有用对方法而已。” “那依国师之见,定是有法子了?”展修仔细想想,他说得确实有些道理。那么究竟做些什么可以将百里玄明逼反? “有,不过具体的法子我就不便说了,你若是同意,我便去做。” 展修思量了一会儿,想起他爹与这个男人的关系,也有些意外,他对这个男人竟是很信任,只见他微微颔首:“我愿意相信国师。” “那好,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当真,也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信我便好。”丢下这一句话,他便转身消失在宫中。 展修心下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国师见过展修之后,他又去了一趟狱中去看望了展相爷。 “师兄,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是来大尧做什么?”展相爷略微皱眉,他这个师兄,永远都猜不到他想要做什么。 “莫急,我是来帮你们的。”只见他的手从衣袖中探出,指间夹着一颗药丸。他将药丸递给他道:“拿着,会有用的。” “……”展相爷接过药丸,捏在手心,“师兄,我永远都猜不出你想要做什么……” 闻言,他微微一愣,却是轻道了一句:“我让你不安了,是吗?” “算是把……”展相爷叹了一声。 第七十一章 国师望着展相爷,展相爷也只是微微垂着眼眸,未曾与他对视。 半晌,国师终是释然一笑。 他这一笑,却是令展相爷惊讶万分,毕竟他的师兄一直都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就在他愣神的这一刻,却是听国师靠近他,低声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不能够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都不曾在恰当的时间相遇。现如今,我才晓得,原来,我们两人之间的结局却是一早就注定好的……这样也好……” 不等展相爷给与他回应,他又继续说道:“仲云,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会喜欢那个傻大个。” 展相爷不言不语,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人可以去喜欢,可自己却偏偏喜欢上那个呆瓜。 “我走了,你自己且做好准备。” “嗯。” 目送国师离开,展相爷捏着那颗药丸,又仔细将他师兄的话给琢磨一遍,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只是这样真的可以吗?不过,展相爷对于结果也着实有些期待。 而对面的百里大将军从国师来一直到离开都是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小展,那个是你喜欢的人?”一来二去间,百里大将军却是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在仔细想了之后,才发觉那人竟然会是大岐的国师!他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小展会瞒着所有人,大尧的丞相与大岐的国师,这根本就不可能会在一起,除非他们之中有人愿意为对方放弃一切。 这样一琢磨,百里大将军更是深信不疑。 听到这个问话,展相爷当即就否定道:“不是。” 可是百里大将军并未将他的否定当真,只道是自己真的猜中了,也不知道怎的,他心里更是越发憋闷起来,真是恨不得捶打自己胸口几下。 百里大将军见展相爷愁眉不展,便想安慰他,可是安慰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倒像是来“拆散”别人姻缘的。只听他说道:“小展,若是他在意你,又怎会让你如此孤单数年?你也别伤心了,没有结果的事情,就别在坚持下去,说不定等你停下回头望时,会有意外的收获。” “……”展相爷面带窘异地望着百里大将军:这个傻子究竟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嘿嘿……其实就是跟打战一个道理,总是攻不下,明知道继续打下去会战败,那么就该早早收兵,莫要以卵击石。在想别的法子。”百里大将军笑道。 展相爷眉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他神色复杂道:“你倒是懂得挺多,我以为你只会行军打仗……” “嘿嘿……”百里大将军憨笑了两声,无论自己现在是什么年纪,被小展这么一说,他倒是感觉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小展偶尔也会奚落自己两句,不过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展相爷别过脸,没再去理会对面的那个傻子。 而百里大将军却是腆着脸继续同他聊天:“小展,你和大岐的国师是师兄弟?这件事,我怎么都不曾听你提起过?” 展相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四处游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者,然后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他的徒弟。”游学只不过是个借口,若不是情场失意,他又怎会三年五载没有归乡? 随后,百里大将军硬是扯着展相爷说了一些游学的经历,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不远处,百里大公子则是暗中收回了想要前行的脚,他慢慢的,一步步从狱中退出去。 多亏他今日来得巧,瞧瞧,他都听到了什么? 呵呵,大尧的丞相竟然与大岐的国师有私情!指不定这丞相早就通敌叛国了呢! 百里大公子阴笑了两声:“展相啊,展相,这一次还不治你的罪。” 于是,百里大公子便急冲冲的去向二皇妃告了密。得了这样的消息,二皇妃自然是喜出望外,她也忍不住暗自心道,这一次果真是得上天相助。 “皇妃,关于先前的事情……”百里大公子小心提醒着二皇妃先前应允自己的承诺,虽然没有说动他爹,可这一次的消息确是能够帮她除掉眼中钉、肉中刺,是不是能够获得相应的回报? 二皇妃笑吟吟道:“大公子但管放心,我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百里大公子窘迫了笑了两声,对二皇妃行了礼之后便离去了。可是,百里大公子才走出她那儿,她便立刻招来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的点了点头,在给她叩拜了一下以后,立刻就追了出去。 当夜,百里大公子暴死在青楼的消息便在皇城中传了开来。 傅佑元和展修得知此事,自然是惊讶不已。 “百里大公子怎么会遭人陷害?”这种时候,究竟是谁在动百里家? 展修一开始还以为是国师的计谋,可是再细细一想,却感觉不太像,“可能百里大公子犯了某人的忌讳吧。”百里家公子,别人提起自然只会想到百里正浩,哪里还会有人记得百里大将军还有一个儿子?长期活在这种重压之下,百里大公子只怕也会慢慢走偏…… 可是,还不等他们俩将百里大公子的事情琢磨出个一二来,那边又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丞相私通敌国! 丞相私通敌国,经查属实,已经一杯毒酒赐死,而丞相府也被封,展家大公子早已关押在狱中,而还有的另外两位公子也上了朝廷的通缉令。 “相爷他……”傅佑元实属担心,此事来得太过忽然,他还有些云来雾去的错觉。 展修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将自己的父亲“弄死”就能够逼得百里玄明谋反?展修开始质疑了,自己对那个男人的信任是不是个错误…… “我爹应该不会就这么死的……”展修觉得自己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只见他换上一身黑色劲装,又将脸给蒙上。傅佑元见他这副打扮,于是便道:“你想上哪?” “大狱。”展修道。 傅佑元将他拦下,说道:“此刻你去狱中也寻不到什么,如果相爷真被毒死了,那么他的尸……他应该就会被狱卒丢入悲鸣谷。我觉得,还是去悲鸣谷找找看吧……” 闻言,展修这才想起那个有猛兽出没的山谷,被处死的人都会丢入那里,一来是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二来,是将这些人当祭品一般去安抚那里的猛兽。 “我与你同去!你等等我。” 不等展修回应,傅佑元便不由分说的转身去换了身衣衫,他也换上了一身短打,而且还穿起了长长的靴子。又见他抓了一大把火折子搁在腰间的布兜里,背上弓箭之后,这才拉着展修,说道:“走吧。” “嗯……”展修略微有些思疑,他觉得傅佑元看起来好像是曾经去过那个地方一般,可是一个皇子又怎会到过那个地方呢? 与展修相处得久了,傅佑元现在也能看懂他的神情,虽然他的神情没什么大变化…… “我没有去过……”傅佑元的心情有些低沉,他说道:“十二去过,他曾经被丢在那儿,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六七岁吧,因为不受宠,所以他的失踪并没有人关注,后来是我母妃让人去寻的,终于在三天之后将他带了回来。十二自然是一身伤,还险些丢了性命。不过,也不晓得是不是重获新生的原故,从那个时候开始,十二就变得开朗起来。” 展修没有说话,他只是伸手按在傅佑元的肩膀上。 “我们走吧。” “嗯。” 展修和傅佑元一路飞檐走壁,刚靠近那个山谷的时候,便感觉到了阵阵阴风从山谷中吹来,带着死亡气息的山风,吹得傅佑元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乌鸦在山谷上空盘旋着,风吹过山谷时,发出阵阵响声,竟像是在悲鸣。展修想,或许这也是悲鸣谷名字由来的原因之一。 “殿下,将这个服下吧。”展修将一颗药丸递给傅佑元。 这山谷之中多年腐尸堆积,不消多说,里边的瘴气一定会很厉害,所幸自己身上有一颗师傅留下的避毒丹。 傅佑元接过丹药,问道:“你不要?”这个东西傅佑元在无意间见过,展修的银枪枪柄中有个暗格,暗格里边就装了一颗这样的药丸。唯一的一颗,想来一定是难得的好东西。 “殿下用吧,我用不着,我有内功护体。” “……”傅佑元将药丸咬下一半,他将另外一半给展修道:“一人一半。” 展修接过药丸,在傅佑元的目光下放入口中,傅佑元见他放入口中,便粲然一笑。可是展修却一把揽过他,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挑起,张嘴噙住他的唇,用舌将那一半丹药又重新度回了他的口中。 傅佑元一急,连忙想要用舌头将药丸推送回去,可是展修却立刻将唇舌抽出,离开。 傅佑元无奈,咽下药丸,恨恨抬手擦了一把唇边的津\液,怒道:“你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会同情你!” “不会有事……”展修抬手拿拇指揩去傅佑元唇边还未擦掉的津\液。 正在气头上的傅佑元一把挥开展修的手,转身就往山谷里走去,不愿搭理展修。 展修快步跟上,自然是寸步不离。 第七十二章 傅佑元才踏入谷中,便很清晰的闻到了到迎面扑来的阴风夹着浓烈的腐臭味道。 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开始自处张望寻找起来。 也不知道不是因为“养分”充足的关系,这里的草长得极为旺盛。原本在其它地界上只能没过脚踝的草儿,在这里竟然快长及膝盖。 眼见着傅佑元将脚踏入草丛之中,展修立刻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了一声:“小心。” 话语间,只见展修抡起银枪往距离傅佑元五步左右的草丛中衣挥,却是见一条比成年男子胳膊还粗的花斑大蟒。被惊扰到的大蟒“嗖——”的竖起脑袋吐着信子,向他们发出警告。 傅佑元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展修拉着他手臂的左手当即就揽住了他的腰肢,将他带入自己怀中。 “你是要杀了它?”紧贴着展修,傅佑元很快便定了心神。这么大的蟒,只怕都快要成精了吧! 展修持枪的手微微紧了两分,这蟒蛇想必就是传闻中的“猛兽”,可是它却是喜活物,那些搁得时间久了,有*的尸身,只怕它是不吃的。可是它如此大的身躯,想要饱食一顿,必定会出去扰民,虽然吞一头牛羊可管很长一阵子,可是却会弄得人心惶惶。 展修不禁想到他爹设计出来的帝王碑,顿时计上心来。 只见他松开揽住傅佑元腰肢的手,微微侧目对他说道:“你且站得远一些,免得被蛇血沾上。” “嗯……”傅佑元看了展修一眼,又望了望那蛇,他往后慢慢挪了起来。 他一动,那大蟒便想去袭击他,展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大蟒的注意力给转移到自己身上。 傅佑元见状,立刻跑着躲到了一边,不过待他寻了个地方之后便开始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拉弓将箭头对准狰狞的大蟒,正要放箭的时候,却是见大蟒一个扫尾晃动不停的在变换位置,让他摸不准七寸的位置。 傅佑元不敢轻举妄动,他晓得要是自己一箭下去要是只有不痛不痒的效果,说不准还会激怒大蟒,给展修带来麻烦。 虽然展修在与大蟒对峙,可是他却也在留意傅佑元的举动。 明明可以很快将大蟒解决掉,但展修却有意拖这大蟒,并配合着将大蟒的命门暴露给傅佑元。 果然,很快傅佑元就找到了机会,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放箭,一箭刺穿大蟒的七寸,大蟒便应声倒地,肆意扭动起来,而展修也适当的一枪戳入大蟒的三寸之处…… 好不知情的傅佑元还以为自己帮了展修大忙,便高兴得忍不住像他炫耀道:“我的箭法不错吧!” “嗯,殿下的箭法有精湛了些许。”展修附和道。 傅佑元的心情很不错,甚至也不再在意这里的味道,他见展修将这条大蟒用长枪挑起,心下疑惑,他便问道:“你想要将这大蟒拿回去?” “不是。”展修摇了摇头,随后解释道:“殿下还记得那块帝王碑吗?这一次到是一个意外的好机会,只要将这大蟒丢于田间地头,很快留言便会传开,殿下回到了皇宫,没有多久便有猛兽暴毙,这不是上天的旨意么?” 闻言,傅佑元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妙极了!不过,我们这般愚弄臣民……”要是真惹恼了上天该如何是好? “不算是愚弄臣民,因为殿下一定会是为爱民如子的明君。”展修一边拖着大蟒,一边说道。 傅佑元笑眯眯的跟在展修身旁,虽然心里也晓得展修这是在哄自己高兴,但是他还真觉得特别适用。看着展修将大蟒用力掷出,傅佑元心生羡慕:“你何时才能教我一些厉害的功夫?” “殿下想学什么功夫?”展修并不是不想教傅佑元,只是习武太过苦累,而且在他与傅佑元多番亲密之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也将傅佑元的根骨给摸得一清二楚,傅佑元的根骨并不适合习武,就算下了苦功夫,也不会有大收获。 不过,此事展修并未打算明说,一来,怕伤了傅佑元的自尊。二则,随意传授一些花把势,既可强身健体,又可增强身体的柔韧。蛮好。 “所有的,你会的,都要教我!”傅佑元想起以前自己被展修装的“贾师傅”欺骗心里就来气。若不是时间久了,他熟悉了展修的轻功路数,只怕他还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好,不过我会的很多,殿下想要学完,只怕要花上一辈子。” 说罢,展修专注的望向傅佑元。晓得他话里的意思,傅佑元微红着脸,别过头,哼一声道:“我天资聪慧,你学六年的东西,我又怎会拖上一辈子!” 展修不语,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俯首吻了他的发:“我们回去吧,我看我爹应该是被人给救走了。” 因为这大蟒似乎这些日子一直就守在谷口,若是有人弃尸,遇上大蟒,也不会深入,那就只会丢在谷口。 “你确定?真的不去里边瞧瞧吗?” “嗯,我们回去吧。” 傅佑元从展修怀中挣扎开,他皱眉道:“可是你现在被通缉,我们是不是该想想法子?总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此事我正想细细与殿下商量。先回宫,那些人一定猜不到我会藏在宫中。” 傅佑元仔细想了想便点点头,两人回到宫中之后,展修三两下将自己的衣衫换过之后,便去弄了水来伺候傅佑元沐浴。只见他手法纯熟的在傅佑元肩背上揉按起来,一边揉按,他便一边将大岐国师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只不过其中隐去了设计傅鸿轩的事情。 傅佑元听罢,不由得惊道:“原来大岐国师和相爷师出同门啊!听你这般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此人!” 展修揉按的手略微一顿:“会有机会的……”毕竟那个人应该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没有关系,自己怎会和那个人有几分相像?可是这种事情关乎已逝母亲的名节,展修并不敢妄下定论,也不愿去找他爹求证。 他垂眸望着趴在浴池边一身放松的傅佑元,心想:或许,有些事情,还是一直被蒙在鼓中比较好。 就在展修望着傅佑元的后背愣愣出神的时候,却是有一支飞镖钉在了离他最近的立柱上。展修的第一反应便是拽过一旁的白纱将傅佑元盖住,然后拧眉上前将那支飞镖给拔了下来。飞镖带着一张纸,上面是他爹的字迹,上边只是简简单单地写道:安好,勿念。 “什么事?”傅佑元有些紧张起来。究竟是什么人会这么厉害,如此接近,展修都没有发觉。 “无事,是我爹来报个平安。”确认了他爹安然无事之后,展修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展修这边放下心来,而百里大将军在听闻大儿子的死讯之后,又亲眼目睹了展相爷被赐毒酒…… 此刻,百里大将军正闷声不吭的对着墙壁,衙役送来的饭食已经在他身边排成了一行,有的已经馊掉,不过基本上都沦为了虫鼠的饭食。 百里大将军脑子里一直都是那天的画面,挣开铁链想要去阻止他喝下毒酒,可是当他挣开铁链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小展对他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把那杯酒了,自己连阻止都来不及。他甚至从那些人手里将小展夺过来,运气给他逼毒……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之前还在对自己笑的人慢慢在自己怀中变冷……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丧子之痛都比不上这种疼,说不出,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被挖了一块。 “仲云……仲云……”百里大将军目光呆滞,口中也在喃喃自语。他其实很喜欢仲云这个名字,只是当年他嫌弃这个名字有人喊了,于是为了突显自己与他的关系非常,所以才一直喊他小展。 多年前的一幕幕,顿然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我叫展仲云,你叫什么?” “百里玄明,你可要记得啊,以后我会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 “好啊,我记住你了。” …… “将军为何不去娶你所爱的女子?洞房花烛夜,醉了的你,无意间喊了一个名字:仲云。” …… 百里大将军神色变得痛苦起来,他抬起双手将头抱住,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是啊,百里玄明这才想起来,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他便彻底断了与展相爷的来往。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骗得了所有人,又如何? “你觉得很痛苦?”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百里大将军的牢房之中。他站在百里大将军的身后,斗篷掩盖下,只露出一张嘲讽的唇。 百里大将军没有回头,他闭上双眼,说道:“是啊,你若是想杀我,那便动手吧。” “呵呵……”来人轻笑了两声,“百里玄明竟然是个懦夫,爱一个男人,就让你那么害怕?既然害怕被天下人耻笑,那么如今又为何要承认?你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你大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这样,又是在做给谁看?” “你说得不错,我百里玄明就是个懦夫。” “你觉得你这样死了,他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不会。他只会恨你耽误了他一辈子……” 第七十三章 随着那个人的一声声质问,百里玄明直将自己的脑袋敲得咚咚作响,直到后来,他终是忍不住吼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做?我又能做什么?我做什么他都已经不能回来了!” 将自己终于将百里玄明给逼急了,他轻哼了一声,这才从衣袖中掏出一件用蓝布包裹的东西给了百里玄明。 百里玄明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接过打开来一看,竟然只是一把焉了的止血草。百里玄明起先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用意,他盯着这把止血草看了半晌,并且还将这草搁在自己鼻下自习闻了闻。 除去草药本身带有的味道之外,百里玄明闻到了一股若有似乎的淡淡清香。 这个味道百里玄明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是展仲云自己调的润手膏,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只见百里玄明从地上猛地站起来,他转过身,双手紧紧抓住那人的斗篷,神色异常激动:“他还活着是不是?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是不是?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他也顾不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厌恶的大岐国师。 国师皱眉将百里玄明的双手从自己的斗篷上挥开,略带讥讽道:“你有勇气去见他了?你说见就见,说走就走,百里大将军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是,你可曾想过他的感受?” “……”闻言,百里玄明蓦地垂下了双臂。 国师冷哼一声,又道:“你既然没有勇气就别再去打扰他,这几十年来,他也被你折腾够了。不过,百里大将军,你是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这一把止血草,是我拿过来的,我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仲云不会在为你种一株止血草。” 百里玄明才有了些神采的双目又渐渐黯淡了下去,良久,才听他问道:“你是来同我炫耀的?”仲云同这个人走到一起了吗? “不是,我是来劝降的。”不等百里玄明给他回应,他便继续说道:“仲云想帮助他的小儿媳夺下这大尧的江山,你若是能归降,成为他的一员猛将,自然是最好的。你若是不愿意,我们自然不会勉强,只是到时候免不了兵戎相见。呵呵,不过,百里大将军被困在这儿,只怕是等不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了吧。” 百里玄明没有给与回应,展仲云想要帮助十三殿下争帝位,这个他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他心里有些难受,展仲云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这个大岐国师,而且还没有和自己提一个字。 只不过,百里玄明还有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展仲云与这个国师的事情会被人晓得?这件事情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外人”知道而已。虽然极不情愿,但是他还是客观的将自己放在了“外人”。 征战沙场,立下战功无数的百里玄明自然凭借的并不全是自己的武力。他仔细一推敲,却是最终将这件事与大儿子的暴死联系在了一起。 这样的事实让百里玄明有些心力交瘁,若不是自己这没有管教好的大儿子,展仲云也不会选择假死。 想到此,百里玄明又不禁想起一些被他所忽略的事情,毕竟凭着展仲云的谋略,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弄进狱中?除非是展仲云自己想进来…… 他自己想进来…… 百里玄明在心中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毕竟从这国师的口气中可以得知,这些年他一直一直都在等着自己…… “仲云根本没有让你来劝降我。”百里玄明很肯定的望向国师。 “呵呵,那又如何。” “带我去见仲云!我只会听命于他。” 百里玄明自己也很清楚,若是皇长孙登基当了皇帝,他们百里一家的下场必然会很凄惨。如此一来,倒不如跟着展仲云一起放手一搏,赢了,他得到的会是百里一家的安稳,也有可能是和展仲云的重修旧好。若是输了,那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 国师默不作声,百里玄明还以为他要拒绝自己,正搜肠刮肚的想法子说服他,却是只见他抬起手,指间刀光一闪,拴住百里玄明的铁链被削开落在地上。 百里玄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就看他握拳,一拳将牢房的门给砸开,像是在同国师示威一般:用兵刃算什么本事,本大将军赤手空拳就能解决一切麻烦。 国师自然没有去理会百里玄明这般无聊的挑衅,只不过在心中更是觉得这心智幼稚的百里玄明配不上他师弟。 在国师的帮忙之下,百里玄明换了个装扮被带到了一家酒楼,这一家酒楼正是展仲云所开的。 他在包厢中独自坐了许久,对于店伴端上来的美酒也无心品尝,一直坐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展仲云的身影,他开始怀疑那个国师是不是有意耍弄自己?可是仔细一想,却觉得是不是展仲云不愿意见自己? 若真是后者的话,百里玄明开始不安起来。 就在他惴惴不安的当口,包厢的门被人推开,百里玄明循声望去,却是见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袍的面生男子提着一个朱漆食盒走了进来。 来人虽是面生,可那双眼睛却…… 百里玄明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小……” “嘘——”那人抬手示意他噤声,然后说道:“是我,坐吧。” “嗯……”百里玄明没有坐下,反而大步上前,想要伸手将来人揽入怀中,可是又觉得会唐突了佳人,于是,伸出的手,半路改道为接过他提着的食盒:“那个……国师都和我说了……小展,知道你没事,我……” “所以,你这是?”展仲云对他笑得疏离。 百里玄明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合适的说辞,于是一咬牙:“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帮上你。” 展仲云淡然的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我就先替殿下谢过百里大将军了。” “小展……”百里玄明想要替自己辩解,可是展仲云一个眼神瞥过来,他便闭上了嘴。这个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好…… “吃吧,吃饱了说。”展仲云将食盒打开,百里玄明一看里边的菜,顿时心里一暖,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然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 “嗯嗯。”百里玄明立刻拿起碗筷迅猛的往自己嘴里塞饭菜,只见他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将所有的饭食都一扫而空。 展仲云微微皱眉,替他倒了一杯茶,说道:“说服百里正浩起兵攻打皇城。” 百里玄明接过那盏茶,仔细想了他的话,这才说道:“起兵不难,一句话即可,只是正浩此刻在东越,而我的兵,还驻扎在这边。若不然,还是我亲自起兵吧。” 然而,展仲云却是摇了摇头:“不,百里正浩比你合适。他起兵,可以事出有因,百姓会谅解。而你却不同,你也不愿你们百里家背上骂名是吧。” “小展,你说的事出有因,可是指我?”百里玄明指了指自己。 展仲云微微颔首:“不错,百里正浩为兄为父,却是一个孝字。可懂?” 闻言,百里玄明点点头:“好,那我立刻修书给正浩。” “嗯。”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提自己的事情,展仲云是不想提,而百里玄明却是不敢提。 很快,远在东越的百里正浩便收到了父亲的密信。看完信,他皱眉深锁。“二哥,怎了?可是京中出了大事?”百里晓晴扶着腰挺着肚子,担忧的问道。毕竟十三一去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而且安先生失踪了之后,岳将军整日借酒消愁…… “无事,你且安心养身子。”百里正浩悄悄将密信捏在手里用内力捏成了粉末,“我要离开一阵子。” “二哥,你要去哪?” “回皇城。” “二哥,带着我一块去吧。”百里晓晴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她将要临盆,也有些预感自己命不久矣。毕竟她一直都是在撑着,若是生产的时候,自己撑不下去了,孩子该怎么办?她却是不愿意出生的孩子没有放心的人在身边照顾。 “不成。”百里正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百里晓晴微微垂眸,她抚摸着肚子,却是在想,十三和二哥都不在了,孩子出生之后却是交给谁比较放心?想着越王府内的人,小豆子和圆满虽然忠心,可是他们都没有保护孩子的能力。思来想去,却只剩下了阿离。 百里正浩看着他的妹妹,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子,想着他爹交代的事情,却也无从选择。他想,或许这一步棋没有走错…… 当天,百里正浩就收拾了东西策马去往皇城,而与此同时,驻守在皇城外的百里大军在接到密令之后,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只要等小百里将军一到,他们便可以立刻攻城! 百里正浩前脚刚出东越,便有一个人到了越王府。 小豆子望着眼前这个人有些惊讶:“这儿是越王府,公子要寻何人?”这个人难道就不怕遭人打劫吗?这穿得……脖子上的大金链…… “我找百里正浩。” “真是不巧,百里公子刚离开。” “去哪了?”那人不耐烦的拽了一把脖子上的大金链。 “不晓得……” 第七十四章 小豆子见此人穿金戴金,一派阔气的模样,也不好怠慢,便好声道:“公子姓甚名谁?待百里公子回来之后,自会告之与他。” “不用!”库夜挥了挥手,便开始打量起越王府的四周,瞧见不远处的那一片宅子:将那一片宅子都盘下,然后重建一座阔气的! 原本库夜只是来这边走走看看,可是到来之后发现这东越着实不错,比达硖好多了,于是心里便有了其他想法。 “小豆子,是阿离姑娘来了吗?”百里晓晴挺着肚子往大门这边走。 库夜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孕妇,当下一愣,回过神来之后,却是对着她笑道:“小妹!” “……”百里晓晴有些不明所以,库夜又道:“我是你二哥夫!” ×××××× 远在皇城的百里玄明一收到百里正浩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告诉了正在酒楼后院栽花种草的展仲云。 “小展!”一身农夫打扮的百里玄明高兴得不得了,就像是刚完成大人交代事情的孩童一般。 展仲云抬头向他望去,他微微一愣,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张“陌生脸”,他说道:“正浩已经从东越出发了。” “嗯,知道了。”展仲云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给花草浇完水才净了手,半晌,他才对愣在一边的百里玄明说道:“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百里玄明不太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展仲云又道:“我会随我儿一同回东越,这酒楼也会暂时歇业,你也早些给自己找个歇脚的地方才是。” “……”百里玄明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做了另一番打算。 当夜,受展仲云之托,国师又跑了一趟皇宫。他将此事同展修说了一番,并道:“待百里正浩攻下皇城,解决掉皇后与皇长孙之后,你再打着越王的旗号,到时候,只要与百里正浩通好气,便可由你占下皇城,再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做,就不必我来一一交代了。不过,东越的人马有多少,你自己掂量着来,实力莫要悬殊过大,免得落人话柄。” 听罢,展修颔首道:“谨记国师所言。” 国师的意思,展修自然是明白的。这东越的人马不能多,却也不能太少。多了,便是坐定了先前的罪名。太少的话,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但对方是百里正浩!他与百里正浩这一战想要打得逼真只能多下些功夫想想法子。 俗话说的好:上兵伐谋,其下攻城。 若是能有一个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从百里正浩手中“拿下”皇城的法子,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而在旁的傅佑元目光却是在这二人身上来回不停的打量着,时不时遇上国师的目光,他倒也不觉得尴尬,对着国师笑笑,以示友好。国师也不觉得他无礼,亦是对他微微颔首,只是在心中感叹展修这孩子确实果敢。 目送国师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之后,傅佑元忽然拽了展修的衣袖,展修一回头,便瞧见了一双激动、迫切的眸子。 “你和大岐的国师长得真像!由其是神态!若不是晓得你是相爷的儿子,我倒真会怀疑你和国师是……”话到此处,傅佑元忽然止住了声,他在心中暗自叫了一声不好!万一真被自己给猜中了,那岂不是…… 于是,他便立刻改口道:“说不准,他是你娘舅呢!外甥像娘舅,常有的事情。”在傅佑元的印象中,似乎展家三兄弟也只有展炎长得有些像相爷,展大哥和展修长得应该是像娘舅! 知晓傅佑元是好意,展修立刻点头道:“此事我并未放在心上,相信爹不告诉我,也有他的道理。” “嗯……”傅佑元也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说,想起眼下要做的事情,他竟是有些不愿意同展修分开,不过,他也只是将这种想法搁在心里,“你何时启程去东越?” “尽快吧。” 傅佑元撇撇嘴,想起东越那一堆烂摊子,他难免会有些担心:“那些精兵都是岳斌带出来的,他们会服从你的命令吗?” 展修看了他一眼,却道:“你不是已经使计让岳斌反了吗?” “谁晓得会不会管用。我觉得我爹在他心中只怕还是比不上那些可笑的愚忠!”傅佑元一直都认为只要有安和在,岳斌肯定是忠心不二,但岳斌的愚忠确实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闻言,展修只望着傅佑元一言不发,傅佑元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于是便看着展修。半晌,只听展修说道:“岳斌待安先生确实是一片赤诚,你不应该利用他对安先生的感情。毕竟,他也确是个可怜人。” 傅佑元默不作声,他自然是晓得岳斌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和自己爹爹在一起。一片赤诚又如何?这种事情,并不是付出多少便会得到多少。 不过,他见展修对此事的反应有些大,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当年若不是他结下恶因,现在也不会自食恶果,我而今没有惩戒于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于以前的时候,只要安和有心,便可以慢慢调查出来。 展修暗自叹了一身,却道:“是我多言了,只是岳斌,你想如何安置?” 傅佑元仔细思量了之后,说道:“这个我倒是还没想好……你看着办吧。” “嗯,好。”展修心中也晓得这岳斌往后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傅佑元真的登基为帝。所以,还是规劝他早早隐退为好,至少还能够保住一条命。 “你……你此去多多保重,别忘了替我照顾好晓晴,她应该也快临盆了……”傅佑元很想跟着展修一块回去,但是他也晓得自己这只是妄想。他要是现在离开皇城,加上百里正浩“起兵谋反”,相信大家都会将他们二人联系在一起。 “嗯,晓得。” 听着傅佑元一声声的叮嘱,展修此刻倒是有种夫君远行,妻子念念叨叨放心不下的感觉。 在一记深吻之后,展修毅然离开了皇宫,在同他爹相会之后,便一起去往了东越。只是…… 展修回首望了一眼后面紧跟着的人,问他爹,道:“爹,那个人是百里大将军吧?” 展相爷撇撇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你怕是看错了,那个农夫怎会是百里大将军。” “……”展修没有在吱声,这毕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做小辈的,却是不好插一手。 只是心中更是糊涂,如果他爹对百里大将军有意,为何当年要结婚生子?被家中所逼迫?还是因为百里大将军始乱终弃?因爱生恨? 又行了一路,展修发觉身后已经没有了马蹄声,再回头时,却是没有再瞧见百里玄明的身影。然而也发觉了这一状况的展仲云,不由得哼了一声,挥鞭策马跑得越来越快。 展修无奈,只能跟上。 两人很快便到了东越,只是还未接近越王府,便遭遇到了袭击。 展修担心自家爹爹,正想将他爹拉道身边护着的时候,却是只见一个人影横空出现,手中宝剑一挥,大臂一揽,便将展仲云给揽入怀中。 展仲云一愣:他不是走了么?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爹就交给我吧!”百里玄明头也不回的对着展修喊了一声,便一手提剑,一手护着展仲云开始同这些围住他们的恶人周旋起来。 有人帮忙,自然是最好不过。展修很快便将围住他的恶人都给解决了。 “留活口!”见百里玄明的剑将要挥向最后的那一个人,展仲云连忙抬手将百里玄明持剑的手给捏住。 “……”冰凉的触感让百里玄明不由得一愣,原来他家小展这个毛病现在还在……想起以前展仲云喜欢在大冬天将他冰凉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衫里,自己被冰得龇牙咧嘴,而始作俑者却笑得一脸得逞。 展仲云不晓得百里玄明为什么发愣,他推开他,大步走到哪恶人面前,笑眯眯问道:“说什么,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恶人早已受了伤,他有些惊魂不定的望着百里玄明手里的剑。 见状,展仲云又笑道:“你若是都交代了,我自会保你一命。”说罢,他又对百里玄明使了个眼色,百里玄明忙将宝剑收归回鞘。 那人想了想,便都交代了一番,他是奉族长的命令在此拦劫展修展都尉,而且族长还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展仲云再仔细一问,便问出,这些都是二皇妃的主意,为了就是怕展修回到东越。 “她倒是挺会算计,只是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罢,展仲云侧目看了百里玄明一眼,问道:“你不留在皇城,跟到这儿来做什么?” 起先,百里玄明支支吾吾,左右言它,说道:“那边不需要我在……正浩自然会处理好一切……” 见展仲云依然没有理会自己,他心中有些着急,想来找借口是不成的,于是便一把将展仲云的胳膊拉住,低声说道:“错过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_(:з」∠)_其实小百里和库夜还没有滚床单…… 第七十五章 鼓起勇气说完这一番话的百里玄明望着展仲云,他只觉得耳边的一切都静止了,唯一能够听见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得握住了又松开,反反复复。 他其实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展仲云会同意,所以也做好了被回绝掉的准备。 亲耳听见别的男子对自己的父亲示爱,展修只能佯装看不到,听不见,独自一人默默牵着马走到了一边。给那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免得都尴尬。 就在百里玄明惴惴不安等待着的时候,展仲云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并未落在百里玄明身上,而是微微抬起下颌望着远处的街景,半晌,只见他抬手揭开脸上的面具,闭上双眸,再睁开时却是侧目望向了百里玄明,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他说:“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你对我说这番话,就算是在狱中,我还曾想过……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你傻,你根本就不会明白我的心意。呵呵……谁能晓得,你竟然都知道……都知道,却还装成这样……百里玄明,我真是自叹不如!真的!” 话到最后,他却是再也没有看百里玄明一眼,径直往展修那边走去。 展修见他爹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再看百里大将军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了然。 “走吧。”展仲云上了马,扬起鞭,便踏尘而去。 百里玄明望着那两父子渐行渐远的,忽然有一种展仲云这次是彻底将自己遗弃的感觉。 晚了,也错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百里玄明还是策马追了上去。 既然展仲云等了他这么多年,那么自己再追他这么多年也无妨,只要最后能够得以同葬一穴,亦是心满意足。 他们三人前后到了越王府前,正要下马敲门时,展修却是看着对街正在“大兴土木”,正思疑间,小豆子便来开了门,一见展修,立刻扑到他马下:“展都尉,你可是回来了!殿下呢?可还好?什么时候回来?” 展修从马上下来,一边将马牵入府中,一边说道:“殿下挺好的,最近府中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有啊,有位富贵的公子来找百里公子,小豆子说了百里公子不在,他便在王府的对面置了块地,也不晓得有什么打算,听说那宅子建成了之后可气派了。”说到后来,小豆子还不忘将库夜自称是百里小姐的二哥夫。 “……”展修有些哑口无言,他也料不准这个库夜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看来还是有必要去将库夜约出来,谈一谈才是。 “什么二哥夫?”一起跟着过来的百里大将军在听到这个之后,当即就上前急切的问道。 小豆子见这人面生,又有些“凶恶”,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展修身旁躲了躲,并小心回话道:“说是……说是百里公子家的那位……” 百里大将军可是个明白人,一听这话便当他最满意的儿子百里正浩步入了自己的后尘。找个男人为伴,他并不反对,只是对方是何人?家中背景如何?这些却是他所要担心的。于是,他当即就问道:“那人此刻在何处?” “那位公子此刻正在园子里陪着百里小姐。”说完,小豆子似乎觉得这般有些不妥,于是又立马补充了一句:“阿离姑娘也在的。” “快些带我去会会他!” 小豆子望向展修,似乎是在征得他的意见。展修对他微微颔首,小豆子得了令,这才领着百里玄明往园子那边走去。 百里玄明同小豆子离开之后,展仲云却是问展修道:“你家殿下该不会是想将百里小姐所生的孩子养大……” 展修点了点头,展仲云又问他道:“那孩子的母亲呢?你家殿下却是又有什么打算?” 闻言,展修眉头微微皱起,他摇了摇头,似乎这个问题,他还真是有些忽略了。 见展修愁眉不展,展仲云便了然于心,叹了一声,他语重心长道:“孩子才出生,却是离不开娘亲。往后殿下想要立着孩子为储君,势必要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既然孩子有了名分,那么孩子的娘亲呢?你确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往后可是帝王,不可能同你日日夜夜长相厮守……” 展修默不作声,他也晓得就算傅佑元坚持不立后纳妃,可是能坚持多少年? 展仲云抬手拍在展修的肩膀上,手掌微微用力按了按,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你还是专心替他将江山夺下才是,往后的事情,自然有解决的法子。好了,走吧,带爹爹去瞧瞧那苦命的姑娘。” 说起来,百里家的小姐,他还真不曾见过。也不知道长得像娘,还是像百里玄明。 展修带着展仲云到园子的时候,库夜却是已经同百里玄明动起了手来。而在一旁的阿离则是紧紧护着百里晓晴,不让她上前去“劝架”。 “怎么打起来了?”展仲云不觉皱眉,心道这百里玄明的臭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然而,了解库夜性子的展修自然是明白,大概库夜喜欢找高手过招的毛病又忍不住冒出来了…… “无妨,只是切磋而已,库夜伤不着百里大将军。”展修一边说着,一边挡下因为那两人的“打斗”而四处飞溅的砂石。 闻得此言,展仲云不由得撇撇嘴,轻声嘀咕了一句:“他下手没个分寸,也不怕会吓着年轻人。” 展修看了自家爹爹一眼,又往打斗的那边望了望,却是见他身子一轻,上前加入混战之中。库夜见是展修,当下眼前一亮,躲开百里玄明朝自己袭来的那一掌,他放声笑道:“展修!你来得正好,和我打一架!” 百里玄明一听,当场就吹胡子瞪眼,他也喊道:“小子,你这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 库夜确是个憨的,但听他口无遮拦道:“老人家,你功夫确实不错,只是年纪大了,时间越久,越是对你不利,我若是能拖下去,自然是能战胜于你。展修可不同,我们二人年纪相当,精力充沛,这样干起架来才能干得爽快!” 库夜的话才说完,便听在旁的阿离憋不住笑出了声:“噗……”意识到自己有失大体,她连忙掩嘴轻咳了两声。百里晓晴甚是惊讶,小声问她道:“阿离姑娘,你笑什么?”她可能看出来这三人打架有什么可笑的,而且库夜话语间还得罪了爹爹,她都有些心急。 阿离眨眨眼,诡秘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库夜挺有趣的,呵呵。” 百里晓晴也笑道:“是啊,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我二哥怎么会喜欢他的?有些不可思议。你是不晓得,我二哥可是连公主都看不上的,若不然,也不会至今还未婚配。” “唔……应该是缘分未到吧。”阿离眼神又开始乱瞄,当她无意间瞧见展仲云时,却是眼前一亮,这般儒雅成熟的男子! “阿离?”百里晓晴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了展仲云,她下意识说道:“展相爷……怎么过来了……” “展相爷?”阿离一个晴天霹雳,这男子哪里像是展修的爹!明明看起来还很不错啊,唉,果然只有被岁月沉淀了的男子,才会有这般迷人的魅力。 展仲云对着她们微微颔首,他走上前,目光轻轻从百里晓晴隆起的肚子上掠过,他笑道:“百里小姐认得我?” 百里晓晴点点头:“同瑾瑜私底下见面的时候,曾见过相爷,只是那个时候相爷没有注意到晓晴。”她记得很清楚,只是因为当时傅瑾瑜说起展相爷的时候,眼神满是敬佩。爱屋及乌,所以她自然也对展相爷充满了敬仰。 想起傅瑾瑜,百里晓晴神色有些黯然,只见她抚上肚子,小心翼翼询问展仲云道:“相爷,晓晴有个不情之请……” “百里小姐请说。”展仲云看着这个姑娘,总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姐姐。 “相爷能不能给这娃娃起个名字?”生怕他会觉得唐突,于是又道:“因为瑾瑜一直都很敬佩相爷,所以这个娃娃要是能得相爷赐名,想必瑾瑜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 展仲云沉吟片刻,应道:“这是展某人的荣幸,定会给他一个好名字。” “多谢相爷!”百里晓晴却是喜极而泣。 阿离忙替她拭泪,而展相爷却是微垂下了眸子,在经历过姐姐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对百里晓晴的未来有了预见。那如同姐姐一般深含绝望的眸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百里小姐要保重身子。”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心结,却不是能够解得开的。 “嗯……”百里晓晴应了一声。 随后,他们便静静的在一旁看那三人混战。不过多时,只见库夜首先败下阵来,百里玄明粗喘着气,瞪了他一眼,道:“小子,你叫什么?”虽然性子狂妄了一些,品味也差了一些,不过,这人的心思到是不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QAQ快要完结了,每次写到最后卡文都超级厉害orz 第七十六章 被人问及姓名,库夜显然有些不太满意,想他第一勇士的名号,怎还没人知晓?于是,只见他气沉丹田,对着百里玄明说道:“我乃是达硖第一勇士库夜是也!” “……”百里玄明自然是听过这个名号,只是…… 达硖人啊?啧啧,蛮夷之人! 百里玄明眉头皱起,却是有几分后悔当初让他儿百里正浩守城。 也并非是百里玄明歧视异族,只是他成年在外征战,见多了异族人的野蛮之风,儿子可以娶父亲的妻妾,数个兄弟可以共享一个女子……这种事情,他可是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他也担心入乡随俗的话,百里正浩是不是会遇上那些个麻烦…… “库夜是吧,你同百里正浩的事情,我自是不会反对,毕竟那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只不过,我作为百里正浩的父亲,却是只有一个要求。”可怜天下父母心,百里玄明自然是要为自家儿子做打算的。 闻得此言,库夜立即来了精神,只见他立刻右手握拳垂着自己的胸脯,直把胸前挂着的大金链子震得叮当作响。 他说道:“你只管说,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库夜想得很简单,肯定是要喝自己提彩礼的事情,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因为他家有钱,很多很多钱! 百里玄明看了四周一眼,最后却是将目光锁定在展仲云身上,他走上前,全然无视了自家闺女,带着几分怯懦的口气,他恳求道:“小展……你能不能帮我做个见证人……” 展仲云在他和库夜身上来回转了一圈,点了点头:“好说。” 于是,在展仲云的见证下,百里玄明对库夜提出了要求:“我不晓得百里正浩是怎么看上你的,但是,你们若是真想长相厮守,那么我就不要求你像个女子一般嫁入我百里家了,这样吧,我收你为义子,从此往后,你就和百里正浩一样,都是我百里玄明的儿子。你要是同意,我们就当着展相爷的面,将仪式给办了。你若是不同意,我也不好勉强。只是,我不会让百里正浩同你一起回达硖。” “唔……”库夜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彩礼呢?怎么没说彩礼?这个收义子是怎么回事? 而百里晓晴和阿离却是异常激动,只不过,这两个姑娘的激动点有那么些出入而已。 展仲云与展修相互看了一眼,这两父子只用眼神交流着。 展仲云:那我要是收殿下为义子,你觉得可妥? 展修:…… 展仲云:唉,那我这就是嫁儿子? 展修:…… 展仲云:三个儿子,我只能喝到一杯媳妇茶,命苦哟! 展修:…… 展仲云深深的忧伤了,他甚至开始觉得其实老天还是偏心的,若不然,为什么挨千刀的百里玄明不仅儿孙满堂,就连嫁儿子都可以弄得这么体面张脸?展修和傅佑元他算是管不着了,但是展炎那个臭小子,他还是能够好好管教一番的。他决定,一定要让展炎家的那个风风光光嫁进来。 百里玄明怕给人笑话,他展仲云可不怕。 义子?真是好笑! 他偏偏就是要给他儿子办个风风光光的婚宴,他要让人晓得,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只要两情相悦,也是能够地久天长。 于是,百里玄明又再一次,在不知不觉的中,深深的,被展仲云鄙视了。 且说库夜想明白了之后,他点了点头,多了义父也挺好。而且他觉得自己为了百里正浩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百里正浩知道了之后,应该会很感动吧? 库夜就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和百里正浩连嘴都亲过了,而且自己也主动示好要和他在一起了,可是百里正浩那家伙还是那么别扭,愣是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喜欢自己,还说自己自作多情。 库夜同意了之后,他们便在展仲云的见证下结为父子。 “阿爹,正浩呢?”库夜素来不拘小节,这都结为父子了,他自然是阿爹阿爹叫得极为顺口。反倒是被喊的人,抽着唇角极为不适应。 “忙……”百里玄明扶着额,脑袋有些疼啊。 “哦,阿爹,我在王府对面弄了个新宅院,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瞧瞧?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一定不要和我客气,我一定会让人给办齐的。”有钱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百里玄明抬头,他只觉得库夜身上那根大金链子,金灿灿的,晃得他眼晕。 “阿爹,回头我让人给你打造两身黄金战甲!”库夜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孝敬一下自己的老丈人,黄金战甲,多好!多贵气! 原本他也想给百里正浩弄两身,可是想着媳妇儿的气势不能比自己强,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媳妇儿太过瞩目,于是他暗暗将这个想法给打消了。 提及黄金战甲,百里大将军的脑袋更疼了。 笑话,穿着那种东西上战场岂不是明白着告诉敌人:来吧,来打我!我就在这里! “呵呵,不必了,我老了,以后还没什么机会穿。你自己留着吧。”展仲云在场,百里玄明只能收敛了脾气,好声好气的回决了库夜。 不过,百里玄明确实想多了,展仲云压根儿就没在意他,他这会儿正和展修商议着起兵大计。 “岳斌呢?怎么来这里多时,也不见他?”展仲云与岳斌以前同朝为官,虽是文臣武将之分,可也算是君子之交。 不等展修回话,便听小豆子嘟着嘴不满道:“岳先生近来都沉醉于酒色之中,想要找他,只消去秦楼楚馆便是了。” 展修同他爹相互望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往门口走去。果然,就正如小豆子所说的那般,他们在青楼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岳斌。展仲云二话不说便端起一旁的那盆净手的凉水,给岳斌劈头盖脸就浇了下去。 岳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迷迷糊糊望着眼前的人,待看清了之后,却是一愣。 展仲云坐在桌边,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岳将军,一别数年,你可还好?” “呵呵……没想到我岳某人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见着展相爷……”只见岳斌从床上坐起,哪里还有先前那副烂醉的模样。 岳斌在展仲云对面坐下,“不知相爷道这儿来找岳某人有何事?” 展仲云笑道:“我儿要起兵上京,不知岳将军的意下如何?” 岳斌垂下眼眸,半晌,只见他双手紧捏成拳,说道:“若是相爷不嫌弃,岳某人自愿为先锋。” “得岳将军相助,殿下自是如虎添翼了。” 在东越又过了两日,皇城那边果然传出了百里正浩谋反的消息。一时间,大尧境内人心惶惶。 而二皇妃的父亲,月族某部落的族长更是也组织了自己的人马,想要杀入皇城去帮自己的女儿解围。 展修自然是不会让他过去,于是,在东越,小战场也形成了。 对付月族人,岳斌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这一战自然也就由岳斌领着一千人马留下牵制住族长。而剩下的四千人马则由展修领着一路杀向皇城。 在大军北上之前,展仲云将展修叫入房中,仔细叮嘱了一番。 他提醒展修,说是等傅佑元登基之后,定要想法子拿下朝中武将的兵权,只要兵权在自己手中,方才可以保平安无事。 不过同时,展仲云也告诫过展修,伴君如伴虎,要多做几手准备,免得到时候伤了心、丢了命…… 对于那些告诫的话,展修只是笑而不语。他知道他爹是好意,可是他愿意相信傅佑元。 “驾——” 越想傅佑元,就越想见到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夸张。 “展修!” 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展修的思念,“吁——”展修轻勒缰绳,将速度放缓,不多时,便见一个金灿灿的东西疾驰而来。 只见库夜穿着黄金战甲手执大朴刀,唯一有些不同的时候,就是这回他没有戴着金面具。 “你……”展修忽然开始觉得有些头疼,这个库夜虽说有些本事,可就是他那不服从命令,肆意妄为的个性,着实让他有些为难。 库夜一本正经的说道:“百里正浩打不过你!我得去帮帮他。” “……”展修忽然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希望这个库夜不会节外生枝,也不会给带来麻烦。 库夜同展修聊了一阵子武学,在约了往后有空一起切磋之后,他便快马加鞭先展修一步离去。 展修依旧还是按照自己的步骤,领着大军前行。 一路向北,倒是没有遇上什么阻拦,只是在将近皇城的时候,展修下令建营,全军休整生起篝火搭起锅灶。就在全军忙碌起来的时候,展修却换了一身衣衫,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皇城去了皇宫。 一来是想看看百里正浩的进展如何,二来,着实想念傅佑元,就算只有一会儿工夫,他也想去看看他。 第七十七章 皇宫的禁军本就不多,而且自从老皇帝过世之后,就一直处于无主的状态,禁军的士气则愈发低迷。百里正浩一起兵,自然轻而易举的就将皇城攻陷。 百里正浩也晓得自己攻陷皇城的目的是什么,只是逼死“妇孺”这种事情,着实令他为难了。 攻陷皇城已经第二天了,如何处置皇长孙还有皇后,对此,百里正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微风轻拂,水面泛起点点涟漪。落日的余晖下,所有的事物都像染上了一层淡淡忧愁。只见一身戎装的百里正浩坐在临水而建的美人靠上望着水面愁眉不展。 站在他身侧的副将,终是忍不住询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 跟着百里正浩征战无数的副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轻松的战事,虽然他也晓得这其中的奥秘,但是这心里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无论是不是在“演戏”,这“谋反”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现在这皇城倒是攻下来了,原以为可以“功成身退”,可是至今也不见将军有什么命令,而且将军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更苦恼了! 副将愈发的不安了。 百里正浩的目光依旧还是落在水面上,他沉吟了片刻,说道:“等。” 话音刚落,便听部下风风火火跑过来,跪立在地,道:“将军,越王的兵马已经兵临城下。” “哦?”终于来了!百里正浩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问道:“对方多少人马?何人为先锋?” “回将军,对方大约只有四千人马,展修展都尉为先锋。” 百里正浩心想着是不是抽个空去找展修暗暗通个气?或者将皇长孙和皇后丢给展修处理? “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先发制人?”副将提议道。毕竟就算是演戏也要演得逼真才好,可是对方才四千人马着实少了一些啊! 百里正浩抬手制止副将的话语,他说道:“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看看他们有什么举动,再议对策。” “是,末将明白。”副将双手抱拳。 “嗯。”百里正浩微微颔首,他又道:“还有,继续派人看紧了皇长孙和皇后。他们一有什么动向,必定要向我汇报。” “是!”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展修到来的原故,百里正浩多日来的郁闷消减了不少。他抬起眼眸环顾四周,人人向往的皇宫内院,此刻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 嗯?百里正浩眼神微敛,方才那边一道金光闪过,却是让他有了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应该不会吧…… “将军小心!” 随着副将的一声呐喊,百里正浩蓦然回首,却是只见一根淬了毒的箭朝着他飞射而来,就在他正准备抽出宝剑将毒箭砍下的时候,那支毒箭在距离他还有一臂的位置,忽然裂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 在场的将士手持兵刃警惕地望着四周。 百里正浩走上前,弯腰想要伸手去捡那支断箭的时候,只听一个熟悉得他脑袋疼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要碰啊!那个可是剧毒,只要沾上一点,哪怕没有破,它也能够渗透入身体里。” 这么厉害的毒药,百里正浩却是没有听说过,不过,他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收回手,皱眉循声望去,见到来人,自是冷哼了一声,当即转身就走。 “诶诶诶!你别走啊!”卫护打扮的库夜上前伸手想要拉住百里正浩,可是却被副将用剑拦下:“野蛮人,将军不想见你,你看不出来吗?” 这个人,副将太熟悉了。在灵城的时候就五次三番来骚扰将军,每次都把将军气得吃不下饭。副将也不明白,既然将军厌恶这个野蛮人,那就杀了他便是,可是将军似乎又有些听之任之的感觉…… 库夜挑起眉眼,不屑地看了副将一眼,丝毫不畏惧那拦在自己面前的剑,他抬手,只以二指将那剑给折断,然后继续追着百里正浩跑。 “我去见过阿爹了,现在我们是一家人!”毫不避讳有人在场,库夜对着百里正浩的背影大喊了一句。 闻言,百里正浩心下一惊:这阿爹……该不会是我爹吧? 他转身冷眼望着库夜,说道:“你过来。” “嘿嘿,好啊!”库夜跑上前,他伸手想要将百里正浩拥入怀中,哪知,只见剑光一闪,百里正浩将剑抵在他脖颈上,冷声道:“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库夜斜眼瞄了脖子上的剑一眼,然后笑眯眯道:“我这还不是怕你吃亏,你打不过展修。” “……”百里正浩只觉得一口血憋在喉咙里,出不来,进不去。 库夜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百里正浩的神色,他直管自己在那儿说话:“等这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们一同回东越,你也不用住越王府了,我在越王府对面买了一块地,嘿嘿,弄一座宅子,我们一起住,哦,阿爹要是喜欢,也可以跟着我们住。你要是只想和我住……哪也没关系,我再给阿爹重新弄个宅子……” 库夜说得越多,百里正浩的眉头皱得越厉害。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百里正浩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你爹已经收我为义子了啊!”库夜得意洋洋道。 “……”百里正浩看着库夜的笑脸,自是恨得牙痒痒,只见他握剑的手紧了紧。 百里正浩的杀气让库夜打起了精神,就在百里正浩挥剑砍下的同时,库夜格挡开来,当下,两人便二话不说打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见多不怪的将士们,竟也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只相互看了看,便会意的走开。 正直的副将捋起袖子想要上前,却是被同僚给拖走了:“兄弟,走了,莫要管闲事。” “可是将军……” “没事。” 库夜逗着百里正浩耍弄了一会儿之后,见差不多了,他便夺下百里正浩的宝剑,点了他的穴道。 百里正浩气得直瞪双目。 “脾气真是暴躁……”库夜将宝剑重新放回百里正浩腰间的剑鞘中,然后,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伸手,张臂,库夜将百里正浩拥入怀中,微微侧首,将唇贴在他的发上。 库夜说道:“真是的,总是这么言不由衷,喜欢我就说啊,我又不会取笑你。百里正浩啊,虽然你的功夫不太好,脾气也不好,但是,我不介意。” 说罢,只见他在百里正浩额前亲了一口:“你害羞不肯说,那我就吃亏一 下。我喜欢你。” 百里正浩只觉得自己脑袋像是被人砸了一下,整个“嗡嗡”作响,如果此刻,他可以动,可以说话,那么他一定会抓住库夜的衣襟大喊:“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咳咳……”表白完之后的库夜,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不过想起临走之前展相爷交代的事情,他又端出一副正经的模样。 “百里正浩,你是不是在为皇长孙的事情而头疼?我是来帮你解决麻烦的。” “……”百里正浩对库夜眨眨眼,示意他将自己穴道解开,可是库夜却说:“现在还不行。”说罢,只见库夜将百里正浩给扛了起来,径直去了傅佑元所在的宫殿。 “越王殿下!越王殿下!” 库夜直接就冲进灵芸殿,傅佑元的寝宫之内。 不速之客的不请自来,令房中衣衫不整的两人面面相觑。 “呃……展修你怎么也在这里?唔……原来你们在那个什么啊!哈哈哈哈……那个啥,展修你莫要着急,慢慢来,我在外边等着,你们弄好了喊我便是。”库夜打着笑脸,快速转身遛了出去,出去的时候,他还不忘将寝宫的大门给带上。 “殿下,不必管他,我们……继续!”望着傅佑元乌云密布的脸,展修想抽死库夜的心都有。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才能够哄得心上人和自己亲热上一回,竟然被那个臭小子给搅浑了。 展修也不禁感叹,自己的预感果然还是灵验了。 傅佑元气鼓鼓地将展修从自己身上推开:“继续什么!起来!起来!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丢人!” 这种事情丢人吗? 展修恹恹地替他将衣衫穿上,想了想,还是将傅佑元的注意力给转移开,只听他说道:“莫要生气了,我看库夜肩上扛着的是百里正浩……” “哦?”傅佑元眉眼一挑,拂开展修搂住自己的手,略带算计地笑道:“库夜怎么同百里正浩在一起了?” 展修眉梢微微抽动了两下,讨好般,说道:“你就别耍他了,我瞧库夜待百里正浩倒像是真心的。” “既是真心,为何还怕?好了,们让他进来见我吧!”傅佑元起身,将衣衫穿好。 展修也收拾好自己之后,替库夜开了门,说道:“进去吧。” 库夜可着劲儿的往展修身上瞧了两眼,随后,别有深意的笑道:“以后要记得将门拴好!” “……”展修微微垂眼:这库夜着实有些可恨啊! 见展修出丑,库夜心情愉悦极了,但见他整一整衣冠,便扛起百里正浩昂首阔步走入寝宫之内。见了傅佑元,他落落大方地弯腰行礼道:“见过越王殿下。” “不必客气了,你找我有何事?”傅佑元笑眯眯的坐在床榻旁,眼睛来回在库夜和百里正浩身上转悠。 “嘿嘿,有正经事。”库夜说着便将百里正浩给放下。 他料想着在这儿百里正浩应该不会耍性子,于是便抬手解了他的穴。 得了自由的百里正浩狠狠瞪了库夜一眼,立刻就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唔……”傅佑元笑道:“小百里,好久不见了!” “……”百里正浩撇撇嘴,没有吱声。 “咳咳!”库夜轻咳了两声,见将铁门的注意力都转移道自己身上之后,他这才装模作样的说道:“我是受展相爷之托,特来告诉越王殿下该如何处理皇长孙。” 不仅是傅佑元,就连展修、百里正浩也都面露惊讶之色。 见他们如此震惊,库夜更是得意,他学着展仲云的模样,说道:“殿下是想要皇长孙生?还是要皇长孙死?相爷说,为堵悠悠众口,可以让皇长孙下落不明。” 不的呢过库夜说完,展修便会意道:“百里正浩起兵谋反,攻陷皇城。皇长孙、皇后以及二皇妃为活命,偷离皇宫,不知去向,下落不明。” 闻言,傅佑元暗自道了一声:好。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此事就有劳你了。”傅佑元旋即对库夜笑了笑。 “唔……”库夜本想要拒绝,可又怕百里正浩和展修瞧不起自己,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当晚,皇长孙、皇后以及而皇妃便在皇宫中消失了,问及库夜,库夜只悄悄告诉了百里正浩,他将他们敲昏了都送出了海…… 是死是活,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百里正浩不由得挑眉,海盗猖獗,只怕他们也凶多吉少了。 随后,展修以傅佑元的名义攻入皇城之中,百里正浩佯降。 这一年,傅佑元登基为帝,改年号:天丰。同年,新帝傅佑元得一子。 天丰十五年,傅佑元退位,从此不知去向。 同年,展大将军辞官,亦是不知所踪。 ——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_(:3∠)_长舒一口气,终于完结了…… 一天还不到五块钱,越写越觉得自己写的不好……信心全木有了,在自我否定的时候,哭了好几回orz,也很想放弃……但是看着一直支持的妹子们,回想写文时候的快乐,窝想,或者坚持下去,就能看到希望,放弃了,就彻底没希望了。 以后,窝肯定还会回来写古耽,希望下回再古耽的时候能够有进步【握拳】 ps:开了一个军文《教官淡定!》,存稿中,过完春节开坑,主角攻。痞子兵王攻,教官受。希望自己能够写出feel来!喜欢或者感兴趣的妹子可以收藏一下qaq你们的支持就是窝最大的鼓励,么么哒~